祝柳就不喜欢看他这样犹犹豫豫,继续说,“你不是说了会帮我的吗?呐,你看,帮我离开家,让我能去看演唱会,假装绑匪威胁我爸妈,陪我喝酒,这都是你答应我的,现在还差这一件,你不能反悔啊。”
“好吧。”覃蔚宏嘴唇嗫嚅了几下,答应得不情不愿。
他的不情不愿在一个小时后变成了后悔,后悔没有强硬一点拒绝祝柳。不然他现在也不用面对一个又哭又笑又唱歌还把鼻涕擦在他衣服上的醉鬼。
就连覃蔚宏自己也不是很清醒,他本以为酒量还不错,没想到一瓶洋酒的后劲这么大。在他小的时候,父亲就经常用筷子蘸着白酒逗他,让他舔,所以他不觉得喝酒是什么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他十岁就可以喝二两白酒,等到了十四岁,就可以像父亲一样,坐在饭桌上和亲戚一起举杯畅饮,怎样都不会醉了。
但洋酒好像和白酒不太一样,他觉得头很重,看东西也有重影,模糊不清。
祝柳伏在桌上,一只手抓着覃蔚宏的衣服,另一只胳膊垫着脸颊,她的妆已经完全花了,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脏兮兮的,嘴里嘟嘟哝哝听不清在说什么。
覃蔚宏靠上去,离祝柳的脸不过十公分,他将耳朵贴近祝柳的嘴,含含糊糊地问,“你说什么?”
“想,想吐,解酒药...药呢?”祝柳满嘴酒气,眼睛都没睁开。
为了避免现在这种状况出现,她提前让覃蔚宏准备好了解酒药,覃蔚宏“噢”了一声,垂着头去拿自己的包。
“药...”他在包里翻找,“药...哦,这个就是药,找到了。”他拿出一个白色小瓶子,拧开瓶盖,里面的封膜还没撕,他的指甲剪得很短,抠半天没抠开,祝柳一把抢过去,“我来弄!”
她的大拇指用蛮力将封膜戳破,哗啦啦地倒出药片,“药,多吃点,多吃点才有用。”倒完后她顺手将药瓶放进自己的书包侧袋,把掌心的七八粒白色药片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苦得直皱眉,抓起一旁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第12章 .
祝柳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大团浑浊的液体中,无论是睁眼还是抬手都会受到巨大的阻力。她的脑袋里像塞了一个无法承载的铁块,既沉重又撑得头快要裂开。她艰难地用胳膊支起上半身,晕眩感袭来,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花掉的妆容绷在脸上,就像糊了一层泥巴后又随着时间推移变得干结。她用手掌揉搓了两下朦胧的双眼,看清周围的环境。纯白色的被子,米白色木质桌子,壁挂电视机,一切都那么陌生。这是哪里?爸爸妈妈哪去了?她一边回忆一边观察,突然发现有个男生趴在窗边的桌子上睡觉,她一惊,叫了一声,男生的头动了动。祝柳想起来了,这是覃蔚宏,她昨晚和覃蔚宏在宾馆里喝酒,一人一瓶,她那瓶喝了还不到三分之一,就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之前说好的,祝柳一个人在宾馆过夜,覃蔚宏回家,他竟然没回去?祝柳后知后觉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好,衣服整齐地穿着,除了喉咙渴得像火烧和极度疲劳之外,身体也没有其他不适,应该没有发生狗血剧中的那种情节。“喂”祝柳无力地唤了一声,覃蔚宏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几点了?”窗帘拉了大半,没拉上的那一部分有阳光射进来,斜斜地照在覃蔚宏的后背。他的面前放着两部手机,按亮其中一部的屏幕后,他回答道,“下午四点多。”“四点...”祝柳重复了一遍,宿醉后的大脑还没处理好这条信息,没意识到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两眼无神地在床上摸索,“嗯?我的手机呢?我手机怎么在你那里?”覃蔚宏刚从沉睡中被吵醒,也还一片茫然,愣了好几秒,“啊?你手机,是在这里啊,怎么了?”“我是问你啊,为什么在你那里?”祝柳感到很不爽,手机这么私人的物品,覃蔚宏竟然趁她睡着后拿走了。覃蔚宏又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给你爸打电话啊,你忘了?”他拿起手机起身走到床边,“不是要告诉你爸爸去哪里交赎金吗?”“什么赎金...”祝柳原本迷惘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澈,她睁大眼睛,“对哦!八点给他打电话让他带着…
祝柳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大团浑浊的液体中,无论是睁眼还是抬手都会受到巨大的阻力。她的脑袋里像塞了一个无法承载的铁块,既沉重又撑得头快要裂开。
她艰难地用胳膊支起上半身,晕眩感袭来,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花掉的妆容绷在脸上,就像糊了一层泥巴后又随着时间推移变得干结。她用手掌揉搓了两下朦胧的双眼,看清周围的环境。
纯白色的被子,米白色木质桌子,壁挂电视机,一切都那么陌生。这是哪里?爸爸妈妈哪去了?
她一边回忆一边观察,突然发现有个男生趴在窗边的桌子上睡觉,她一惊,叫了一声,男生的头动了动。
祝柳想起来了,这是覃蔚宏,她昨晚和覃蔚宏在宾馆里喝酒,一人一瓶,她那瓶喝了还不到三分之一,就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之前说好的,祝柳一个人在宾馆过夜,覃蔚宏回家,他竟然没回去?祝柳后知后觉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好,衣服整齐地穿着,除了喉咙渴得像火烧和极度疲劳之外,身体也没有其他不适,应该没有发生狗血剧中的那种情节。
“喂”祝柳无力地唤了一声,覃蔚宏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
“几点了?”
窗帘拉了大半,没拉上的那一部分有阳光射进来,斜斜地照在覃蔚宏的后背。他的面前放着两部手机,按亮其中一部的屏幕后,他回答道,“下午四点多。”
“四点...”祝柳重复了一遍,宿醉后的大脑还没处理好这条信息,没意识到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两眼无神地在床上摸索,“嗯?我的手机呢?我手机怎么在你那里?”
覃蔚宏刚从沉睡中被吵醒,也还一片茫然,愣了好几秒,“啊?你手机,是在这里啊,怎么了?”
“我是问你啊,为什么在你那里?”祝柳感到很不爽,手机这么私人的物品,覃蔚宏竟然趁她睡着后拿走了。
覃蔚宏又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给你爸打电话啊,你忘了?”他拿起手机起身走到床边,“不是要告诉你爸爸去哪里交赎金吗?”
“什么赎金...”祝柳原本迷惘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澈,她睁大眼睛,“对哦!八点给他打电话让他带着钱出门去的!现在几点了?”
覃蔚宏耸耸肩,“下午四点多。”眼看祝柳嘴巴慢慢张大,一副骇然的神情,他赶紧解释,“你放心,我打过电话了。”
“那也不行啊,本来说他们一出门我就回去的,现在都过了这么久,该不会报警了吧?”祝柳心生担忧,“要是报警就麻烦了,你会不会被抓啊?”
“不会吧,我八点打了电话,叫你没叫醒来,然后过了几个小时又打电话让他们去了其他地方,给你拖延时间,这都已经换了两个地方了。”
祝柳松了一口气,“那就行,估计他们会以为你是为了保险起见才换地方的,电影里的绑匪不都这样吗,要变好几次交易地点才会真正现身。”她从覃蔚宏手上接过手机,按了几下没有按亮,“还有电吗?”
“不多了,刚才是不到百分之十的电,你说只有打电话的时候才开机,我都是按你说的来。”
祝柳的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满足感,覃蔚宏是她在现实生活中认识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是她开始对父母阳奉阴违的第一步,他这样言听计从,还能自由发挥为她排忧解难,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虚荣。就像是古时候的太后身边那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贴心大太监,想到这个比喻,她突然笑出声。
她有点不想那么快和这位贴心的太监分开了,一旦回家去,下次这样畅快地出来活动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按照她的设想,被“绑架”后,她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逃出生天,赶在爸妈交赎金前通知他们自己已平安回家,在这过程中,她的手机被绑匪拿走,要不回来了,这样既可以保住赎金,又可以装作受到了惊吓要求换最新款的手机。至于之后父母会怎么对待她,她也想过,先把自己的偷偷离家归因于父母管控太严格,要求放松看管,如果被拒绝那就算了,大不了还和现在一样,反正她的处境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祝柳洗了个澡,这期间覃蔚宏外出买晚餐,两人吃过饭后又一起看了会电视,直到晚间肥皂剧开始播放时,祝柳意识到时候不早了。她把这支陪了她两年的手机握在掌心摩挲,屏幕上有不少指甲划痕,桃红色的手机壳颜色早已不再鲜亮,在她数不清的郁闷烦躁的夜晚,这支手机一条条播放着无聊的搞笑视频陪她熬过痛苦的时光。她还记得中考后得到它时是多么欢欣雀跃,再也不用捡老妈剩下的手机用了,即使老妈用剩的手机也还不算旧,但终究有过使用痕迹,她想要的,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只有自己印迹的手机。
要和这支手机告别了,她心里涌上不舍,可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果不丢弃它,她没办法和父母解释为什么能从绑匪手上夺回来,也没办法换上新手机,她在聊天群里和网友夸下海口说会买一个的最新款手机。
“你舍不得就留着吧,”覃蔚宏的眼睛在盯着电视,却注意到了祝柳把玩手机的样子,“拿着藏起来不就好了?”
是啊,可以藏起来,祝柳受到了点拨,反正爸妈又不翻她的房间,嘴上说弄丢了不就好了,只要藏得深,他们永远都不会发现。
离前一次指示祝友华夫妇的行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今天这样的指示发生了四次,每一次的间隔都不超过三小时,他们怕时间太长会让祝友华夫妇无法忍受而选择报警,一旦警方介入,事情就很难收场,对祝柳没有好处。离开宾馆前,覃蔚宏在地图上仔细查看,寻找要让祝友华夫妇下一步前往的合适的地点。
“他们刚才是在城郊的一个社区医院下的车,我看看那附近的公交线路...这趟吧,114路车,可以坐回城区,就在中间这个叫崇溪公园的地方下车吧。”覃蔚宏用手指将地图放大,祝柳看到那一块写着“崇溪公园”四个字的长方形区域是浅绿色的,左边的路叫做西溪路,她没来过这地方,觉得这个名字很幽默,随口说了句,“好。”
覃蔚宏最后一次用祝柳的手机打通祝友华的号码,依然是秒接,祝友华的声音除了焦急外还多了一丝疲惫,他的嗓子有些沙哑,“我们都按你说的做了,你还想怎么样?祝柳人呢?让我和她说句话吧。”
在这个瞬间,祝柳又有了心软的感觉,她想象着父母斑白的头发,互相搀扶的身影,紧紧护住的赎金,颤抖的心,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她摆出一个哭脸,发出呜咽的声音,对着手机远远地叫了一声,“爸爸!”很快就结束了,爸爸,妈妈,我马上就回家了。
穿回带着汗味的校服,束好头发,祝柳又变回了那个少言寡语腼腆温柔的女高中生,她把这两天穿的裙子丢进垃圾桶,反正也不贵,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巷子,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再弄乱头发,俨然一副刚从绑匪手中逃脱的狼狈模样,最后再检查一次身上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后,她故作惊慌地跑进小区。
从楼下看到家里的灯是熄的,正如她的设想,父母现在应该在去崇溪公园的路上,她可以先回房间去把手机藏起来。
家里一片漆黑,连空气都是冰冷的,在盛夏的夜晚让她感到一丝凉意,她从未见过无人的家,原来回家时面对如此寂然的场景会让人倍感落寞。她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房间的书架上有一格放的是杂物,祝柳踮起脚,将已经彻底没电的手机放到扑克盒后面,确保不会被直接看见,然后准备出门去便利店找老板借手机打给爸爸。
她注意到摆在桌上的塔罗牌,对了,今天还没占卜每日运势,她在桌前坐下,小闹钟显示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三十五分。虽然今天快过完了,但还是占卜一下吧。
如果这时候她省略这一行为,直接前往便利店,就能抓住最后一次拯救父母生命的机会。
可惜,她做出的选择是,满心虔诚地铺上画有圆圈和六芒星的黑布,将塔罗牌置于其上,轻车熟路地洗牌,摆牌,抽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