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后来小半个月徐桐都没再见着过江明砚。只知道他依旧还住在陆家,而正启在江启斌的掌权下开展了许多新合作。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和苏家项目的顺利推动。   刷着新闻的林乔说江启斌在剪彩仪式上脸都要笑烂了,“你说江家和苏家怎么想的,江明砚逃婚那么大的丑闻打苏家的脸,竟然还能合作得下去。”   徐桐翻动书页的手顿了顿,“合作嘛,利益为先。何况他也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这个他当然指江明砚。婚礼当天发现新娘被掉包后,江明砚是半点没犹豫转头就走,江家请的一众保镖都没把人拦住。   当时的场面可谓一片混乱。司仪在台上慌张说着八竿子打不着的新人爱情故事,江家人除了江盈月都蹭蹭站起来挡住新郎的去路。新娘呢,随便找了个空位翘起二郎腿看戏,被父母呵斥了声才端正姿态坐直,继续看戏。   宾客们窃窃私语说着各种闲话,不懂事的小辈早就拿出手机拍视频了。素来冷静自持被当做豪门典范的江家大少爷逃婚,实在太新鲜。更有甚者情不自禁吹起口哨,又是稀奇又是鼓舞。   江明砚在各种声音里冷脸走回台前。正当众人都松了口气以为这场戏就到此为止时,他抬手拿过司仪的话筒,轻轻道了句,婚礼取消。   说完,也不顾目瞪口呆的江苏两家人,在姗姗来迟的私人保镖护送下快步离去。走之前,还不忘把话筒扔地上。   实打实的掷地有声。惊得在场所有人都忘了反应。订婚在先,在婚礼当天逃婚这种行为自然让正启的股份跌了不少,江启斌联合老董事们新仇旧恨一起报,拿着大大小小的江启明遗留问题直接把人赶出了董事会。   经历过现场,林乔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乐不可支地讲给徐桐听,“你是不知道他当时看到推门而入的是苏夏那个表情,脸比皮鞋还黑,还有最后扔话筒那个动作,他以为自己是饶舌歌手吗?”   徐桐点头,“他话少时候的嗯哦啊还是挺有节奏的。”   林乔翻了个白眼,“不是吧?这你都还帮他说话?”   徐桐很无辜,“没有啊,你没听出来我是在接你的梗么?”   林乔:……不好意思,真没听出来。   不得不承认,徐桐和江明砚两个人都没什么幽默天分,倒是天生有能把话落地上的天赋。   “不过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江家人真就不管他了?”林乔在海城听过不少消息,多还是觉得江家不会放弃他这个独子,“你说他爹要是有个私生子什么的就更有意思了,他有家都回不去。”   林乔还不知道江明砚和陆炀的关系,只以为他现在是暂住在陆家的民宿。   见徐桐不说话,林乔也自知讲江明砚讲得太多,换了个话题聊合作的最新进展。   “余玲珑她们家已经谈妥了,有她们帮忙剩下几家冠军店也不成问题。”合作洽谈得比预期中顺利,林乔有意找个地放松心情。   徐桐:“去做陶瓷怎么样?说不定能给你点灵感。”   林乔一听有道理,立刻找陆青预约上课程。还能去陆家替徐桐把把关,一举两得。   翌日,林乔一个人去陆青的工作室上课。开学季人少,陆青直接给她升了小班课,就在一楼店面旁边,干什么都方便。   做完最简单的盘子送去定型,林乔琢磨着剩下两家烘豆商的事,视野里突然出现个熟悉的身影。是个很眼熟的男人。   林乔在脑海中搜寻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那场婚礼上,这个男人是江明砚的伴郎。林乔记得很清楚,不仅因为他是伴郎里长得最帅的,还因为他戴尾戒跟徐桐吐槽过,哪有让单身主义当伴郎的。   她知道他是医生,因为婚礼上最先替江明砚解围的就是他。在江家那几个保镖把江明砚团团围住时,这个男人扒开他们说这样对江明砚心肺不好容易引发他的旧疾,保镖这才犹豫着把人放开。然后才有了江明砚走向台前宣布婚礼取消的后续……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江明砚又出了什么事?心里拿不定主意,林乔偷拍了张照片给徐桐。没等到回复,那男人似乎发现了她在偷拍,直直走过来夺过她的手机查看。   林乔又心虚又恼怒了,“喂!干嘛呢!侵犯我隐私权!”   “是你先侵犯我肖像权在先。”周霖淡淡道。   “我……”   “不过看在你是徐桐朋友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   “?”   周霖在她身边坐下,语气放软,“你知道我是医生吧?这次来秦镇也是为了工作。”   心里的猜测得到验证,林乔毫无防备地跳入陷阱,“也就是说,江明砚身体出大问题了?”   眼前的女人看着不太好糊弄,周霖心里的天秤迅速运作起来。最终,他自行替江明砚下了步棋。   “是啊,他跳湖触发了旧疾,身体没好全就出了院,现在在陆家也得不到静心照顾,又没多余的钱养病,求了我好久,我于心不忍还是过来了。要不是我,他现在估计已经……”周霖若有所思地斟酌着语句,“进棺材了吧。”   差点进棺材的江明砚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对面的黄晟闻声抬头,“还没好全呢?这周霖怎么回事,过来几天了都没给你调理好。”   江明砚缓缓喝下口温水摆手,“没事,可能刚才话说多了。”   两人刚从会议室出来,想起方才江明砚在会议上对项目经理一顿输出的模样,黄晟忍不住咧嘴,“还好意思说,别忘了你现在只是黄总临时安插进来的特聘专家,一上来就这么不给面子人家很难服你的。”   几年前黄晟看中秦镇的文创产业,自个儿琢磨着搞了几个小项目和当地企业合作,渐渐的也就成了长期合作关系,他也有意在这里拓展资源,可惜家里的小公司产业不搭边,连交叉都找不到,好在他知道正启多年来一直有在秦镇的产业,找到江明砚谈生意。   而今天,就是江明砚第一次亲自来验收成果。结果不太让他满意,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和“编外人员”的尴尬身份,对整个产业架构从头到尾疏通了一遍。话讲完,人也筋疲力尽。   翻看财务报表,黄晟眼尖地瞥到实体店营收,啧啧了两声,“嘿,你说徐桐大老远跑过来图个啥?要开工作室肯定还是海城更赚,再不济也回云城啊,这边一没人脉二没资源的,辛苦。”   他刚来就查过桐话的营收状况,不至于亏损,但赚的那点钱真是连牙缝都不够塞。听说她一天到晚都忙着上课,是真真正正的体力活。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失偏颇,黄晟立刻住嘴抬眼看对面那人,他倒是难得没维护徐桐,只是也没肯定他的话,视线直直落在报表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算了,这两人的事还是扔给他们自己吧,外人多说一句都是废话。   “哦对了,陆昊那边同意见面了,你要出面吗?”   黄晟拿不定主意,毕竟江明砚还住在陆家,他出面也不知道会不会……   江明砚掀起眼皮淡淡道:“还没到时候,不过也快了。”   就在这时,他接到周霖的电话,幸灾乐祸地告诉他自己已经暴露在人前了,让他早做打算。   没来得及细问对面就爽快结尾,“钱给够了我会照办,但要是因为你那边出什么岔子影响进程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江明砚按着眉心应下,挂掉电话转过来对黄晟说收回刚才的话。   “尽快做,越快越好。”      回到陆家,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见他进门连忙把锅里的汤盛出来,“江先生,陆夫人今晚还是不回来吃,您……”   “嗯,我知道了,辛苦阿姨。”   陆炀早在他搬来的第一天就火速搬了出去,陆青也只是礼貌性地陪他吃过几顿饭,多数时候都住在她的民宿里不会过来。这间别墅就他一个人住,陆青还特地给他请了个会做营养餐的阿姨照顾起居。   真是大方。   同为商人,他知道陆青为何会对自己这么好。因为她不想让陆炀背负过多的责任,包括他要找他算的账。   可是怎么办呢,陆炀亏欠他的可不止一两件。他要一笔笔好好算个清楚。   吃过饭,江明砚把碗筷规整地放在桌前。   “阿姨,您知道青姨的民宿怎么走吗?”他笑着问。

好看好看

证据(5)

陆青的民宿紧靠在湖边,足足三处小院,将整片湖最佳的观赏点占了个干净。不用想都知道这里有多受游客欢迎。陆青多在别院的小屋里做作品。   江明砚到时,柜台和别院小屋都没人。二楼的小童见来了人,忙下来招呼他,“帅哥,有订房吗?”   江明砚说开两晚大床房。   正好是饭点,小童利落地把房开好,见来人实在长得俊,没忍住向他多搭话,“民宿对面就有餐厅,再往前走五百米就有小吃街,外卖地址你加我下微信我发你。如果不想在外面吃,一楼有共用厨房,都可以用的。”   刚吃过饭,江明砚一点胃口也没有,礼貌道谢后就要抬脚上楼。熟悉的声音牵住他的脚步。   “姐姐,我这儿快好了,你去拿下碗筷叫小童来吃饭。”   “知道了,你慢点别又把汤洒了。”   他看到徐桐踩着拖鞋从别院的角落里急急忙忙跑出来。   “今天怎么做了这么久,我都好饿了……”她嘴上抱怨着,脸上的表情却是笑着的,只是这个笑在看到他后立刻就垮下来。   “那不是刷小龙虾刷太久了么,是谁说想吃的?”陆炀的声音由远及近飘过来,“我先把汤端出来晾晾,上次是野猫突然窜出来吓我一跳,今天肯定不会……”   “啪!”的一声,汤不止洒了,整个煲都碎了一地。   四个人里,只有小童最先做出反应,急吼吼翻出烫伤药。   还好陆炀反应够快没让汤洒太多,只零星溅了些在手指和裸露的小腿上。最先接触到汤汁的手指霎时就变得通红,来不及去拿药,徐桐想也没想就抓过红肿得最厉害的手指放进嘴里舔。   边舔着边带他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冲了好一会儿凉水才回来上药。   细细把红肿的部位用药膏涂抹过一遍后,陆炀想去收拾残局,徐桐按住不让他动,“坐着,药干了再动。”   说着,她起身去屋里拿扫帚。路过江明砚时像是什么也没看见,眼都没抬一下。   江明砚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敛下眼底划过的阴冷。他拿过徐桐手里的扫帚,“我来吧,你继续吃饭。”   既然他想做那就给他做,徐桐懒得跟他争,洗干净手回到餐桌招呼陆炀和小童吃饭。   见两人都没有要搭理江明砚的意思,小童意识到他们是认识的,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不断用余光去看他。   没一会儿,就见他打扫好了陆炀留下的残局,扫帚放回原位后,循着徐桐刚才的路线去厨房洗手,拿碗筷。   “我看这里包食宿,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不等人回应,他径直拉开徐桐对面的椅子坐下。   “……”   徐桐和陆炀都没说话,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小童弱弱地说了句一起吧,被陆炀恶狠狠瞪了眼。   江明砚夹什么菜,陆炀紧随其后夹什么。一副誓要跟他作对的表现。他就是不爽江明砚吃他做的菜。   两人各自占领餐桌的对角,无声地斗争很快就波及到徐桐。夹向同一道菜时,油溅起来落在徐桐衣服上。好死不死,还是件新买的白 t。   徐桐皱眉,陆炀赶紧放下筷子带她去厨房清理,江明砚也站起身来。   见状,逐渐看清这场斗争的小童连忙出声制止,“你跟过去干嘛?厨房小挤不下三个人。”   “我也有责任。”   小童啧了声,“你有个屁的责任,都是小炀幼稚给弄的。要是实在过意不去,赔一半的衣服钱吧。”   话说得毫不客气,本以为这样就能把人赶走,没想到江明砚二话不说就给他微信转账,数目还不小。愣神间,人已经走到厨房里去了。   小童原封不动把钱转给徐桐,继续专心吃饭。三角恋什么的最没劲了。   正如小童的话所说,厨房不大,狭窄的过道能容纳下他们三个已是极限。   水花打湿徐桐的衣服,连带着陆炀的衣角也湿了大片。江明砚进来时,徐桐正低头搓着那块油渍,身旁是陆炀在帮她撩头发。   好一个恩爱情侣的相处画面。真是刺眼。   江明砚没再继续上前,静静等他们做完手头的一切。   徐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小炀,你先上去换件衣服,我有话跟他说。”   陆炀不想留他们独处,但理性告诉他他们之间需要好好谈一谈。他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房间,眼睛从始至终都黏在徐桐身上,要是江明砚敢做什么他立刻就回冲下去。   “你……”   “我……”   陆炀走后,两人同时开口。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徐桐先发制人。   “不会很久,我以前在这里投过一些项目。”江明砚言简意赅。   徐桐点点头,她就知道他是绝不可能让自己一无所有的。   “之前的事,我欠你一句抱歉。当时事发突然,我不想结婚而且……他们给的挺多的。”   徐桐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想过无数个辩解的理由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拿钱办事不丢人,她只是忠于自己的欲望而已。   说这话时,她没有回避江明砚的视线,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可以在面对他时如此坦荡。坦荡到江明砚先认输了。   他移开眼看向她的脚边,那里堆着大大小小的锅碗瓢盆,再往后半步她的脚就会磕上去。   “好,这句抱歉我收下了。徐桐,你不欠我什么。”   他看到徐桐松了口气,撑在洗手台上的手也稍稍放开。   徐桐:“那,回去吃饭?”   他低低嗯了声,没动。见他不动,徐桐也不敢往前走。   “还有事吗?”   江明砚:“我们还可以像现在这样说话,是不是说明,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   徐桐半天都没回应,他继续道:“你别误会,后天黄晟和乔安岚会过来,罗琦琦也在,如果你想的话,一起来聚一聚?”   罗琦琦和乔安岚会来她知道,但没想到黄晟也在。徐桐犹豫了会儿还是摇头,“琦琦会单独来找我,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怕他再说更多的话,徐桐又补充,“我最近和小姨研发新品,很忙。”   言外之意是别想从陈桉香那儿下手。   说话的时间有点久了,再不出去恐怕陆炀就要冲进来。徐桐错开身子越过他,“我先出去了,你……”   话还没说完,院里的门突然大打开,是陆青开着车回来了。怕被看到她和江明砚独处,徐桐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厨房。   然而,陆青的注意力压根没在这里,下了车就对着二楼大喊陆炀的名字,“快下来跟我走!你外公出事了!”   陆炀本就大敞开房门随时准备下去,陆青的话让他一激灵直接从二楼跳下来。   “外公怎么了?”   “高血压犯了,吃的药剂量不对还非要喝酒,简直就是在送命!还好今晚跟他谈生意的黄总及时把他送医院去了,快快快跟我去医院!”   来不及多解释更多,陆青倒车就往医院开,完全没留意院里的其他人。   轿车留下一排尾气离开。   徐桐还没从零碎的信息里抽离,只知道陆炀的外公出事了,现在人还在医院。目前她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   饭也没心思再吃下去,她和小童一起收拾好碗筷。知道这是他们插不了手的家事,谁都没提。   “桐姐,小炀回来了跟我说一声,我这儿有批颜料得让他看看。”回房前,小童让徐桐帮自己传话,同时也不忘宽慰她,“别担心,陆老师是老毛病了,不会出事的。”   陆青不在,他还得去前台守着。徐桐也告辞回工作室。全程充当透明人的江明砚在她出门后缓缓跟上去。   知道他在自己后面跟着,徐桐并没有加快脚步,依旧按照平时的步子淹着湖边散步。这个点正好夕阳全部沉入湖里,橙红的余晖洒在湖面上很漂亮。   “你不用担心,他外公身体很好。”江明砚突然道。   “又不关我的事,我担心什么?”徐桐觉得莫名其妙,转身反驳,看到他脸上的笑才反应过来他是想引她开口才故意这样说的。   “嗯,我知道你一点也不担心。甚至如果现在在医院的是陆青,你也不会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徐桐,你这人真的很冷漠。”   还不是跟你学的。徐桐腹诽,你才是最冷漠的那个。   “哦,所以呢?”   “所以我很好奇,你和陆炀这场恋爱能谈多久。”   徐桐终于转过身看他,“关你什么事?”   江明砚勾起嘴角,“他好歹是我弟弟,关心自己弟弟的恋爱进程很正常吧?”   “神经。”   江明砚还想再说什么,被徐桐的手机铃声打断。是工作室助理的来电,徐桐接起,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好,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电话别挂我们保持联络。”   “出什么事了?”见她差点没站稳,江明砚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店里有客人闹事,沈筝被划伤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证据(6)

徐桐没心思管他,手忙脚乱往回赶。   余玲珑最先看见她,连忙护住她越过团团围住的人群,嘴里快速说着情况,“莫名其妙就说香水进眼睛了要赔偿,沈筝下来好声好气解决问题,本来都说好了,结果那人失手打翻香水瓶还往沈筝身上倒……”   徐桐挣开人群一看,店门口有一摊刺眼的血迹,光看场面都触目惊心。脑袋一阵晕眩,差点就要倒下去。余玲珑眼疾手快将她扶稳。   “沈筝已经送医院去了,这边的原本想跑让小丫及时给抓住,喏,还在问着呢。”   肇事者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十几岁的模样,面对王小丫的质问一脸倔强不肯出声。看着她那愤怒的双眼,徐桐没由来觉得不对劲。   围观的人被江明砚疏散走,周围总算是彻底安静下来。   “你认识沈筝?”徐桐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小姑娘摇头,看上去很想挣开王小丫。   江明砚在这时走上前来,“再不说话就报警,等警察把她家长叫来就清楚了。”   这话显然起了震慑作用,小姑娘犹豫再三,看了眼王小丫又看了眼余玲珑。   徐桐让王小丫把人放开,“姐,你俩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今天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只剩下徐桐和江明砚,小姑娘终于肯开口。   “可以不报警吗?”她怯弱道,愤怒的气焰早已消了大半。   徐桐:“可以。但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闹事。”   “……你们抢了我妈的生意,她又要去打零工。”   徐桐不是不知道秦镇还有别家香料店,刚来时就都一一拜访过了,却从没见过眼前这个小姑娘。追问下才知道她妈妈只在家里做老客户的单,家里大部分经济来源都源自亲手调制的精油和纯露,桐话开业后老客户流失大半,不得不另寻出路。   了解完事情经过,徐桐把小姑娘送回家,怕她在车上又闹事,徐桐叫江明砚来开车,自己则留在后座跟小姑娘坐一起。大概是他开得有些快,徐桐觉得自己有些晕车。   小姑娘的家是处有些偏远的自建房,挨在潮湿的山脚下,门前晾晒着秦镇特有的香料。徐桐暗自记下这里的地址。   回到工作室,店员已经收拾好了一片狼藉,陈桉香还在医院陪沈筝,打电话向她说明现状,玻璃扎进了大腿,索性伤口不深养养就好。   再怎么说也是工伤,徐桐打算亲自去医院看看沈筝。   “还是我来继续开吧,你在车上休整下。”江明砚指了指自己的衣领示意。   徐桐低头才看见白色衣领上一圈的灰,还有在小姑娘身上沾到的血迹。她舔舔唇打算换身衣服再自己去,眼前突然一阵晕眩。   是中暑了吗?从刚才起就一直这样。   徐桐晃了晃脑袋提起精神,只觉得意识有点模糊。这样开车可不行,她转过来对江明砚说你来开吧,我头有点晕。   说着,江明砚不知何时从门口离她好几步远的距离来到她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桐桐,你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就在这时,不速之客出现了。

还没下车,陆炀就透过车窗看到这片炸裂的场景,急得就差把窗户砸开跳出去。   “愣着干什么开门啊!”他催促驾驶座上的黄晟开门,手不停地扣打在车窗上。   外公已经转入普通病房,还没松口气就接到余玲珑的消息让他快过来,徐桐店里出了事。陆炀直觉没好事,火急火燎往回赶,陆青不放心他这状态便托守在医院一直没离开的黄晟带他回来。   眼看着江明砚就要带走徐桐,陆炀忍不住探身向驾驶座摁开门锁。   黄晟装作抬手扶后视镜挡住他,又顺势匍匐在方向盘上按响喇叭。这动静自然引起江徐二人的注意,好死不死,雨刷还上下扒拉了两下。   江明砚的视线直直扫过来,下一瞬车就开了锁。   徐桐手还搭在江明砚手臂上,见陆炀下车立马就松开,“怎么回来了?你外公还好吗?”   刚才陆青那副火急火燎的架势让她以为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刚才的状况也完全没想过要向陆炀求助。   陆炀沉着脸牵起她的手紧紧扣住,“已经没事了,我妈和我外婆都在。闹事的人呢?已经走了?”   徐桐点头,“还是个小姑娘,已经送回去了。”   剩下的情况不便细说,既然陆炀来了正好让他开车,江明砚很自觉地退到一旁让出位置,“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去忙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留下这么一句任谁听都客套的话,江明砚径直上了黄晟的车,走得比他俩还快。      “砚哥,今天好像也没别的安排了吧?这种时候该好好表现啊。”黄晟从前追女神都是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把她身边出现的所有问题全解决,让她知道自己才是最有能力保护她的那一个。   他头头是道地说起自己的爱情理论,“生理构造就决定了女人骨子里都慕强,为了繁衍后代必须有稳定的物质基础,伴侣有足够强的实力才能给予她们生来就追求的安全感。单独在一块儿是该把你那套强制收一收,哄着。有竞争对手可就不一样了,要让她看见你的优势,尤其是够男人的一面。”   黄晟自认为别的虽比不上江明砚,丰富的感情经验却能让他在他面前多多展示。   江明砚只淡漠地回了句“是吗。”扭头看向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对这座城市的感受愈发复杂起来。   见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黄晟只当他是吃醋受了刺激有些气馁。心里腹诽他真不是个男人,生意场上跟个阎王似的,感情里只会当缩头乌龟。人都给抢走了只会搁这儿伤春悲秋,行动都不敢。   龟孙!黄晟对着江明砚冷漠的后脑勺轻嗤。   江明砚对这一切丝毫不知。他想的是完全不同的事。   从徐桐刚才的反应来看,五分之一的剂量会让她轻微晕眩,但还不到失去意识的地步。跟周霖描述的轻度贫血症状很像。   “不过这个药效因人而异,我这儿没她最新的体检报告,有时间你最好先实验下。”   本来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走这步险棋,既然周霖已经暴露在徐桐面前,继续等待也无望,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回到酒店,周霖早已布置好设备,给针管消完毒都打算上手了,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确定?”   吸食跟注射可不一样,何况他的浓度比给徐桐用的高多了。   “确定。把我注射后的状态都记录下来。”   要让她尝的滋味,他都会先尝一遍。   -   万幸沈筝伤势不重,休整两天就主动提出回去工作。从前共事时她就是个工作狂,徐桐知道她闲不住,紧盯了她一上午确定没问题后才算是松了口气。   趁沈筝专注处理休假遗留的小问题,徐桐装作自然地走进隔壁,悄无声息的模样把余玲珑吓了一大跳。   徐桐向她打听闹事小姑娘母亲的事,之前她问过本地合作的香料供应商,纷纷摇头表示没听过有独立制香师。徐桐以为余玲珑在秦镇混迹多年会有点消息。   “啥?王曼?没听过这号人啊,你打听她做什么?”余玲珑莫名道。   徐桐将闹事那天的后续讲给她听。原本她是打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陆炀,可那天去了医院得知他外公只是暂时转入普通病房,医生说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需要进一步观察,她自然把话都咽进肚子里。   那天离开医院前她有去陆炀外公的病房探望过,具体说了些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整个陆家都沉浸在一片灰蒙中,她的情绪也被带得很低落。   回过神,王小丫也洗完杯子坐过来, “王曼这名倒是你没听过,但你刚说的本地制香师,我这儿有联系方式,好几年前在展会上加的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说着,王小丫点开那制香师的朋友圈,徐桐凑过去翻看了下,清一色的原料和样品图,最新一条里的香料是秦镇特有的,她在那小姑娘家门口见过。   是她没差了。   徐桐装作客户加上王曼,找她定最新出的几款线香和香膏,并说要上门取货。付了定金,那头答应得很爽快。   几天后到了约定时间,徐桐再次驾车来到山脚的自建房。天气比上次晴朗不少,周围的空气也不再像那天那般潮湿。走进才发现自建房周围是一整片搭了架的空地,很适合晾晒各种香料草药。   徐桐没急着进门,先是闻了闻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整筐的茶叶,而后拾起其中一块放进嘴里。   色泽,状态,气味都很完美。如果陈桉香在这里一定会欣喜若狂。就是干燥度过头了,不像是要用来萃取的状态。   正想着,门从里面推开。走出来一个衣着朴素的高挑女人,模样看上去比沈筝大上几岁,尽管嘴边挂着笑眉眼却透着难以掩盖的疲惫。

证据(7)

“是来拿香膏的吧?稍等。”王曼转进屋里很快就拿着一块用素色布包好的盒子走出来。她也在观察徐桐,一靠近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衣料上也沾得有香粉的痕迹。见她手里还捏着茶叶,王曼笑着解释道:“那是我刚摘不久的白茶,打算留着自己喝的。”   看徐桐对这筐白茶感兴趣,王曼又从房里找出一个茶罐装了些进去,“一起带回去吧,我家里也喝不了那么多。”   徐桐接过茶罐和那像上个世纪包装好的香,轻声问自己可不可以在院里多看看。   “我对秦镇本地的香很感兴趣。”她解释道。   王曼听出她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大方敞开门告诉她屋里还有很多她自制的香粉。   王曼家里的设备很简陋,有一些甚至比陈桉香那香坊里的还古早,整套制作流程非常耗时耗力,徐桐也懂了手里这点东西的售价恐怕只够回本。   时钟指向五点,王曼换好衣服说要去接女儿放学。徐桐只好拿着东西告辞,小心思暂时放进肚子里。   回到工作室,沈筝已经下班回家,陈桉香还在鼓捣她从陆青那儿带回来的晚香玉。陆青说喜欢这香气,问陈桉香能不能用这些给她做点香水精油出来。   徐桐小时候也总会向陈桉香提这种无理的要求,总觉得小姨是万能的,只要是香什么东西都能做。她还因为好奇狗尾巴草的深层气味缠着陈桉香给萃取。陈桉香当然不会事事都顺着她,直说她无理取闹埋头继续工作,香坊里的阿姨们都笑,“桐桐,你以为什么东西都能拿来做精油吗?植物的萃取条件都不一样,要是什么都给你小姨拿去萃,咱们这香坊早就倒闭啦!”   香坊虽然也有萃取条件,但规模和成本限制只能做最基础的那几种,当然不会为满足她一个小孩的需求胡闹。   如今桐话的设备是跟上了,但大部分的原料依旧依靠找厂商,工作室里的仪器供她和陈桉香研究市面少见的香型。   晚香玉不算少见,也不在她们想探索的秦镇特有香范围里。看陈桉香戴着眼镜盯着蒸馏瓶的模样,徐桐觉得这模样跟那个幼时总是守在蒸馏房里的自己没差。   “就这么点花能萃出多少?零点一毫升都没有吧。”徐桐没说夸张,这花的提取率连百分之零点一都不到,出了名的奢侈。陆青给的花只够把这蒸馏瓶塞满而已。   陈桉香慢悠悠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自己也喜欢这花,想萃着玩玩。徐桐无奈耸肩,把带回来的东西拆开来,拿上楼去客厅点上。   满屋子的晚香玉花香,陈桉香突然就嗅到没闻过的茶香。走上楼才看到徐桐点上的香。   “这香不错,养神。”   徐桐指了指桌上压在素布上的几个盒子,“看看,是不是很有你们那个年代的风格?”   “臭丫头,嫌你小姨老啦?”陈桉香故作嗔怒地瞪她一眼,上前随手翻开那堆玩意儿,捧起其中一个香膏,包装素静气味也干净,没现在市面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香精味。陈桉香抹了点在手腕上,“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哪儿买的?”   徐桐拖出事情原委,陈桉香一下就懂了她的心思,她扶了扶下滑的眼镜, “现在店里也稳定下来了,你要是想多做点别的,小姨支持你。”   翌日一早徐桐就把沈筝叫进办公室开小会,大致有了进一步的思路,林乔那边也来了新消息,说已经谈妥了四家店,就差签合同了。   “中午我来你这儿吃啊,好久没吃你小姨做的菜了。”   吃过饭,林乔神秘兮兮地把徐桐叫到桐话外的公园,找了个没人的座椅坐下。   “做什么这么神秘?合同没谈妥?”   林乔摇头,眼神有些复杂,“还记得我上回跟你说在陆家的店碰到周霖的事吧?”   徐桐点头,她知道江明砚身体一直不算好。   “其实,那天我还听到周霖跟人打电话说陆炀的事。”   “?”   “江明砚他妈妈在美国对吧?”   “对,高中有年寒假他就在美国过的,怎么了?”   林乔深吸了口气,“陆炀可能要去美国留学了。”

上次见陆炀好像还是上周,他刚从医院回来,一脸疲惫地来店里找她,说能不能陪他吃个饭。当时徐桐刚结束工作自然不会拒绝,尽管他竭力掩饰,徐桐还是能感受得到他身上的低气压。   “你外公的状况……很不好吗?”   这种时候就该问得直接点。   陆炀顿了顿才点头,接着两人都没说话,默默吃着丰盛的菜肴,却是都食之无味。   徐桐连自己是怎么回去的都忘了。陈桉香见了她好几声才回神。   “小姨,青姐这段时间有找过你吗?”   “上回给了我那些晚香玉就找不着人了,发消息也只说花会继续给我,等一整瓶的精油做好了再找她。”对于陆青的无赖陈桉香很是包容。她看出徐桐的心不在焉,“她这我做是为了不让我在这段时间去干涉她,但又要让我时刻都念着她的事。”   陈桉香叹了口气,“桐桐,小炀没他妈妈聪明。这种时候要是觉得难受,就去找他吧。”   最近天气不好,夏末总是有突如其来的暴雨。前一秒还阳光灿烂下一秒来阵狂风雨就兜头而下。店里多了好些进来避雨的客人。   变幻莫测的天气如同徐桐摇摆不定的心情。雨暂时停了,她决定去一趟医院。   陆炀外公转去了私人医院,位置有些偏,徐桐怕找不准位置便打了辆车,开到一半,司机嘟囔着后边那车怎么都甩不掉。   徐桐心里一惊,连转身看去,总觉得那车型和车牌都很眼熟。几秒钟后她终于想起来,是陆炀说过的他们家的“情报员”!那天陆炀虽卖了个关子说自己是在开玩笑,但以江明砚发现他俩苟且的速度来看,陆家的情报员很有实力。能把江家都挡下的人绝对不简单。   眼神和车里的人对上,徐桐神色复杂地回过身。恐怕她的事早就被陆炀摸了个透。   徐桐只见到了陆青。陆炀外公状态反复不方便见人,她放下买来的补品想跟陆青聊聊,见她脸色不佳又想起陈桉香的话,陆青不是喜欢依靠外界的人,这种时候需要给她空间。   来得快走得也快,连陆炀的面都没见着。这也不怪陆炀,是她自作主张突然要过来。徐桐低头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儿,陆炀很快就回了消息。   【陆炀:抬头。】   视线从手机屏幕往上挪,陆炀那双显眼的球鞋映入眼帘。   “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好歹让我去接你。”他冲她扬了扬手机走过来。   “就来这么一会儿还让你接什么,麻烦。”   “我可从来没说过麻烦,不许给我加莫须有的罪名。”陆炀上前捏捏她的脸,“而且你现在这么忙,不用特意过来。”   这话放以往徐桐都会觉得是他在体谅自己,把她的感受放第一位。他主动让步的做法她很受用。可刚才的发现让她无法坦然接受这样的他。   徐桐不自觉往后退半步,“我最近不忙,你不是知道吗?假期结束人少了很多,沈筝来之后效率也变高了。”   陆炀脸上的笑淡了点,手移到她的耳后,“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徐桐很像直接质问他,可话到了嘴边又突然开始害怕他的回答。   “就是觉得你现在应该会需要我,所以来看看。”   按心理学的研究来说,人在回答重要问题时会先顾左右而言他,真实答案永远藏在第一个和最后一个中间。徐桐在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愣住,原来即便是知道这一点,她也会不自觉地先拋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原来,陆炀是否真的需要她,对她而言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意识到这一点,徐桐突然就不能再直视他的眼睛。堪称慌乱地把视线移开。陆炀只当她嫌少表达爱意是在害羞。   他终于露出今天最真心的笑容,“我是很需要你,但是你的工作似乎比我更需要你。”   徐桐叹了口气,“小炀,我说过你可以跟我提要求。”   陆炀依旧是那副幸福满足的表情,看得徐桐心里升起一种异质感。他真的相信自己的话吗?   “真的不需要我做什么吗?哪怕只是偶尔来陪你吃顿饭?等你外公好些了我再正式来拜访。”她再次问道。   陆炀仍表示拒绝,“不用了,我妈她们都是偶尔才过来,你不用浪费自己的时间。”   有人从门外走进来经过他们,身上的水汽沾染上徐桐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冷,但也很闷。抬眼才发现原来外面又下雨了。   徐桐搓了搓手臂,陆炀随即就说要送她回去。   徐桐摆手拒绝,视线始终落在门外溅起的水花上,“陆炀,我们聊聊吧。”   她今天必须要一个结果。

证据(8)

医院大堂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陆炀提议说去车里,聊完了他就送她回去。他叫司机出去买热饮,热饮买回来,司机自觉地撑起伞走远。

徐桐捧着热饮等他先开口。

“我外公还不知道我们俩的事,所以……”

热饮杯有些烫,徐桐小心翼翼地打开杯盖吹了吹,等到觉得合适后用嘴唇试了试温,还行,可以接受。她轻轻喝下两口,觉得胀在胃里的气舒缓了些。

“他现在的情况不能受刺激,等他状态好点了我会告诉他的。”

“跟我在一起,是会让他受刺激的事吗?”徐桐淡淡问。

陆炀垂下脑袋,“不是,不是你的问题。”

“那问题是什么?”

陆炀薅了薅头发,徐桐这才发现几天不见他的头发竟然已经到这个长度了。额角碎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挡住眼睛。

“我可以不说吗?”陆炀问。

徐桐继续喝橙汁,点头轻声说当然可以。如果她在此刻抬眼看向后视镜,会发现镜中自己的神态有多像江明砚。她的眉目间全是淡漠的,游刃有余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高傲。她压根不在意他说出口的话,因为在他说出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真实答案。   不知不觉,她手里的热饮杯只剩下三分之一,陆炀也勉强喝了几口。   谈话到这里似乎可以结束了。陆炀问她现在要回去吗,徐桐说可以,拿过刚揭下的盖子摁回去,以前在海城去给林乔帮忙打包外卖,她总说一定要听到那清脆的一响才全是真正盖紧了,不然咖啡很容易就会洒出来。   如今她也落实林乔的说法,按着杯盖直到发出那清脆的一响。伴随着这一响,司机敲了敲车窗,问现在是否需要他来开车。   陆炀改了主意,让他再等一会儿。等司机再次走远,他才开口道,“那天你让江明砚开了你的车,他还摸了你的头发。”   不是质问,是直白的陈述句。   “如果我那天没及时出现,你是不是真的就那样跟他走了?像上次趁我睡着跟他回去办婚礼那样?”   不用徐桐质问,他自己就承认了找人跟踪她行程的事,“他来秦镇之后就开始了,徐桐,你到底知不知道江明砚有多危险,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会使出你完全想不到的阴招,你知不知道他……”   似乎说到什么不能透露的事,陆炀突然顿住,“总之,我外公不是单纯因为慢性病成了现在这样,我们家的生意出了点问题,他被人刺激气急攻心才突然入院。这不是个巧合。”   尽管他现在还拿不出证据,陆青也不相信是江明砚在背后搞鬼,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找人暗中调查江明砚在秦镇的势力,跟踪徐桐的那两个只是凤毛麟角。可惜江明砚太精,什么都没让他查到,还让他成天担心徐桐会被他拐跑。   那天亲眼看见徐桐安静立在他身边的模样,画面跟第一次见到他们时的重合起来,他依旧只是他们之间的局外人。   “这件事我不能让步。”陆炀定定地看着她,“徐桐,你不能总是让我让着你。”   因为自己年龄小,他总觉得要让两人之间更平衡,他就该多展现自己成熟的一面,所以处处都站在她的角度想问题,很少把自己对她日渐浓郁的占有欲流露出来。不平等的开始意味着他要时刻留意自己的做法是否会惹她不快,可对江明砚的事他做不到大度,光是看他们站一起都难受。   “我不喜欢你和他在一起,不喜欢他过来你就动摇,他什么都不做你就开始想东想西。徐桐,你说要对我好一点让我向你提诉求,可你让我怎么提?让你彻底放弃江明砚不去想他不去管他彻底忘了他的存在,你能做到吗?”   说着,陆炀赌气般地把手里的东西一饮而尽,他始终都凝视着她的双眼,“徐桐,你究竟更恐惧失去他,还是更恐惧失去我?”   雨下得更大,砸在车窗上的沉重声响像是下一秒就会破窗而入。   徐桐心里清楚答案,卷起指尖玩自己的头发,“变成我的批斗大会了是吗?好,可以,听家里话的好宝宝在我这儿要硬气一回了是吧?故意瞒着我监视我,口口声声为我好,到头来我的事你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却连你要去留学都不知道。陆炀,你对我也没多真诚,别想抵赖。”   “留学的事很早前就定下来了,我家……”陆炀本想解释家里的状况需要他出去镀层金转型,可徐桐刚才的话让他选择闭口不谈家里的事,“总之,我从没想过只跟你维持,身体关系,我是认真的。”   徐桐的关注重点只在前半句,“所以你要去留学的事是真的。”   陆炀闭了闭眼,点头。   “既然你什么都不需要我帮忙,家里长辈除了你妈也没人知道我,接下来也要听家里的话去留学……我们的关系也算不上多认真,对吧?”   陆炀张了张嘴,徐桐已经打开车门,“你说得对,我的工作比你更需要我。陆炀,我不要你了。”   她没撑伞,雨水顺着她的发丝往落,没走几步眼皮上全是水,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徐桐伸手擦擦脸,觉得自己今天到这来就是自取其辱,她都往外走了几百米了他怎么还不追过来!当初就该听林乔的玩玩就行,年纪小就是不靠谱!   她吸了吸鼻子,心想今天这雨真邪门,没淋多久她就有点晕了,得尽快回去。徐桐加快步伐想回医院大堂打车,雨太大视线受阻,她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高大的身影撑伞向自己走来。   那把足足能容纳几个人的人的大伞将她与哗哗作响的大雨隔开,仿佛就要将她卷入另一个世界。   温暖熟悉的气息靠近,江明砚拿手帕擦干她眼周的水,缓慢地沿着她的鼻梁往下移至鼻尖和嘴唇。手帕在鼻尖处停留了许久,他又在她的嘴角用力摁了摁,仿佛在叹气。   “为这种没担当的小鬼哭,值得么?”   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又涌上来,刚才还不明显只以为是淋雨吹风造成的,现下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江明砚让她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你……”她开口说话,连自己的声音都变得软绵绵的。   江明砚在此时捏住了她的肩,“桐桐,你在这里很累吧。这里没有一个人能让你真正地托付一切信任和依靠,但你可以全身心都依赖我。”   “你放开我……”徐桐觉得此刻的江明砚有点恐怖。她尽力往后退,却只觉得连身体都开始发软无力,“你对我做了什么?手帕上有东西?”   就在这时,原本该昏睡在车里的陆炀突然打开了车门向这里冲来。   江明砚嘴角温和的笑意凝固住,揽过已经彻底脱力的徐桐。   她就快要失去意识,视野模糊到只能依稀看见不远处陆炀的轮廓,看见他奋力向自己跑来的样子,掩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愧疚尽数往外冒。   其实她没那么喜欢他,也永远做不到像喜欢江明砚那样喜欢他。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跟江明砚也没什么两样。卑鄙无耻还高高在上。至少现在还有机会不让他继续牵扯下去。   陆炀的司机还在附近,只要她够大声说不定可以把人叫来。意识到她的企图,江明砚毫不犹豫地捂住她的嘴,同时改换姿势让她双脚离地,整个人都落在他肩上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似曾相识的姿势,第一次她装不清醒,这次她努力让自己清醒。   “放我下来!我们已经绝交了!”   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脱力的事实,徒劳地一下下拍打他,仅存的力气让她只能在半空中晃动双手,连隔靴搔痒都做不到。   徐桐知道这样做只会加深江明砚的怒意,可眼下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向他表明立场。   “那正好,让你看看不跟我当朋友是个什么样。”   这个画面落在陆炀眼里只觉愤怒和绝望,他拖着快要失去意识的腿奋力向前,却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都向前倒去。脸上沾满泥泞,他知道一定是那杯热饮有问题,而司机,早已在他打开车门时不见踪影。恐怕他找去跟着徐桐的人也是江明砚的。   整个陆家不知埋了多少江明砚的眼线,现在连一个能支援他的人陆炀都找不到。陆青说得对,跟江明砚比他简直太嫩,半点胜算都没有。   陆炀挣扎着爬起来,离得太远,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明砚把徐桐抱上车带走。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用最后的注意力看清了车牌,随后便不受控地再次倒进雨地里,彻底昏睡过去。

【品名:证据

前调:黑醋栗,硝石

中调:广藿香,海盐焦木

后调:龙涎香,蔷薇

制香灵感来源:

作为做恨文学的开山鼻祖,《呼啸山庄》很好地诠释了疯子在爱情里是什么样。

每每想到希刺克厉夫癫狂地说,“你以为她快要忘了我吗?你知道她没有忘记!你跟我一样地知道她每想林惇一次,她就要想我一千次!”我都会觉得这个疯子太癫太自恋,凯瑟琳根本没那么爱他。

后来轮到我对一个人爱恨交织,好的坏的极端的情绪都能被他轻易挑起。我好不容易才从他身边跑开让自己正常一点,开始和一个正常人构建起健康的情感关系。也是在这时候我发现,原来自己跟希刺克厉夫这疯子的思维没差。

每想他一次,我就会想他一千次。

希刺克厉夫说失去凯瑟琳以后生存将是地狱。他说到做到,在失去她以后的岁月里都活在复仇里。最后他终于如愿,死后和凯瑟琳的灵魂共同在荒原游荡。

我本以为我是希刺克厉夫他是凯瑟琳。我从他身边跑开是自由,是最温柔的复仇。他没我那么极端。

可原来,他比我想象的更疯。

制香人:徐桐】

躺在你的衣柜(1)

醒来时,徐桐看见陌生的天花板。一盏复古的吊灯悬挂在她的正上方,纱质的窗幔将灯光柔和了不少。

尽管如此,她依旧觉得灯光刺眼。身体依旧绵软无力,喉头干涩,她试了几下才成功发出声音。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房间里没人,窗外夜色正浓却连一盏路灯都看不见,显然是个远离市区的地方。

徐桐的记忆停留在最后被江明砚抱进车里的那一刻。陆炀倒下后,她也抵不住药意昏睡过去,醒来后便已经在这里。

身上的衣服被换过,身体干爽没留下任何淋雨泥泞的痕迹。手机自然不在身边,房里也没有任何可供使用的电子产品。

想到江明砚最后看她的眼神,徐桐有点发怵。她清楚这次跟小岛上那次不一样,那时他还对她留有离不开他的信任,恐怕逃婚后他一直都在等待报复她的机会。

房门锁着打不开,徐桐只能走到窗边继续观察周边的环境。楼层不高,看上去像一栋小别墅,她所处的房间不会超过三层。窗外有颗歪脖子树,如果把床单都系上,爬下去也不是问题。

她悄无声息地打开窗,简单判断了下具体高度,转身着手开始准备起来。

大学时期她曾在急救组织协会担任干事,各种奇奇怪怪的急救知识都学过,在有限的条件下挑选合适的材料系个安全性高的死结对她而言不算难事。只要能顺利从这别墅离开,即便外面是偏远的郊外她也有足够的野外生存知识供自己实践。

别墅外能看到水泥路,说明这里并没有偏得太离谱。

很快她就做好准备工作,万幸身上的睡衣是贴身的衣裤方便她行动,她没犹豫地就要拉着床单淹树干往下。就在她踩上窗台准备往下跳时,床单被人从下面剪断。

布料撕裂开的声音很利落,也不知用的什么工具,看来是早就料到她的这步行动而提前做的准备。

徐桐把剩下的半截拉上来,回头,江明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

见他脸上笑意盈盈,她突然觉得没劲,手里攥紧的床单也直接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