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场美梦。

【受虐者即使没有身在梦中也愿意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而施虐者即使是在梦中也不愿相信自己是身在梦中。】

梦醒离开之后,我也会有那样美好的重逢吗?

制香人:徐桐】

心动(1)

来秦镇已经一个月,徐桐和陈桉香适应得很好。工作室周边除了陶艺工作室就是咖啡店,招够人手后她们就试着开设了些制香课程,一开始全是周围的老板们觉得稀奇来光顾,日子久了渐渐地也会替她们跟自己的顾客提一嘴。   工作室一楼被做成上课的地方,徐桐和陈桉香除了研发新香型,其余大部分时候都在这里上课。每天跟不同的人打交道是很有意思的事,两人累并快乐着。   工作室隔壁的咖啡店老板很好玩,是对东北来的拉拉,年纪比陈桉香小几岁,养了条法斗当儿子。东北人真是随便几句话都能抖出个包袱来,徐桐没几天就被她们带跑了口音。   “桐丫蛋儿,今天下午又有课啊。”余玲珑支起半个身子从窗里探出来看她。   徐桐:“是啊,暑假来的学生多,啥都好奇,我们都快忙不过来了。”   做着咖啡的王小丫乐了,“忙点好,赚钱。”   徐桐吐了吐舌头说待会儿给她们送两杯拿铁过去,余玲珑应下,目送她离去。   “你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穿的也不是大牌,脾气也不怪,瞧着还真不像个富二代。”见人走远,余玲珑才转回来跟王小丫八卦。   隔壁这间工作室装得可不是一般的豪华,足足三层楼,原本是件狗都不肯进的烂尾毛坯房,突然就在某天来了支施工队效率极高地装好,变成套豪华小宫殿。   余玲珑出于好奇上前摸过,好家伙,谁家开店用这么好的瓷片啊?衬得他们周遭几家灰了吧唧的。众人纷纷猜想这里要开什么店,后来有人亲眼看到陆青来监工,多半是新开的陶艺工作室没差了。   不愧是陆家,出手就是阔绰。   没多久这里就挂上了招牌【桐话】。这名看着跟陶艺也没啥关联,众人就这么抱着疑惑等来了店主。   徐桐来的第一天就给附近每家店都送了伴手礼,包装精致的香氛礼盒,还邀请他们有时间就过去体验体验,试试香。   这里的店主十有八九都是做了半辈子陶艺的本地人,像余玲珑她们这样随性在这儿安家的也就靠着来旅游的文青吃上两口饭。   徐桐看着就很文青。头一天来就穿着棉麻长裙和牛仔直筒长裤,黑长直柔顺地散在两侧,气质很干净,笑起来完全就是学生妹的样子,说自己和小姨来这里开香氛工作室,请多多指教。   怎么说呢,徐桐跟他们想象中的一样又不一样。   近两年秦镇旅游业逐步走高,来创业的年轻人不少,多是些怀揣梦想的富二代,什么烘焙咖啡体验馆剧本杀……来来去去的那些东西见过几次也就不新鲜了,真正想在秦镇扎根还得要靠真手艺。   现在实体生意不好做,余玲珑和王小丫纯粹是有一手烘豆子的好手艺,在网上有经营账号卖豆子才真正能做到吃上这口饭。   一开始她们推测徐桐也是众多理想主义的富二代之一,接触过后发现她为人虽低调,该有的社交还是做得周到,看上去跟陆青也只是主顾关系,完全不知道什么来头。   王小丫端着杯子利落地拉了个花,“管那么多干嘛,咱就看她能不能撑过三个月吧。”   三个月可谓是实体创业的魔咒,撑不过去绝对死翘翘。   “不过,虽说她跟陆青没什么关系……”王小丫把咖啡装好袋递给余玲珑。   “嗯?”   “跟陆家炀子呢?”   “?!”   这头的徐桐完全不知道自己来了一个月还是邻居无聊时的谈资。   开业以来她全身心投入在制香教学里,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打理邻里关系。大家都是做生意的,礼貌相待就可以了。   陈桉香显然不这么想,她在香坊做了半辈子的香深知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人脉。如今初来乍到,巴不得三天两头就去串门唠家常,本来喝不惯咖啡也硬生生地给自己喝成了咖啡胃,每天都要来上一杯。   上完课刚好到了饭点,徐桐洗干净手上楼去厨房备菜。这段时间她不止在上手工作室的事,也终于开始学着自己做饭。   原因很简单,陈桉香看不惯她总吃外卖,她舍不得陈桉香天天下厨房。于是徐桐两手一拍,决定开始学做饭。   陆炀听说之后吵着要来吃她烧的菜,徐桐连着拒绝了他好几次,每次都以不好跟陈桉香解释为由推掉。   没错,他俩现在依旧是老板儿子和老顾客的普通熟人关系。   陆炀简直比上次带她来秦镇还憋屈。上次至少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下好了,工作室一开张整个人都从他手边溜走,想摸一摸都不行。   陆青的民宿跟桐话距离不远,但也隔了条街区,总是过去会显得太刻意。徐桐又不答应跟他公开。   说到公开。陆炀都还没明白他俩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包养吧,一个月没主动找他,也没给他转钱了,说已经把江明砚的卡扔了。炮友?更别提了,手都不让摸。能拿在明面上讲的关系只有朋友和男女朋友。陆炀想要的当然是后者。   没关系,大不了光明正大追她一次。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追啊!   陆炀在咖啡店最深处的角落坐了一下午,几杯咖啡下肚后不但没觉得清醒,反而晕乎乎的。估计是坐里边时间太长有点缺氧了。   他估摸着徐桐下课的时间,起身来到吧台点了几份甜品打包,又慢悠悠晃到桐话门口,装作不经意路过这里。   “下班了吗?”他大方地走进来看了圈,徐桐不在,一楼只有几个员工在收拾残局。   几个员工知道他是老板朋友的儿子,答道:“收拾完就下班了,老板在二楼厨房,需要去叫她下来吗?”   陆炀:“不用,我上去。”   这正合他意,一楼人多眼杂的,容易被附近的邻居看到说闲话。   徐桐果然在厨房,这会儿正在炒菜,大火翻炒的声音足以将他来的动静掩盖。陆炀轻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就这样站在桌前看她做菜。   不算熟练,但也有模有样。看来她这个月的确学了不少东西。   他确定陈桉香不在才开口。   “姐姐,还想喝我煲的汤吗?”   突然出现的陆炀把徐桐吓了一大跳,还好她已经把锅里的菜装进了盘子,不然差点就把整口锅给洒了。   徐桐拍拍胸口回头瞪他,“不是说了让你少过来吗?”   最开始来秦镇的半个月,陆炀可以说是天天都往这边跑,就差没把心思写脸上,连陈桉香都问她陆家的小炀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徐桐连忙摆手否认,“他还是个学生,我怎么下得了手。”   实际上早就坑蒙拐骗下手了。   陈桉香对年龄没多大讲究,反倒因为陆青的关系对陆炀印象很好,“小炀年纪是小了点,性子还是挺稳重的,咱们能顺利开业也要感谢人家任劳任怨陪你来来回回搬东西。”   这倒是实话,精神再独立,她们两个女人多少还是需要接受劳动力上的帮助。除去装修公司和家具城的工人,陆炀出的力最多。   前阵子,徐桐睡到半夜,新买的床毫无征兆地塌了,大半夜的只有她和陈桉香两个女人,徐桐实在不敢叫陌生工人上门,只能把陆炀叫来。   陆炀话都没说一句,背着工具包踩着拖鞋就跑来,闷声将她塌掉的床抬起来用书本垫住,咬着手电仔细查看   “是质量问题,中间的木板断掉了。明天联系家具城质保换新的,我陪你去。”   他确保垫在床下的书足够厚足够稳才继续道:“今晚先这样将就着睡吧,不会再塌了。”   这件事过后,陈桉香对陆炀的好感直线上升,每天从陆青那儿唠完家常都要回来在徐桐面前说两句陆炀的好话。   什么根正苗红四好青年,每每听到她们那个年代夸人的词放到陆炀身上徐桐都想笑。   “笑什么,跟你说正经的呢。要是我当年能有个儿子,估摸着也个小炀一样大了。”忆起往事,陈桉香叹了口气,“今晚我就不吃了,去陆青那儿转转再回来。”   徐桐应了声,“别什么都不吃,我去给你洗个苹果再走。”   自打陈桉香跟陆青成为朋友,思想开阔不少,但也免不了多了些奇奇怪怪的习惯。比如会相信短视频里乱七八糟的养生知识,前几天陆青给她转发了条,说是人类的身体不需要摄入一日三餐那么多的东西,吃少点有助于健康。于是两人都开始有意识减少进食,晚餐渐渐地就不吃了。   徐桐也去看了那个视频,感觉都自己念书时看的节食减肥大差不差,只要不过度也不会影响健康,也就随她去了。   监督着陈桉香吃完苹果,徐桐才点头让她出门,自己则回到厨房备菜。   工作量这么大,她可不能吃少了。   徐桐把菜端上桌,一个吃她没做得多丰盛,一荤一素两个菜加一杯果汁,全按自己的口味来。   陆炀毫不客气地拉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眼巴巴地把她盯着,“我妈让我拿点水果过来。”   徐桐笑了:“小姨才刚去找她,她就让你过来送水果?”   陆炀:“……”   他也不装了,实话实说是真忍不住想来看看她。在海城好歹还能有一三五,现在是一二三四五六七都把他拒之门外。   徐桐吃了几口饭,抬头看他一眼,让他去橱柜里拿碗筷。   “你少吃点,我就做了一个人的量。”   “我就尝尝,要是你没吃饱我带你去夜市吃点夜宵。”   这个提议明显让徐桐动了心。来秦镇一个月,她每天都在忙工作,都没时间在这儿好好逛逛。

“好啊。”她爽快应下来。

心动(2)

陆炀看出她的念头,觉得有戏便得寸进尺地提议,“我看你除了周末走不开,其余时候店里的人手也是够的,下周我带你去市中心看看,那儿的白湖公园很漂亮,附近也有很多好吃的。”   徐桐点头说可以,陆炀正要咧开嘴角笑,就听到她补充说要把小姨一起带上。   陆炀的脑袋瞬间就耷拉下来,“那我妈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她是最闲不住的。”   陆炀深知自家妈的性子,凭她跟陈桉香的关系是一定会跟上主动充当导游角色的。他郁闷地夹了块沾满辣椒油的嫩牛肉放进碗里,等白米饭吸收了牛肉的大半红油才又夹起来放进嘴里。   “!”   很辣,但也很香。嫩牛肉吃到嘴里入口即化,牛肉的香气跟香料融合得很好。比他想象中好吃不少。他一直以为徐桐从不做饭是因为做得不好吃,陆青就是为这个原因从不下厨房,在他懂事之后就把他扔给外公学做饭了。   他的反应取悦了徐桐,她哼哼着给自己也夹了块,“想不到吧?我做菜可是很有天赋的,小时候第一次做番茄炒蛋就很成功。”   陆炀:“那为什么在海城都不做饭?嫌麻烦?”   “也不全是。我从小姨家里回家后就不做了,一开始是不想听我哥的使唤,后来是不想听我爸妈的。”   陈桉香有跟陆青讲过一些家里的事,陆炀听到过不少,也大致知道了徐桐家里的往事。   不想把氛围变差,徐桐岔开话题。   “青姐这么好的性格应该有很多好朋友吧?你是不是也有很多青梅竹马?别天天想着来找我。”   新的话题就是要赶他走。   陆炀委屈了,但没在面上表现出来。他知道徐桐不喜欢怨天怨地的男人。   陆炀扒了口饭,让含糊的话遮掩掉他语气里的失落,“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多。我妈从小就学陶艺,天分很高,小时候总招人嫉妒,后来又开始学做生意,身边都是些利益往来的伙伴,能说真心话的很少。加上她没结婚不用全身心投入家庭,跟她有话题的同龄人就更少了。所以,她是真的很珍视香姨这个朋友。”   徐桐了然地点点头,难怪当初来旅游陆青待她那么热情,因为她需要跟更多的人建立链接,哪怕只是短暂停留的游客。   “青姐可真厉害。”徐桐感慨道,继续问陆炀,“你呢?不会跟她一样也是个孤独的天才吧?”   陆炀摇摇头,“我虽然也有天分,但没到我妈那程度,所以小时候她对我要求很严格。不过我有挺多朋友的。”   徐桐:“你这性格朋友多也不奇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吃完了两个菜,跟在海城随时都能暧昧起来的的氛围不同,在这里跟陆炀一块吃饭徐桐只会有踏实过日子的感觉。   大概因为在这里每天做的都是想做的事,心里踏实。   知道徐桐担心陈桉香随时会回来,陆炀装模做样地揉了揉肚子,“我没吃饱,咱们去夜市看看吧?”   徐桐拿他没辙,想想也的确晾他晾得有点久了,于是指挥他把碗筷洗好后就上楼换了身休闲服。短袖大裤衩配拖鞋,惹得陆炀吹了声口哨,“咱俩情侣装。”   徐桐白他一眼。   两人坐上他的小电驴出门,这个点秦镇的太阳才刚下山,余晖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微风拂面,徐桐舒服地眯起眼睛。   陆炀骑得不快,徐桐不用像之前坐机车那样紧抱住他的腰身,只是轻轻抓住他衣角的两侧就很有安全感。   这里四处是看着陆炀长大的叔叔阿姨,看见他们都纷纷打招呼,笑着打趣说小炀消停没几天又追到徐姑娘屁股后边去了。   陆炀每次都咧开嘴大笑,“姨你看清楚,她才是坐我屁股后边的那个!”   打趣声随着风飘远,徐桐脸热得慌,暗自使劲儿掐他腰,“你能不能要点脸?”   陆炀:“不能。要脸能让你包养?”   徐桐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我现在可没那么多钱包养你了,找别的金主去吧。”   闻言,陆炀倒是不跟她继续打嘴仗了,用他惯用的伎俩一声不吭地加速,徐桐不得不抱紧他。   “陆炀!你给我慢点!”   “待会儿下班高峰期该堵车了,咱们早点过去。”   电瓶车能堵个什么?!   眼看就要下个大坡,徐桐连掐他的力气都没了,整个身子都恨不得挂他身上。好在夜市不远,下完坡没多久就到了。   下了车,徐桐打定主意不理他,任他怎么在他身后追都不管。   正是夜市摊主刚出摊的点,人不多,摊主的吆喝声倒是大。渐渐的陆炀的声音淹没在其中,徐桐一心顾着撒气,把他的手也甩开。   “嘶!”   突然一声抽痛的呼喊让她禁不住回头看。   陆炀不知何时坐倒在了地上,不知是摔到了哪儿,面露痛色。周边的摊主纷纷上前围过去。   徐桐上前扒开他们,“摔哪儿了?”   陆炀把手递给她看,“这儿,蹭破块皮。”   管一个摊主借用了医药盒,徐桐利落地给他上药包扎。等人都散去她才抬眼看他,“故意的?”   知道瞒不过她,陆炀低低嗯了声。   徐桐往他小腹给了一拳。   “疼!”   当然疼,她可是下了狠手。   徐桐把医药盒收拾好合上,“你说自己是为陶艺而生的,还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手?这伤少说也要三天不能碰水。”   陆炀抿了抿唇,“为什么他用苦肉计就可以……”   “什么?”陆炀声音太小,徐桐没听清。   “没什么。我是想故意摔倒让你停下来,没想到被路上的石子划破了手……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徐桐起身要去还医药盒,陆炀从身后拉住她。   “姐姐,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追你,你好歹给我点回应。”   徐桐叹了口气拉住他的手,“好啦,我们出去再谈这个问题好不好?”   摊主都躲在外面偷听半天了。   不情不愿地松开手,陆炀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直到彻底走出这条街到夜市的另一头,徐桐才主动牵起陆炀的手。   陆炀眼睛都亮了。   “先说好,我现在事业才刚起步,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分给你。”   徐桐挠了挠他的掌心,陆炀立刻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   “没关系,分给我一点就够了。”   慢慢地,多给他一些就好。   徐桐本以为和陆炀那般荒唐的开始,她会不适应跟他正经恋爱。事实上她完全想多了,如她所言,事业刚起步能分给恋爱的时间很少,她还真没那么多心思去处理太细腻的情感变化。   最主要的是,她还是想先瞒着长辈。她都能想象出跟陆炀谈个一年半载陈桉香催婚的话术。毕竟她们在秦镇无依无靠,陈桉香心底是希望她能靠婚姻真正定下来的。   徐桐在心里大 No 特 No!   恋爱可以,结婚可不行。最喜欢江明砚的时候她都没想过结婚这件事。   好在陆炀明白她的顾虑,哄好他之后也没闹着要公开,每天就这样明里暗里地做点小动作,像高中班上那种众所周知的低调情侣,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在恋爱,偏就不正面回应。   精得很。   新环境的适应期过去,徐桐渐渐也熟悉了在秦镇的生活。没了刚开始的兴奋,偶尔夜深人静也会在揉着酸得抬不起的手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选了对的路?   秦镇不比海城,交通,商圈,人文都是各方面的存在差距,点不到她喜欢的外卖吃不到她喜欢的餐厅,百分之九十的展览主题跟是陶艺。   她之前那份算法岗工作好歹跟技术沾边赚得也不算少,除了偶尔加班别的真没话说。当初觉得上班是困住自己,现在几乎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才能停歇,她连制香都不觉得是完全愉快了。   和陈桉香沟通一番,两人一致认为现在的工作强度太大,很有必要再招一个懂香的管理人员。   余玲珑听说这事也十分赞成,“我倒是这儿有个人选,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我先问着,成事儿了告你一声儿。”   徐桐本想拜托人脉更广的陆青帮忙,没成想这次倒是让余玲珑得了先。沈筝在她面前坐下时,徐桐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小筝姐!你怎么在这里?”   沈筝是她之前在海城公司的同事,比她早入职几年,当初就是她带着她入的门,算是她的小上级,在她辞职前一年就离婚回老家了。   沈筝也同样惊讶,“回老家不就回来这儿了么,倒是你,不在海城等着升职怎么跑这儿来了?”   沈筝走之前徐桐就有升职意向,上边领导也对她很看好,再过个一年半载升职是板上钉钉的事。靠徐桐的能力留在海城能过上很不错的生活。   了解了前因后果,沈筝叹气道,“以你的条件,留在海城找个本地老公可比现在这样强多了。脸色这么差,这段日子挺累的吧?”   好歹做过她上级,沈筝说话是毫不客气,徐桐正处在焦虑时期,被她这么一说人都要垮了。   “筝姐你就别说我了,本来这段日子我就累得怀疑人生想前功尽弃了。”徐桐低眉顺眼垂头丧气,觉得前途一片渺茫。

心动(3)

沈筝这才收起从前的上级姿态,放柔了语气,“徐桐,现在是你来面试我,三言两语就被我说倒下了可怎么行。”   徐桐:“那正好说明你很有管理能力,非常适合门店经理这个岗位。”   “你就这点好,想得开。”沈筝笑着问她具体的工作内容,说到调香,徐桐反应比她更积极。还在海城时,沈筝就经常去徐桐和林乔一起在咖啡店开的小课程,还找她定过香薰伴手礼。   面试到最后,反倒是沈筝给她提了好些门店管理和工作室运营体系的建议,她语速不快,徐桐两只手都忙着记笔记,依旧没把从前在她面前的徒弟样改过来。   沈筝见状也叹了口气,知道要是现在过来面对的会是怎样一个毫无管理经验的大烂摊子。面试变上课,老板变学生。   到点,沈筝起身说要去接孩子。离婚后她带着五岁的孩子一起回来,多数时间都托给父母带,最近辞了上一份没前景的工作才有时间多照顾照顾孩子。   “徐桐,自己当老板可不像你之前坐在电脑前敲代码提出局部最优解就好,很多事情都要考虑都有抉择,更何况你还有个工作室。一个人很难兼顾,这跟个人能力无关。尽快找个合适人选吧。”   目送沈筝离去,徐桐也知道这次面试的结果,满满几张 A4 纸写的全是她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沈筝却一眼就看出来。她是不会来的。   为此徐桐泄气了好几天,见了陆青推荐的几个人也都觉得不如沈筝。要么就是能力问题,要么就是完全不懂香,要么就单纯不合眼缘。   “这就跟谈恋爱一样,认定了一个别的都是将就。”余玲珑打趣她说,“她不你前上司么,再问问呢,好歹念个旧情帮帮忙呗?你也大方些多给点,谁会跟钱过不去。”   陈桉香也劝她再试试,“这可不是小事,别没结果就害怕。”   徐桐又一次主动约沈筝。可惜她在店里等啊等,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也没见着人影。天色渐暗,沈筝一个电话一条消息也没有。   看来是不打算跟她浪费时间了。说不气馁是假的,晚上吃饭徐桐都觉得提不起筷子,一旁的陆炀干脆拿勺子喂她。   “叹一整天气了,至于么?大不了我来给你打工呗,还免费。”   徐桐轻飘飘看他一眼,自己把勺子拿过来喂进嘴里,“你懂结构化战略,精益数据分析,用户体验度量,统计学和产品逻辑么?”   她含着勺子吐字很不清晰,陆炀听得似懂非懂,一脚迷茫,“啊?”   徐桐悠悠叹了口气,心想他满脑子都是做陶瓷肯定不懂。   陆炀一眼就看破她的心思,抽出勺子不许她咬,“你可别看不起我们艺术生,文化课也是要学的,你刚说的那些我也学过一些好吧。”   闻言,徐桐来了兴致,“那你讲给我听听?”   陆炀也被她挑起斗志,饭也不吃了,拿了跟干净筷子就在桌上比划起统计学原理和运筹学来,摇头晃脑说得头头是道,要不是徐桐本科修过这两门课还拿了四点二的绩点,还真会以为他这副样子是装出来的。   “还真有两下子嘛。”徐桐点评道。   陆炀哼哼唧唧很是得意,“那当然,我妈硬逼我去上的那些课可不是白上的。”   “青姐让你学的?”   “嗯哼,她说家里有生意不能只会手艺活,多少得懂点数字。”   这话很难不让徐桐想到江明砚。他念的就是商科,徐桐辅修的那几门课也是跟在他屁股后头学的。   那时她曾问过他,念商科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需要?   到现在她都能清晰回忆起江明砚的反应,好像她问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笑话。他笑得很夸张,比平时总挂在脸上的淡淡微笑浓烈很多,嘴都快咧到耳后根。那表情真是非常违背他的人设。   他当时说,选择摆在他面前,他可以选也可以不选。   那时她以为他说的是选择的权利和自由,他不过是选了条好走些的路。现在想来,他这话说得真是高傲又现实。他的意思恐怕是他的人生没有选项只有目标,管他选或不选,他想要的一定都会得到。   收回思绪,徐桐把那天沈筝提到的问题一一列出来讲给他听,”所以呢?以你懂点数字的角度来看我现在该怎么办?”   “实践出真知,你让我试试就知道了。”   桐话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明确的管理模式,直白点说,工作室和门店混在一起主次不分。   陆炀早早地来当一日店长,旁听徐桐和陈桉香上课后,又去工作室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最终得出结论徐桐你得想清楚到底要什么。   这个问题沈筝也问过她,当时她还想的是在海城迫切想要离开的念头,就是想离开束缚住自己的环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能跟陈桉香一起就更好。现在这个问题再度由陆炀提出来,徐桐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她那时想要的已经实现了。   摆脱江明砚离开海城,在父母面前硬气一回,辞掉枯燥乏味的工作来和小姨一起制香……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变得更加迷茫。   “我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徐桐实话实说,“好像之前想要的到手之后也没我想的那么好。”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尿性,什么东西再喜欢,到手之后新鲜个几天就没兴趣了扔一边,陈桉慧老骂她被小姨养得太娇纵不懂珍惜和感恩。   大概不止她,这或许是全人类的通病,大家都在不同程度的喜新厌旧,只是针对的对象不同罢了。   陆炀颔首表示理解,说起自己的高中时代,“我也不是一直都对陶瓷那么坚定,每天跟泥巴打交道也烦,十几岁时还想过要去当键盘手呢,背着我妈偷偷去练琴,结果半路上栽进泥坑骨折躺了一个月。”   这段往事让徐桐讶异,她一直以为陆炀最多也就看着拽,本质上是个很听人话的小孩。没想到他也有过年少轻狂搞乐队的梦想。   “是江盈月那个乐队吗?”   陆炀摇头,“我当时也想进,但他们没看上我,说我技术太烂成天听流行没摇滚审美。别看我陶艺顺风顺水,其他地方还真栽过不少坑。”   一想到他说去练琴的路上栽进泥坑,徐桐就觉得是上天看不过去他浪费天赋三心二意,“栽跟头也是有原因的,为了让你去做真正该做的事。”   说着,徐桐笑起来,陆炀也跟着笑。   没错,她现在做的,正是她真正该做的事。   “再去找沈筝一次吧,就当三顾茅庐。而且,说不定她有什么隐情呢?”   “?”   陆炀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徐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辆渐渐驶远的黑色轿车。   “那是谁的车?你认识吗?”   陆炀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我们家的……情报员。”   -   这一次沈筝终于接了电话,语气还算正常,徐桐悄悄松了口气。约好时间地点,她突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小女孩的哭声,没来得及细问电话就被挂断。   她猜想那哭声是沈筝的女儿,以前在海城见过几次,当时还只是个三岁小姑娘,见到她连话都说不利索,就会甜甜地笑着冲她要糖吃。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徐桐摇摆不定地找到余玲珑。   余玲珑正在店里洗杯子,见她来才关了水龙头,双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她确实说过想去省会,但那也是年前的事儿了,我还以为她想通了要留下来陪女儿呢。”   “她孩子多大了来着?五岁?”徐桐估算了下年龄,算上沈筝离职的时间孩子也该这么大了。   余玲珑点头,“对,正是离不开妈的年纪。你说要是生下来就给老一辈带还好,关联人家是生下来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哪里舍得。何况再过两年孩子就上小学了,房子是个问题。”   徐桐的确没想过那么多,余玲珑一番话把她仅有的一点希望都扑灭了。这样看来沈筝留在秦镇的可能性不大。   “要是还找不到人我再帮你去问问,你也别灰心,刚开始起步都这样,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徐桐收下这份安慰,愁云密布地回到工作室,翻开电子阅读器看起来,至少她能在找到合适人选前多学点东西,也不至于像面试沈筝时迷茫不定得像个呆子。   每天啃书到深夜,这时候就会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趁年轻多看点书规划未来。她要是在大学时学了这些东西,哪里会创业失败让江明砚有机会来一步步给她撒网。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营业额不错,虽说离回本还有段距离,但也足以支撑她继续走下去。   时隔一周再次见到沈筝,徐桐做了充分的准备,做了一份完整且详尽的报表不说,诚意也给得很足。   为此她在陆炀那儿学了很多讨好人的技巧,包括但不限于嘴甜身段软,最后陆炀验收成果是开心了,转头告诉她这些技巧除了在他身上恐怕都用不上,面试得做到平起平坐,别把对方放得太高或太低。   “平常心对待就好,她早就不是你上级了,只是个有经验的人才而已。尽力争取,不行拉倒。”   类似的话在她大学毕业找工作时林乔和江明砚都跟她讲过,她自己当然也有切身体会,没想到一到自己当上老板,所有经验都往回跑滚回了肚子里,如今竟然轮到陆炀这个在校生来教她。   徐桐安慰自己陆炀不是普通大学生,是肚子里有墨水脑子里有想法手上还有技术怎样都不会饿死的全能大学生。嗯,自己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这一点值得肯定。

心动(4)

沈筝先为上次鸽她的事道歉,“那天我女儿突然生病发烧,我急着送她去医院打针才没过来,这几天都在家里陪她,没顾得上工作上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小童还好吧?烧退了吗?”   沈筝的女儿取名沈童,跟徐桐的名字同音,也因此在公司沈筝一直都很关照她。   “打完针就退了,这段时间找工作总不在家,她怕我又走了缠着我陪,实在走不开。”沈筝的表情既甜蜜又苦涩,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女儿。   秦镇没几家大公司,跟她对口的岗位早就饱和了,她又不愿浪费从前的经验去小公司。低不成高不就的,原本她想着这阵子再找不到就去省会,等女儿大些了再回来。可到底是从小跟在她身边养大的,女儿对她粘得紧,她也担心去省会给她弄出个什么分离焦虑来。   沈筝摩挲着杯壁道:“你看,我要是留在秦镇工作,只能留一半的精力在工作上,另一半都在我女儿那儿。”   徐桐表示理解,“我小姨当年也经常带着我去香坊工作,我就是闻着各种香长大的。”   当年陈桉香的老板念她是个寡妇带孩子不容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徐桐性子安静不惹事,香坊的阿姨们也很喜欢她。   “而且筝姐,我知道你的能力不会被家庭束缚。”徐桐握住沈筝冰冷的手,“小童只会是你前进的动力和依靠,留下来吧。”   “……”   来之前沈筝就有想过,如果要留在秦镇,【桐话】就是她最好的选择。只有徐桐这个老板不会介意她的难处和需求。   签了合同,徐桐比沈筝还高兴,激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   沈筝觉得好笑,“我可没有念旧情选你,是权衡利弊下的结果,你怎么这么傻兮兮的。”   徐桐把合同宝贝似的装进文件袋收好,上面的灰都拍得干干净净,笑得很灿烂,“权衡利弊之后才选的我,说明我们【桐话】很有潜力不是吗?合同签了可没反悔的机会了哦?”   这合同她可是亲自找乔安岚帮她写的,想反悔可没门。   老油条沈筝哪能不知道这些,看徐桐半点没把她之前的犹豫放心上,也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徐桐,你变阳光了。”沈筝看着她道,“海城那会儿虽说也谈不上阴郁,但总觉得你过得很累。”   她指着徐桐的眉头比划两下,“这里总是展不开,跟演苦情戏似的。现在这样多好,脸皮也厚了。”   徐桐从没觉得厚脸皮是褒义词,今天却坦然接受了这个评价。她吐吐舌头笑道,“可能因为我找了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好老师吧。”   脸皮比城墙还厚的陆炀把菜切好码上案板,“真的不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菜可以放冰箱。”   徐桐径直把油倒进热好的锅,“不是总说想吃我做的菜么?怎么?才吃几天就腻了?”   菜籽油的香气被热度激发出来,徐桐找准时机将陆炀切好的菜一并倒进锅里,厨房里瞬间噼啪作响。   “想什么呢,你做的菜还有很大上升空间,等维持到了我的水平才有吃腻的可能,早着呢。”   徐桐忍着没拿锅铲拍他脑门上,“嫌弃就自己滚出去吃,这儿没你的位置。”   “哎哟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今天终于解决了你招兵买马的大事,想带你出去放松放松都不行么?”   明明江明砚也经常带她和小姨一起出去吃饭的,还总去装潢得很高档的地方,他好不容易才在秦镇搜罗了一些能跟海城比比的餐厅,不带她去太可惜了。   “你来秦镇这么久都没好好休息过,偶尔也跟我出去享受下生活呗?”   门口偷听的陈桉香捂着嘴偷笑,故意弄大下楼的动静说要去找陆青学道秦镇本地菜,一脸姨母笑地走远。   菜都炒好了,现在走也不实际。徐桐嘴里嘟囔着最近堆满的工作安排,手里炒菜的动作不停,直到把两菜一汤全端上桌才空出手擦掉额头的汗。   “姐姐,你把自己逼太紧了。”陆炀叹息道。   徐桐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创业初期不都这样,我只是在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而已。”   陈桉香不在,饭桌上的氛围有些奇怪。知道陆炀是在担心她,徐桐表示自己有分寸,可以把自己照顾好。   “你就放心吧,怎么说我也比你多活了几年,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停。”   徐桐自认把能表达的都说了出来,陆炀依旧不太高兴,低头把菜都吃完就一声不吭地去收拾碗筷。   “好啦,今天是没时间了,周末我们去约会好不好?游戏厅电影院,去你想去的地方?”   陆炀背对着她没应声。   哄到这个程度已经到徐桐的极限。她刚忙完事业的核心进展没来得及喘气,实在应付不了他的小脾气。难道真如林乔所说,谈年下就得做好包容他幼稚不成熟的准备?   心底升起失望的情绪,徐桐转身下楼继续工作,听到动静的陆炀微微抬眼,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这天后,两人的关系头一回陷入微妙的“冷战”。陈桉香问她陆炀今天怎么又没来吃饭,徐桐连敷衍都不想了,直说他们最近在冷静期。   沈筝才从员工那里听到徐桐和陆炀的关系,震惊之余不免有些感慨,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徐桐谈恋爱。   连续几天沈筝都自愿加班留下来陪徐桐搭建系统测试,徐桐心里过意不去每天都留她吃过饭再走。这天工作结束,沈筝难得没放下筷子就开车回家,坐在二楼的阳台上和徐桐一起看日落。   “这都几天了,还在跟陆炀冷战呢?”   没想到沈筝也会八卦感情问题,偏偏徐桐对她摆不起老板架子,耸肩摆烂,“是啊,也不能惯着他的小孩子脾气吧?我也很累的。”   沈筝:“你这话怎么跟我前夫说的一模一样。”   “啊?”   沈筝继续道:“自以为是,不愿意看见对方的真实想法还把责任全推到对方身上。这样很爹味,也很不负责。”   “我也没那么……”   “徐桐,据我所知陆炀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不是会使小性子的性格。你这样明晃晃地把年龄当成他的问题,说不定他气的就是这个。”   徐桐还想继续辩解,“可他本来就……”   沈筝淡淡看她一眼,“你已经连续三天把数据搭错了,需要我说别让感情影响工作吗?”   一瞬间徐桐就没了气焰。沈筝说得没错,她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淡然。其实她一直在心底气陆炀怎么还不来找她。   和陆炀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五天前他说要来接她出去庆祝。   徐桐愤愤地戳手机,要不是怕戳到【拍一拍】都想把他头像那只傻狗戳出个洞来。这小子,以前在海城哪怕是她不约他也会每天跟她发些有的没的,她全看心情回,现在也学会摆架子了。   她光顾着戳手机,一个没注意就误触了个表情包发过去。那头几乎是秒回。   她没存什么奇怪的表情包,发过去的是一只小猫抬脚微笑,写着【收到】的表情。   陆炀先是回了个问号,紧接着发来一条语音。   徐桐点开,听到许久没听到的声音笑着说“好,等会儿就来接你。”   从发这条语音到出现在店门口,陆炀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几乎是风驰电掣骑着小电驴赶过来。   他上楼时,徐桐还在纠结要不要换身衣服。一见到人,她手里比划裙子的动作顿住,对上他的视线一时忘了反应。   陆炀挠挠头说先下去等她,走到门口又补了一句,“我定的是家中餐,那件旗袍,我还没见你穿过。”   “……”   别别扭扭的。   几天没说过话,两人一直到中餐厅的包间都没对上视线好好看对方。   “这家比一般秦镇菜重口,你应该会喜欢。”点完菜陆炀才开口打破沉默。   徐桐点头,“来这么久我早习惯这边的口味了。”   何况最近陈桉香被陆青带着清淡饮食,搞得她也跟着把口味变淡。一盘盘缀满辣椒的菜摆上来,扑鼻的鲜香让她不自觉咽口水。她可太想念这口了。   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陆炀眼底泛出淡淡的笑意,面上却没显露出来,跟在她后头夹了菜。   他一向不挑食,什么口味都能吃。自从在海城给徐桐做了三个月饭后,他也开始好重口,回秦镇这么久了都还没调整回来,吃家里的饭菜总觉得少点什么,最后不得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徐桐吃得开心,他也跟着开心。

心动(5)

这五天里他没有一天不在想要给她发什么消息,怎样出现在她面前。刚才也是一直紧盯着手机屏幕,亲眼看着她发过来一张表情包,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没见的时候想,见到了又开心又觉得胸口堵得紧,不上不下的,难受。   他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可就是觉得她从来秦镇后一直都埋头工作最根本的原因是,需要从离开江明砚的空虚里挣脱出来,他的存在于她而言弥补不了江明砚的空缺。   归根结底,他还是比不过江明砚。   这个认知让他很挫败,理智告诉他这很正常,他们认识了十二年,而他才出现在她身边短短几个月,经年的执念是没那么容易被撼动的,更何况是徐桐这样骨子里认定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人。   早在接近她之前,陆炀就做好了被玩弄的准备,现在的进展已经比他想的要好得多得多,他不该有怨言。   这些话当然不能对徐桐说,她心里还没彻底放下江明砚,他再火上浇油质疑她只会让江明砚在她心里扎根更深。连根拔起不容易,但他有的是耐心。   陆炀收起复杂的心思,默不作声地给徐桐夹菜。   他们的关系始于欲望,肉欲和食欲交融在一起,在一张桌上吃饭很容易就打破隔阂。放下筷子时,那股无形的别扭劲已尽数消散。   饭后,陆炀提议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消消食,徐桐没拒绝,由他自然地牵起手。秦镇的夏末很热,哪怕到了天将黑的蓝调时刻,夏夜的微风也难吹去空气中的燥热。   这样的天气,没走多远就想停下来吹吹风。触到徐桐掌心的汗意,陆炀让她一处小山坡上停下,自己则去不远处的小摊前买饮料。   相似的场景让徐桐想起他口中两人的初遇。   她对那段记忆不是完全没印象,但遗憾的是,当初自己的关注重心全在江明砚身上,只记得当时她被人流冲散和江明砚走散,又恰巧手机没电关机,慌神间稀里糊涂就撞上一个男生。   那段记忆里的陆炀对她来说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徐桐望着他跑下山坡逐渐远去的背影,白衬衫在风里翻飞,即便只是背影也如此鲜活明亮,身上那股青春洋溢的气息融在满眼绿意里让她移不开眼。   徐桐努力想要回忆起十六岁的陆炀,可惜能想起来的清晰画面全是江明砚。连他当时衬衫上她不小心沾上去的番茄酱都记得无比清楚……   她彻底放弃回忆,这东西太害人,还是专注当下吧。   陆炀拎着两杯柠檬水回来,远远就看到徐桐戴着有线耳机背靠在树上等他。安安静静的,却是看得他心口一热。   他放慢脚步上前,想看她什么时候能注意到自己。他猜想她应该是听到了喜欢的歌,摇头晃脑地垂着脑袋,视线就是触不到他这块来。   陆炀干脆换了方向,从她身后绕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摘下她的一只耳机。   “?”知道只有陆炀会做出这种无聊的事,徐桐只是回头疑惑地看他一眼。   陆炀笑了笑,把耳机戴上,学着她的姿势一同背靠在树上。   “The touch of your hand says you'll catch me if ever I fall,   You say it best 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   是首很耳熟的英文歌。   “《诺丁山》?”陆炀依稀记得是这部电影的配乐。   徐桐嗯了声,“小姨从青姐那儿借回来好多蓝光碟片,每晚都看,那天我跟她一起重温这部,歌还挺好听的。”   “以我妈对电影的热爱程度和对那些碟片的宝贝程度,能借给香姨是真把她当……很重要的朋友了。”其实他想说的是亲家,怕徐桐觉得困扰,还是纠结着换了个说法。   “小姨也珍惜她。”   一曲听完,徐桐才开始打趣他,“电影里都是男主给女主戴上耳机,你倒好,上来就把我耳机给抢了。”   “男主给女主戴耳机,是在邀请她进入他的世界。”陆炀摘下她的另一只耳机,连同自己的那只一起,“我取下你的耳机,是想把你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看一看我。”   风吹动脚边的杂草,挠在脚踝痒痒的。徐桐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挠了下。   “今天嘴怎么这么甜?”   “因为想亲你。”   说罢,陆炀倾身吻住她。   今天的风好温柔,他的吻也是。   “姐姐,后天是周末,和我去约会吧。”   -   日子就这么悠悠过着,到了暑假尾声,游客少了大半,徐桐终于找出空闲歇口气,有了更多和邻里打交道的时间。   日头正烈的午后,余玲珑正往盘里吐着西瓜籽,见徐桐出来主动冲她招手,“来来来,过来吃冰镇西瓜,你家小炀昨天拎过来的。”   这话说得徐桐面红耳赤,“什么我家,余姐你别打趣我。”   一旁的王小丫也乐了,“谈对象还不让说两句?人小炀可爱听我们唠这些。”   徐桐不说话了,拿西瓜堵住自己的嘴,动作太大沾得满嘴是水。余玲珑好笑地拿过一个盘子给她,“喏,接着。”   徐桐打量着手里的盘子,不用想都是陶瓷做的,盘子顶端加了对猫耳,很是可爱。   “玲珑姐,这是你们自己做的吗?”她问。   余玲珑夸张地哈了声,“这还用问?在秦镇就没有不会做陶瓷的,路边的狗天天看着都会了。”   徐桐:“……”   别说,陈桉香天天上陆青那儿,已经带回来好些个自己做的陶瓷花瓶放房间了。   王小丫从店里鼓捣着拿出好些个杯子,徐桐眼尖地发现一个她平时最喜欢用的高脚款式。   “这些都是我们刚来那阵做的了,这个,”王小丫指着徐桐最喜欢的那个,“还是在小炀他们家的工作室做的呢。”   徐桐知道陆家开着这儿最大的工作室,但一直没找到时间过去。   “让小炀带你去看看呗,哪有来了秦镇不去烧个瓷的道理。”   “我之前来这儿旅游报过班的。”徐桐替自己找补。   余玲珑:“那你把基础步骤背给我听听?”   徐桐:“……”   她承认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就记得每天回民宿手都干裂得难受,涂满陆青给的护手霜后梦里都是那个味道。   王小丫:“趁着现在人少跟小炀学一学呗,自家男人又不收费。等到十一人一多,你想去都找不着位。”   徐桐回去一寻思,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这几天她反复转悠观摩了附近的各种店,哪怕不是卖陶瓷的店里也会摆上很多陶瓷非卖品做装饰。完全就是这里独有的特色。   开业时陆青就领着陆炀送来一件聚宝三足香炉当做开业礼,她摆在门店的装饰架上束之高阁。沈筝来了后一眼就看出来这三足香炉价值不菲,让她千万给放好了供着。   “在秦镇,陶瓷就是受到祝福的象征。你看这画的祥云、缠枝莲和古钱,吉祥如意和气生财,天时地利人和,寓意多好!”   ……   听说徐桐还没去过陆家的工作室,沈筝把刚搭好的流量转化分析发给她,喃喃道难怪来这儿几个月了还是个烂摊子。   “你不会还没听过这里的传说吧?在秦镇做生意可都是要亲自去做个物件放店里当镇店之宝的。入乡随俗,有时候还真不得不迷信。”沈筝当着她的面把分析报表打开,指着那条走势不太乐观的红线,“喏,不用我多说了吧?你呀,男朋友是陆家传承人都不懂得利用一下,趁明天周末赶紧去给我做一个镇店之宝!”   徐桐灰头土脸地找到陆炀,问他是不是真的有那样的传说。   “有倒是有……”   “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徐桐忍不住大声质问。   “我妈不是都把最好的聚宝三足给你了么,而且看你总在忙,我就没跟你提这事。”陆炀挠挠头,其实他不太信这些东西,觉得没必要在跟她事业主题无关的地方耗费掉她本就不多的精力。   “那怎么行……”徐桐抱着枕头痛定思痛,不停拿手指戳屏幕上陆炀的脸,“明天我去找你,必须让我亲手做一个镇店之宝出来。”   陆炀啊了声,“那我们的约会怎么办?”   徐桐哼唧道:“陪我一起做陶瓷不是约会吗?现在很多情侣都一起上陶艺课陶冶情操的,正好你也给我展示展示你高超的技艺。”   陆炀原本还抿着嘴不乐意,一想她的确还没见过他工作的模样,权衡之下点头答应。   “先说好,要做个让你满意的镇店之宝可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完成的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我也上过课好吧,知道那些步骤很繁琐。”   陆炀心道还真比你学的那些更难。   最终,他还是只能顺她的意。   “还有一点,这只能算是男朋友的亲情教学,不算约会。你后面得补偿我。”   徐桐骂了句臭小子,“怎么补偿?”   “后面再说。”

嘿嘿嘿

喜欢看桐桐被爱??????

还得是向上的爱情让人变得更好

心动(6)

陆家的工作室开了好几家,陆炀常在的那家距离不近不远,刚好够徐桐借口出去散步。   陈桉香笑看她远去的背影,对她散步的说辞半点不信。这丫头在收拾打扮自己这块向来懒,散步都能化妆换裙子喷香水才怪。   “年轻人整天工作有什么意思,谈谈恋爱多好。”   徐桐找上门时,工作室没几个人,陆炀正背对着她拉坯。   陆炀体热,室内冷气开得很足,时不时就能听到中央空调呼啦啦地吐着气。   她悄声走过去,就这样看他神情专注的样子。认识这么久,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他这副模样。   打断这幅岁月静好画面的是徐桐猛然的一个大喷嚏。   “……”   冷气开得太足,她还穿的是露肤度足够高的吊带裙。   陆炀立刻从状态里抽出来,无奈满手是泥,只能给她指开关的方向,“在进门的左边,你往上多调几度,还有,衣架上那件防晒衣是我的,你快穿上。”   徐桐按他的话现做,调好空调穿好衣服,陆炀也洗干净了手。   “怎么提前过来了?好歹跟我说一声去接你。”担心她着凉,陆炀搂着她往窗边有阳光的地方带,“想好要做什么没?”   徐桐摇头,来之前她有在网上搜过店里摆什么合适,搜出来全是什么笑口常开弥勒佛,财神小像,看造型完全不是她这个新手能驾驭得了的。   陆炀常年跟在陆青身边,跟街坊邻居也混得熟,自然知道更多适合她的选择。他提出几个建议笔筒,茶盏,盖罐。   “笔筒生财有道,茶盏和气生财,盖罐纳福聚财。”   “怎么都跟财字相关?”   “嫌俗啊?”陆炀转身取下身后的那只小茶盏,翻出茶叶慢悠悠泡上。   茶盏口冒出氤氲的水汽将他眉眼间的少年气冲淡许多,“我七岁就跟我妈一起出门谈生意,听过最真的一句话就是,'做生意不就图个钱么?'”   时间一到,陆炀晃了晃茶盏给她倒上。   这模样还真有几分江启明的精明样。这样想着,徐桐端起面前那只小茶盏端详,形状跟她以前做过的一个小花瓶很像,复刻不会太难。   “桐话要和小姨还有沈筝一起做大做强,所以,我选和气生财。”徐桐举起茶杯跟陆炀的碰了碰,“陆老板,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徐桐有过经验上手很快,拉胚在陆炀的带领下一气呵成,第二天就完成了装饰和施釉部分。剩下的就费时间了。   陆炀把施好釉的茶盏放进烘干房,“你要是追求效率就选电窑,下周就能烧出来给你。不过嘛,照我们这边的说法,镇店之宝还是走传统流程烧柴窑更好。心诚则灵。”   “不着急,就用柴窑。”之前上课徐桐都只用过电窑,柴窑也只在海艺见过,还没亲自上手试过,自然好奇,“大概需要多久能完成?”   “最快也得三周,而且最近才刚烧完一批货,估计没那么快点头开火。”陆炀沉吟了会儿,“我先去把位子预订上,等满窑恐怕得到九月之后了。”   柴窑的烧制成本太高,加之现代科技的便利让它的需求不如从前高,饶是秦镇这样的陶瓷之乡,烧一次柴窑也要等到每个月的特定日期,不是一家独大说烧就能烧的。   这样看来,当初在海艺见到的恐怕只是学生间的过家家,这里才是实打实的经验场。徐桐不仅没觉得效率低,反而对此充满了期待。   “好,那就等下个月。到时候你要带我去。”   “那当然。”   几乎整个周末都和陆炀耗在这里,抬眼看向窗外已是日落西山,今天又要结束了。   陆炀正躬着身子收拾桌上凌乱的残局,徐桐想上前搭把手,这才想起自己刚就已经忍不住提前洗干净了手。去年上课没及时清理双手导致裂纹的痛苦回忆让她很是小心。   无声地看了会儿夕阳,她静静等陆炀收拾完毕从洗手间出来。   “怎么了?”陆炀取下沾湿的围腰挂好。   徐桐顺势抓起他的手。很大,拉胚时能轻易将她的手圈住帮她固形。她就着这个姿势举起他的手,橙红的阳光下,她不得不微眯着眼去看,能看到他掌心清晰的纹路。   “看什么呢?没洗干净?”   徐桐摇头,“你没抹护手霜吗?去年我在这里上课每晚抹了还是疼。”   陆炀微微眯起眼睛看她,不是因为光线太强烈,而是他在享受她反复揉搓他手掌的感觉。   “我还好,没什么感觉。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陆炀任她从包里拿出护手霜往他手上来回抹。   “姐姐,心疼我啊?”他笑得很是灿烂。   闻言,徐桐眼都不抬一下,“少来。不是说过要好好爱惜自己的手么?这才几天就不长记性……”   陆炀俯身往她嘴角啄了下。   徐桐:!   她瞪大眼睛的呆愣模样太可爱,陆炀忍不住又啄了一下。   徐桐终于反应过来捂住他的嘴。   旁边的教室还有人呢!   亲亲她沾满护手霜香味的手,陆炀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回来,手紧紧箍着她的腰。   “还想要。”他闷声道。   纯爱了这么久,他们连亲吻都小心翼翼的。   徐桐抬手勾起他两边耷下去的嘴角,“笑一个。”   陆炀:“客官,我是卖笑的,不给亲不笑。”   嘴角扬起,徐桐戳了戳他的嘴唇,还是没忍住哄他似的在他唇角亲了下。   “够买你和我去约会吗?”她无声地说。      车在陆炀的高中校门前停下。   正值暑假,秦镇一中大门紧闭。陆炀隔着马路远远看了眼,保安在保安室里睡大觉。尽管如此,正门恐怕还是不好进。   “走,带你翻墙。”陆炀掉了个头,骑过街区来到后门左侧。这里前年才翻修过,不再像他毕业前那样是个小土堆,但也不妨碍他放假和伙伴们翻进来打球。   后门边的围墙不高,陆炀撑在墙头稍一使劲儿就坐了上去。他冲徐桐招手,“来,手给我。”   徐桐有些怕,“我穿的裙子。”   她当然不是怕走光,只是单纯觉得这个行为有些危险。   “附近没人,别怕。”陆炀弯下腰去碰她手臂,“而且,你还不相信我的臂力?”   意识到他在暗示什么,徐桐骂他句色情狂,红着脸把双手给他。   徐桐臂力不够,这个姿势很难把她直接拉上去,她不得不踩在墙壁上费力爬上去。好不容易到了墙头,没等她反应,陆炀就先一步跳下去。   “下来,我接住你。”他冲她张开双臂。   徐桐本来还觉得怕,但见他一副坦然的神态突然就不怕了。   “那你要接住哦?”   “你跳下来就知道了。”   徐桐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他怀里。   陆炀一手把着她的腰,一手按住她飘扬的裙摆。   “走,带你去看我以前的教室。”   陆炀高三的教室就在一楼,离后门很近,那时他经常和伙伴翘掉晚自习去打球然后翻墙出去吃宵夜。   可惜教室门上了锁,两人只能站在门口往里瞧了瞧。   徐桐直直看向教室的最后两排,“你这个头,当时应该就坐最后吧?”   陆炀:“嗯哼,还好我不近视能看清黑板,而且在后座开小差老师也不管我。”   徐桐想了想自己的高中时代,班上调皮的男生也往往坐在后排。嗯……冯子承和黄晟。当时的物理老师正好处在更年期,看见他俩就会扔粉笔头。   “你被老师扔过粉笔头没?”徐桐幻想了下那样的场面,嘴角不由勾起。   “好像有过几次,丢脸的事我转头就忘。”陆炀不在意地耸肩道。   “心态真好。”   走出教学楼,徐桐问陆炀高三时有多高。   陆炀回想了下,“一八二?可能就比现在矮个两三公分吧。怎么?你高三那年多高?”   徐桐在他身前比划了下,“可能到你这里吧?……唔,我高中毕业之后就没长过了,和现在没差别。”   其实她刚才是想到高中的自己和江明砚,那时她常常想要离他近一些,会笨拙地以各种借口往他身上贴。   “江明砚,你看我是不是又长高了?”   “江明砚,你最近好像瘦了。”   “江明砚,你的新鞋有增高吗?怎么突然比我高了那么多……”   罗琦琦总说她碰上江明砚就转性,身上那点高冷在他面前一碰就碎了满地。   徐桐才不管旁人怎么想,她只知道自己喜欢靠近他而他也不厌恶自己的靠近,偶尔得寸进尺一点他也会放任。   “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是要展示彼此最真实的一面不是吗?”   其实,高中时反而是她总把【我们是朋友】这种话挂在嘴边。   ……

大人,可千万不要让江明砚如愿啊

心动(7)

突然钻进鼻腔的清新气息将徐桐拉回现实。   陆炀用手里的狗尾巴草挠了挠她的鼻尖。   “发什么呆?觉得无聊了?”   徐桐摇头,“没有,刚才在想高中时的事。想起班上几个跟你一样调皮的男生。”   陆炀没什么情绪地“啊”了声,尾调拉得很长。   “干嘛?”徐桐知道他这样怪声怪气是想表达些什么。   “啧。明明是带你来约会的,心思竟然跑到其他男人身上去了。真是失败。”陆炀叹息着把手里的草扔掉,改用手去捏她的鼻尖。   徐桐:“?”   她伸手就要打掉他的手。   “不许动。”陆炀按住她动作的手,“说谎鼻子会变长。”   语罢,他拉了拉她的鼻尖。   徐桐吃痛地皱眉,“放开。”   陆炀听话地很快就松手,眼睛依旧直直盯着她,“好像是变长了,你觉得呢?”   徐桐摸摸被捏痛的鼻尖,心想肯定被捏红了,自己现在一定像个红鼻子小丑。   “不知道,我又看不见。”她没有随身带镜子的习惯,郁闷地想挣开他的手,动了动没成功。   陆炀俯身让她的眼睛和自己来到同一水平线上,“喏,把我眼睛借你当镜子。”   徐桐想说他幼稚,但实在是关心自己的鼻子有没有蹭脱妆,也就顺着他说的做了。   拿别人的眼睛当镜子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做,挺不自在的。尤其是,陆炀眼里的缩影那么小,她要凑得很近很近才能看到自己的鼻子。   “你再低一点,这样看不到。”徐桐搂住他的脖子往下按,完全没发觉这个姿势有多暧昧。   等她感受到喷洒在鼻尖的气息过于滚烫后才终于反应过来,抬眼就撞上陆炀能把她烫化掉的眼神。   “你……”   剩下的话全被陆炀吞进肚子。   想到这是在学校里,而她刚刚还满脑子都是高中时期的自己和江明砚。徐桐羞耻得紧抓脚趾,还好没亲多久陆炀就放开她。   他在她开口前刮了刮她的鼻头,“还有点红,回去给你按按。”   “鼻头哪能按!白痴!”   “那用冰块冰敷?”   “那会冻伤!”   陆炀“哦”了声,“那我们多待会儿再回去,多等等就不红了。”   说着,他放开强拉着的她的手。徐桐终于找到报复回去的机会,使劲往他鼻尖一拉。   听到预料中的痛呼声,徐桐满意地收回手,“这样就行,回去就说是风太大给吹的。”   两个人当然是一起被吹成这样的。   陆炀没生气,只是再度俯下身看她。   徐桐被他看得不自在,“干嘛?是你先动手的,我只是一报还一报。”   “嗯,你刚刚借我眼睛那么久,现在我借一下你的也不过分吧?”   “……”徐桐没应声,任他把手搭在自己肩上专注地往她眼里看。   位置交换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刚才她心思全在自己身上,现在却无法忽视面前陆炀的眼睛。他的眼形偏长,不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捉摸不透。偶尔徐桐会被他身上违和的深沉感吓到。   她突然懂了陆炀的用意。   他是在用这个行为告诉她   “徐桐,我眼里只看得到你。所以你可不可以公平一点,不要在我身边想他。”   -   最近的江明砚不太好过。准确来说,这一个月零八天的江明砚非常不好过。   就在上周,他差一点就被江启斌赶出董事会。   这种日后可以写进个人自传成为中国版乔布斯的经历当然不会让他气馁,相反,他甚至希望江盈月的救场来得迟一点。   江明砚利落地收拾出办公室走人。他东西不多,连个纸盒都没装满。   秦特助无助地送他到电梯口,“江总……”   整层楼没人敢动,只有他还帮江明砚提着办公包。   江明砚面色如常地拍拍他的肩,“好好干。我二叔还没低劣到会迁怒你。”   “我会等您回”   他轻松接过秦特助手里的公文包,“抱歉,有点私事要去处理,就当我暂时退出董事会了吧。归期……不定。”   -   八月末的秦镇,走到哪儿都郁郁葱葱。   徐桐最近多了个午后散步的乐趣,只要下午没课就步行到处瞎转悠,短短半月就把附近的街区全摸了个遍。一开始她没有特定方向,在所有邻里都混了个脸熟后,她才开始天天往陆炀那儿跑。   众人看破不说破,但每回瞧见她出门,余玲珑都会出声打趣几句,搞得徐桐出门前都要盘算怎么躲开她。   陈桉香倒是出奇地没多问,藏着掖着的时候她天天夸陆炀,这下开始摆到明面上了反而什么都不说了。徐桐完全摸不清她的态度。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和陆炀愉快恋爱。虽说这段关系终于见了光,他们也依旧维持着低调,尽量避开熟人约会。   陆炀总说像在和她早恋,“虽然比不上在海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徐桐被他那充满暗示意味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还不是因为你太小了,搞得我像个诱拐你早恋的坏女人,做什么都得低调。”   “坏女人怎么了?我就喜欢坏女人。”   说着他就要凑过来亲她,没几下就把她舔得满嘴水光。   徐桐喘着气推开他,“好了,说正事。这都八月末了,你什么时候开学?”   说起这个,陆炀好不容易挑起的性致瞬间焉了,脑袋也耷拉下来埋进她肩窝蹭啊蹭,“下周。我不想回去。”   “那不行,回去还得上课。”   “大四没课了,全是实习。”   徐桐这才想起他那只维持了几天的实习,“正启那个?你还能回去吗?”   陆炀哼了声,“谁稀罕。我就在秦镇实习。”   “那你不用回学校了吗?”   环在她腰间的手收紧,陆炀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还是要回,好多资料找辅导员盖章,真麻烦。”   作为过来人徐桐当然知道实习步骤的繁琐,更何况是推掉学校的安排自己找。   她揉了揉抵在肩头的脑袋,轻声哄他,“好啦,就回去几天而已。”   “那也很久。本来平时见面的机会就不多。”   徐桐忙工作,他也忙着给陆青新接的项目做建模,想让陆青给他盖个实习章可不是见容易事。本来两人现在就低调,一忙起来见面最多亲亲抱抱,半点逾矩的动作都没有,摸得着吃不到,陆炀都快憋死了。   闻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陆炀蠢蠢欲动,“姐姐,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反正开学你也没那么忙了。”   “你真的希望我跟你回去?”徐桐反问道。   “……还是不了。”陆炀闷声道。   徐桐好不容易靠着苏夏和江盈月从海城逃出来,现在回海城无疑是赶回去送死。   虽然……江明砚找到她的可能性并不大。不用他们主动关注,江家董事会大换血的消息也在网上炒得火热,连罗琦琦和林乔都忍不住来问她其中内幕。   从海城逃婚后徐桐就彻底换了联系方式,在秦镇彻底定下来后才找到罗琦琦和林乔联系上。总之现在工作生活都定下来了,江明砚也不可能找来直接把她扛走,他可不是那么不体面的人。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除了江明砚被赶出董事会这件事在徐桐的预料之外。她以为自己和江启斌的合作最多让他无暇顾及她而已。   大数据给她推送的新闻很精准,图片上的江明砚抱着个空荡荡的纸盒独自走出正启,表情看上去很淡然。   这人,沦落到这个地步也不会让自己显得狼狈。   徐桐心想也对,认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有狼狈的时候。   她抬起手指点了个赞,然后眼都不眨地划走了这条新闻。   陆炀忙着开学和手头的项目,徐桐的散步时间就彻底空出来。有时咖啡店坐得无聊了她就到附近的公园一个人溜达,这里空气风景皆宜,只要避开来跳广场舞的陈桉香和陆青就行。   头天她来这儿迎面撞上她俩,差点在陆青过分慈爱的注视下抬腿跑掉。和陆炀的恋情曝光后,每每撞上陆青她多少都会不自在。   毕竟前一阵还亲热地叫人“青姐”,转头就把人儿子拐跑了。好在陆青知道她脸皮薄,没说什么玩笑话,笑挽着陈桉香就走远了。   听说她无聊,林乔说要来秦镇找她玩。她口嗨不止一两次,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推掉,徐桐已经彻底不相信她。   这天她实在懒得不想动弹,坐在余玲珑的店里和来自五湖四海的文青们悠哉看着老电影。侯麦的《绿光》,女主角真是实打实的感觉至上,做什么都要相信老天的预示。相信真爱就在绿光出现的那一刻。   她吃着零嘴嗤笑这个有点傻的女主,身后的的店门推开,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板,隔壁的徐老板在吗?”

哇 太刺激了吧

心动(8)

听到是在叫自己,徐桐放下手里的零嘴篮,随意在围裙上擦擦手,“来了,稍等。”   她以为是昨天约好来试香的客人,掀开门帘来到柜台,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映入眼帘。   “Sweety,long time no see~”林乔嬉笑着上前抱住她。   进到徐桐屋里,林乔才开始搂着她关切询问。来之前听徐桐说秦镇的咖啡文化也做得不错,林乔有意将店里的线上品牌大范围推广,这里是她此番谈合作的第一站。   原因除了刚说的第一点,还有就是,线上品牌的大股东正坐在她面前。抛开为了面子耗在江明砚身上的那些,徐桐当年创业盈利的钱几乎都投给林乔了。当初她的店面位置拆迁,重新选址花了不少。徐桐也就一直在背后默默当着小老板。   这事连江明砚都不知道。当初林乔陷入困境,徐桐有意找他商量,但转念一想江明砚一定会劝她不要感情用事,也就了了这个念头自顾自“投资”。   林乔观摩完桐话上上下下的运营模式,品牌的社交账号和直播她也一直有在看,如今到现场看下来不住感慨,“不愧是上过几年班做出来的,跟你大学弄的那小摊小程序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做得真不错啊,这报表数据看着真漂亮。”   “你是没见过筝姐来之前的数据,做生意哪有容易的。”   林乔深以为然的点头,要不是她老客户多,以现在精品咖啡在国内迅猛发展的势头,没点资本很难活下去。她也是微薄盈利了两年痛定思痛才跟徐桐合计要踏出舒适圈寻求合作。   “不过你确定现在有精力忙我这边?”刚才她也就看了个大概都觉得现在的桐话很完备,背后少不了当老板的各种操心。   “忙肯定是会一直忙,但还好,暑假过了店里能轻松点。”   两人在会议桌前讨论到傍晚把名单确认下来,剩下的交给林乔去交涉。   徐桐早已习惯这样的工作强度,反倒担心林乔会不适应,“你呢?摆烂还有时间写小说,现在这样还能行吗?”   林乔一目十行地扫过拟订的合同,一脸无所谓,“灵感来源于生活,不出来走走我就只会写清纯女大和霸道总裁,没劲。之前还能靠着你来积累点现实霸总素材,现在你走了江明砚也下台就更没劲了。”   提起江明砚,林乔骨子里的八卦魂苏醒,一个视频给罗琦琦打过去。徐桐在秦镇的这段日子,她俩经常互相交换情报。   徐桐疑惑,“打给琦琦干嘛?”   “链接情报交换处,你现在就是情报中心。”   ?   视频接通,罗琦琦还坐在工位上,四下看了看才站起身来走到没人的地方出声,“刷到新闻我都吓死了,江明砚有没有来找过你?”   话题突然落到江明砚身上,徐桐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乔好笑道:“他现在都落魄成那样了哪里还找得过来,官司都够他打的了。”   说起官司,罗琦琦立刻出卖乔安岚,“前几天我还听到他给江明砚通话说官司的事,好像都是海城的,我问他他也不告诉我,就会找借口换话题……”   徐桐无奈扶额,“我也没怎么跟你们讲过他坏话吧?怎么你俩都这么怕他?”   林乔的表情一言难尽,“那是你之前恋爱脑,不好意思当你面说。”   徐桐:“?”   罗琦琦:“咳咳,其实高中我就想说了……”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徐桐终于听到其他视角里她和江明砚的故事。   高中,江明砚把徐桐抽屉里的情书全部拿走挨个翻阅记下每个落款的名字后又原封不动放回去。后来那些男生不是在体育课上腿抽筋摔倒就是在重要考试前拉肚子。于是徐桐成了男生们眼里的黑月光,只要去追就会倒霉,久而久之也就只敢远远看着了。   罗琦琦:“你是不知道当时传得有多夸张,要不是冯子承说漏了嘴我都以为是你给那些男生下蛊了。”   徐桐想了想好像是有这回事,高一她还偶尔能收到情书,跟江明砚熟起来之后就完全没有过了。她还以为是学习任务重起来想早恋的人少了呢。   “还好吧,那时候我本来也对他们不感兴趣,谢谢他帮我挡桃花了。”   罗琦琦&林乔:“……”   好吧,不愧是跟江明砚耗了十二年的女人。   林乔清了清嗓开始讲她看到的故事。   大学刚认识徐桐那会儿,她觉得江明砚占着茅坑不拉屎太渣,看不下去要给徐桐介绍优质男。人都找好了,地点也订好就等把徐桐骗过来假装是偶遇。   她规划得很好,场地特意选的徐桐喜欢的书店,男生是她表哥的朋友,人品好不说侧脸某些角度还挺像江明砚。林乔想着万一呢,成不了也能当朋友试试,总不能让江明砚一个人把徐桐爱情和异性友情的两个坑都占了吧。   然后,现实告诉她,是的,他就是都要占。   林乔和替身哥提前到达现场,没等到徐桐过来,反而等来了笑眯眯的江明砚。   “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了桐桐,她身体不太舒服,就先送她去医院了。”江明砚似有若无地扫了眼替身哥,继续道,“林学姐,听说你店面的那片街区快拆了,在伸手管自己不该管的事之前,还是多关心下自己的事吧。”   ……   徐桐回想起那次鸽掉林乔的经历,她的确在书店附近偶遇江明砚,但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临时走掉,而是当时跟江明砚的小组作业急需补镜头,整个小组都在等她,来不及跟林乔解释就被江明砚带走了。   这么多年终于知道真相,林乔感叹江明砚真是狗得可以。   徐桐:“欸?可是当时是真的事出有因嘛,而且你表哥的朋友后来也没出什么事吧?”   “确实没有,毕竟你俩面都没见上。”   “那也还好啊,他又没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罗琦琦&林乔:“……”   好吧,在徐桐这里,不正常≠丧心病狂。   知道她们是在担心自己,徐桐收起方才那副无所畏惧的态度正色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跟在他屁股后头追了这么久,已经非常非常了解他了。他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只是占有欲控制欲强了点,会装模作样了点,傲娇了点,高傲了点,狡猾了点……”   罗琦琦和林乔对视,无奈摊手,“你超爱。”   徐桐:“还好吧?我只是比较了解他。”   林乔受不了了,“既然如此,你完全没有恨他,干嘛还要大费周章跑到这里来?一个人在异乡多辛苦,我和琦琦都帮不上什么忙。”   桐话开业初期遇到的那些困难她们都知道,看见网上的恶评也难受,可除了在网络上跟人对线别的什么也做不到。尤其是林乔,自己也开店自然知道她遇到的那些难题有多不好解决,万幸的是徐桐最后找到了沈筝。      徐桐自然能感知到朋友们的关切,微笑安抚她们,“来秦镇是因为喜欢这里,想在这里和小姨安家。对江明砚……我干嘛要对他有恨那么浓烈的感情?那样多累,蠢过一次就够了。我现在只是很感激他,没有他我也不会和小姨在在这里过上现在的生活。”   听她这么说,林乔和罗琦琦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很好,看来是真的只把他当朋友看了。   “那,问你个问题。”罗琦琦卖了个关子,“如果江明砚现在落难,你愿意救他吗?”   徐桐:“?”   他已经沦落到需要她救的地步了吗?   林乔适时地咳了几声,“其实我在过来的时候”   “桐丫蛋儿!在不在!快出来快出来!”余玲珑的大嗓门打断她的话。   不等她们回应,人已经冲进店里。徐桐往窗外瞧了瞧,好家伙,外面全是看热闹的人。   “什么事呀玲珑姐?”   余玲珑操着一口东北口音夸张得不行,“湖边的渔船捞上来个男人!好像还没死,刚报了警等着做笔录呢!”   的确是件稀奇事,但也不至于让她这么兴奋吧?   咖啡店涌出来的文青比余玲珑还激动,一整个手舞足蹈就跟瞧见了侯麦本人,“绿光!快看是绿光!日落最后一秒才会有的绿光!”   “天!那不就是渔船的方向!谁的真爱送上门来了!”   “我的!不准和我抢”   “我的我的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   一片欢腾里,众人向渔船跑去。   林乔拍拍徐桐的肩,“说不定,是你的真爱送上门来了。”   在一众凑热闹和找真爱的簇拥下,徐桐来到那艘破旧的还在水面荡着的渔船前。   渔夫的脚边,躺着一个西装革履浑身都湿透了的男人。   人群里,有人朝他扔了张扑克牌。   渔夫呵斥了声,“扔人家干嘛!活得好好的没死呢!”   “没,这是,上天的预示的意思……”有个声音弱弱道。

渔夫搞不懂这群满脑子天马行空想法的青年,冲他们训了几句话后转头把地上的男人扶起来。他刚已经给他做过了急救,人总算是醒了,就是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小兄弟,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江明砚抬手揩了把眼睑上的水,视野模糊得连眼前的人影都看不清。他呛了很多水,吸一口气都觉得肺快要爆炸,更别说开口说话。

见状,渔夫只能无奈摊手,“你再缓缓,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江明砚点头表示自己能听懂他的话,这个动作明显加重了他此时的身体负担,肺部气压像是要涨破了的气球,压得他不断地剧烈咳嗽,一旁的渔夫连碰都不敢碰他一下,急得忙向人群求助,“欸!有没有人会急救啊!快来帮帮忙!他这是不是要不行了?”

挤在人群靠前位置的徐桐自发上前,她大学选修过急救课程,当时还是急救社团的优秀团员。理论知识丰富,实践却是第一次。

徐桐深呼吸来到男人身旁蹲下,扑鼻的鱼腥味让她发胀的大脑冷静下来。她反复回忆着正确步骤,就着男人的姿势就要动作。

忽然,他止住了咳嗽,脸转过来直直盯着她。

“……”

在她触上他之前,他捉住她的手喊了声,“老婆。”

然后,笑着倒下去。

【品名:心动   前调:意大利柠檬,薄荷   中调:杜松子,湿苔藓   后调:香草根,雪松

制香灵感来源:

【不能做的事:

爱上以下几种男人:酒鬼、工作狂、承诺恐慌症患者、名草有主的人、厌恶女性者、狂妄自大者、大男子主义者、恋爱白痴、爱占便宜的小男人或性变态者。   因男人心烦意乱,相反应该大气谦和、如冰雪女王般冷傲。   对男人着迷,相反应该养成成熟的性格,与他人建立良好的两性关系。】

以上内容选自上世纪九十年代,Bridget Jones 女士写在新年第一天的日记。(也就是大名鼎鼎的《BJ 单身日记》)它们一直被我奉为人生信条。   在爱上工作狂、承诺恐慌症患者和恋爱白痴并常常因他心烦意乱为他着迷后,我终于幡然醒悟对一个有责任感的正常男人心动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何尝不是好的开始呢?   我也可以建立良好的两性关系。大概吧。    制香人:徐桐】

证据(1)

从医院到警局,徐桐完美的休息日毁得彻彻底底。   好在江明砚还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确定他的身份排除掉他人作案的可能后就放了人。   警察离去前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人最不怕的就是从头再来,公司可以建很多个,命只有一条。”   看来这位也是知道正启八卦的。   警察小姐贴心地掩上病房门,此刻病房里只剩下徐桐和江明砚两个人。   知道他现在开口说话都难受,徐桐把该做的做了该问的问了,坐在床边静静等护工过来。   他伤得不重,就是需要静养几天。徐桐知道他现在没有可以信任依赖的亲人来提供照顾,就自作主张给他请了个护工。   “护工马上就到了,我会在这儿守一会儿,你要是觉得不行就告诉我,我再给你找个新的。”她盯着他的蓝色枕头道。   江明砚愣了几秒才点头,眼睛还是直勾勾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医生说他现在可以说话,但从头到尾除了那句语出惊人的“老婆”,他再没蹦出个字来。   想到这徐桐就一言难尽。   那句“老婆”简直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就多,那群围在她身边的找真爱文青更是跟疯了一样,就差没摁住她去亲已经昏倒在她膝上的江明砚。   “果然绿光的传说是真的,世上果然是存在真爱的!”   “真爱万岁!真爱至上!”   “有人录下来没?发抖音能爆吧!”   “有有有!我录了我录了!马上就发!大家给我点赞啊!”   ……   视频爆没爆徐桐不知道,因为渔夫也信了江明砚的话,警察来之后就把人完全扔给她,做完笔录就利落走人,还嘱咐她别对老公太苛刻,这个社会谁都不容易。   徐桐连体面的微笑都维持不了,冷脸送他滚蛋。   有没有替她发声?!   她就很容易吗?江明砚轻飘飘两个字让她忙前忙后一整天!   “咔哒”,门打开,是护工来了。   终于来了第三个人,徐桐呼出一口气,和不说话的江明砚共处一个房间实在太煎熬。   向护工交代完他的基本情况,徐桐就退到一旁观察她工作。护工是余玲珑介绍的,说是去年做手术请的老乡,很是负责细心,给她照顾得很周到。徐桐看了一阵,见她忙上忙下又是调整床位高度又是给喂汤,半悬着的心放了一大半,只要江明砚点头她马上就撤。   “大妹子,你男人怎么都不吱个声?你过来看看我这个力道给他擦身子合适不?”护工大姐正在解江明砚的纽扣,见他一脸抗拒又不出声,一时拿不定注意。   徐桐叹了口气,只求他别作妖,“他比较害羞,我来给他擦吧。”   徐桐接过毛巾象征性地擦擦他的脸,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啪一下把毛巾扔回盆里。   擦个屁。受不了就脏着吧。   她双手环胸,翘起的腿抵在床沿,“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就找她。”   作为朋友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剩下的多做不了一点。   江明砚想拉住她,受限于床位,连她衣角也没能抓住。   门合上,徐桐就这样走了。   回去不免被陈桉香拉住问了一通。徐桐老公找上门来的消息早就传遍邻里,连陆青都赶来问她是不是真的。   她平时和陆炀虽低调,但落在外人眼里也是段认真相处的恋爱关系,突然冒出来个老公可就不好说了,那不妥妥出轨还让陆炀当小三?   徐桐当然不能说她救的是江明砚,说了陈桉香指定拎着包就往医院去。谁知道江明砚又会利用小姨怎么绑架她?她可不想跟他再有更多的纠葛。   徐桐:“没有的事,就是个脑子有点坏掉的过路人不小心栽水里了,觉得我面善才叫老婆的吧。”   陈桉香:“……”   “脑袋有问题?没怎么你吧?”陈桉香的注意一下全引到徐桐身上。   “嘶……”徐桐扭了扭腰,表情难忍痛楚,“小姨你别说,我腰突然有点疼,不会是扶他的时候闪到了吧?”   “什么?快坐下我看看,等着我去拿精油给你按按……都说了女孩子在外面别太心软,救人也得先顾着自己啊,别上赶着去当好人。”   “嗯,知道了。”徐桐乖巧应道,在陈桉香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头。   小姨说得对,她就是从来不当好人。   -   徐桐走了之后,江明砚才终于开口说话。惜字如金地只会嗯哦啊,护工差点以为他有自闭症,打电话跟徐桐汇报近况,说他恢复得很好,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就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徐小姐,你有空还是过来看看他吧,我瞧他那样子像是要抑郁了。”以她多年的工作经验来看,江明砚这症状明显是接受不了现状的抑郁边缘,这时候身边人不提供帮助很容易就会恶化下去。况且听说这位还是从湖里捞上来的……   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就让江明砚再次轻生,护工盯得很紧,连江明砚都受不了。   终于,在护工提出要陪他入厕后,江明砚爆发了。说出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让她过来。”   护工无奈给徐桐打去电话,那边说得空了会过来,却没给个具体时间,完全没底。正愁着要是出事了怎么交代,病房门突然开了。   这个点,不会是医生护士。   江明砚眼睛都亮了,快步躺会到床上蜷缩起身子,做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还想再打个电话求助的护工:“……”   然而,进门的不是徐桐。   “江总,别来有恙啊,听说你因为被赶出董事会不堪受辱跳湖自尽了?”   陆炀反手合上门,笑嘻嘻地看向病床上的江明砚。   这人前一秒还缩成一团痛不欲生的样子,听到他的声音后立刻恢复常态坐直了身子。演技自然到陆炀想给他鼓掌喝彩。   江明砚先是看了眼护工,后者识趣地退出去带上门。   见状,陆炀啧了声,“还摆出那资本家的样子给谁看呢,在这儿装虚弱还不如直接说你失忆了,说不定她还能看你可怜收留你。”   江明砚思索一番,“谢谢你的提议,我会考虑。”   陆炀:“……”   陆炀:“你有病没病?”   “没病会躺在这里吗?看来陆同学的日常生活经验不太足。”这句话太长,江明砚不得不靠深呼吸来维持往日的语调。   那样子落在陆炀眼里简直诡异又惊悚。   “行了,今天不是来跟你斗嘴的。”陆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妈让我过来看看你,说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我家住。”   见江明砚没什么反应,他又补充道:“先说好啊,我只是被迫来替我妈传话,她的意思不代表我的意思。”   江明砚哼了声,“所以你的意思是?”   陆炀:“请你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江明砚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放心,我一定不会如你所愿。”   陆炀懒得跟他争,话带到后翻白眼就要走人。   临走前,他转身对那个脸上丝毫不见半点脆弱的男人道:“我们现在很好,你最好别来打她的主意。”   江明砚的嗤笑声被关门的声音弹回来。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几天以来,江明砚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静。久经商场,过分的安静对他来说是社交场合的失误和休息场合的奢侈。很极端,所以他并不喜欢太安静的环境。   徐桐被绑后的好一段时间,她都是这样安静。不说话,就是那样坐在窗边发呆,让人完全摸不清她的想法。   她性子本就喜静,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主动和放肆都给了他。江明砚想尽办法让她多说说话,可她不再如过去那样对他予取予求,很多时候只是看着他,就像看窗外落在枝丫上短暂停留又飞走的鸟儿。不带任何感情。   回想起来,徐桐就是在那时候开始改变的。他们之间的模糊不清的距离连同某种堪称诡异的安静交织在一起,在他的默许下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那时的他总觉得,她只是受到了惊吓,只要对她更好她就会好起来,等他们的关系恢复到以往的状态,他会慢慢如她所愿。对徐桐一定要慢,网铺得够广够深,让她完全彻底地对他着迷再慢慢收网,让她连想跑的念头都冒不出一个。   然后,她豁出去了,什么也不要了,凡是他给的都默默收着,不再说任何多余的话。鱼伤网破,他认输。   他不是故意不说话,只是明白了那时不说话的徐桐是个什么感受。   安静可以让大脑暂停思考,脑中所有的思绪都归零,只看得见眼前。徐桐那时看到的是他的回避和拒绝,而他现在看到的,是她的释然。   江明砚在床头坐了许久,给陆青发去一条消息。

证据(2)

一大早,陆炀就骂骂咧咧地出了家门。陆青把车钥匙扔给他,“你哥他刚出院,开慢点别把人颠着了。”   颠?他看是陆青癫了才对。江明砚跳湖关他什么事?自己生命都不爱惜的人不值得他多给一个眼神,更别说还要把他接到自己家里来。   “妈,你能不能别这么圣母心泛滥,我跟他有血缘关系都不巴不得他滚远点,你跟他可半毛钱关系没有。”   自家儿子说出如此冷漠的话让陆青很失望,她轻叹了口气,“我也没指望你们兄弟俩能多和睦,但至少在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彼此帮扶一把。这是血缘关系的意义。”   陆炀哼了声,车钥匙在手里转啊转,“血缘关系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语罢,他也意识到这话说过头了,撸了把头发不去看陆青,“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先提前说好,我只负责带他过来,他身体怎样可不关我的事。”   陆炀尽职尽责地和护工一起把人扶上车。   好在江明砚没作妖,一路上很是平顺,到家时护工还顺嘴问怎么没看见江先生的媳妇儿。   陆炀对此意见很大,“他哪来的媳妇儿?瞎喊的,造谣呢。”   从学校回来刚落地秦镇,徐桐老公找上门来的消息就纷纷涌入陆炀耳朵,想不听都难。对此,他很是嗤之以鼻,很想说那是现代造谣是要付出法律代价的,他自己都不敢说徐桐是他媳妇儿呢。   江明砚没吭声,幽怨地瞪他一眼。   护工大姐人实在,照顾江明砚的几天里对他的境遇很是同情,没忍住替他帮腔,“那徐小姐还是很关心江先生的,不然也不会找上我了不是?哈哈。”   闻言,江明砚终于笑了,“您说得对。”   “……”   陆炀憋着一肚子气把人领去陆青早早收拾好的房间。   陆青还在工作室带学徒,这就意味着整座房里只有他们俩。   陆炀非常自觉地收拾起东西打算润去民宿开间房,离徐桐近不说还能避开江明砚这个瘟神。   心里算盘打得响,东西还没收拾好就接到陆青的电话,问他人接着没。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已经按照指示给他住最大的客房了。”   陆青那头有点吵,应该是刚下课,“那行,你下午应该也没啥事,去菜场买点菜,问问你哥喜欢吃什么,今晚给他露一手。”   今晚,给他,露一手。   主语是你。意思是让陆炀亲自做饭给江明砚吃。   陆炀想也没想就拒绝,“不可能,让他住进来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陆炀。”陆青叫他的大名往往意味着她没在跟他开玩笑。   陆炀:“威逼利诱也没用,我也是有骨气的。”   “行,那我把民宿最后剩的那间房租出去了,你哥走之前你都必须住他隔壁。”陆青对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了如指掌。   “……”   最终,陆炀妥协了。   他当然不可能问江明砚喜欢吃什么。关他什么事,以他现在这落魄样,能给他口吃的就感恩戴德吧!   陆炀没打算跟江明砚讲话,对方显然也是如此打算。两人和谐的沉默着共处一室,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出门前,他也没愣是半个字都没说。   闷死他最好。   陆炀骑着小电驴来到桐话,先看见他的是在门口纳凉的陈桉香,见他减速就知道他是来找徐桐的,笑着说徐桐在二楼准备午饭。   “留下来一起吃个饭?桐桐的厨艺可长进不少!”她也没问他吃没吃,拉上人就往二楼走。   此前陈桉香在陆家吃过陆炀做的菜,对他的好印象是更上一层楼,现在徐桐会主动自己做菜,她也乐于让徐桐多多展现。谈恋爱就是共同兴趣越多才越好!   把人领到厨房,陈桉香说要带两个店员去尝尝新开的餐馆,让徐桐自己解决,而后便乐呵呵地下了楼。   小别胜新婚,得给他们清清场。   菜做了一半,突然被告知人全去吃大餐了,徐桐想解开围裙都不行。   她关了火,缓缓转过来看向始作俑者。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昨晚就回了,怎么今天这个点才来?   徐桐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想法对陆炀有多苛责,取下围裙就扔给陆炀,“还有两个菜,你来做。”   看出她心情不佳,陆炀规规矩矩把围裙穿好才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拖这么晚才来见你的。”   徐桐:“哦?我什么时候说晚了?”   陆炀笑了笑,“嗯,没说。都写脸上了。”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啄了下,“对不起姐姐,其实我昨晚就想约你出来,结果一回家就被我妈捉去收拾房间,得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怕那个点找你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这个理由徐桐还能接受,勉强缓和了脸色,“好了,快做饭,我饿了。”   “好的长官。”   吃完饭,陆炀把碗筷放进水槽里清洗。他说了句什么,杂糅进水流的声音里完全没让徐桐听清。   “你刚说什么?”厨房里没空调,徐桐热得拿出陈桉香的大蒲扇扇起来。   陆炀张了张嘴,“就,嗯……”   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徐桐忍不住走近了些。   “什么?”她又问一遍。   “姐姐,我们现在是情侣吧。”陆炀向她确认。   徐桐点头,“是啊。”   街坊邻居早在他们确定前就认定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说她刚才对他太苛责让他不自信了?   想到这个可能,徐桐觉得自己可以对陆炀再好点,于是蒲扇换了方向,风落在陆炀汗湿的后背上。   感受到一阵凉爽,他咧开嘴,转过来冲她傻笑。   就这幅模样让徐桐的心动了动。或许她应该对他好一点。   她走上前撩起他的衣摆让风能更好地灌进去。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厨房有点太闷了。”   “唔,下次把窗开大点。”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吻到一起。水龙头没关,溅起的水花落在衣服上,晕开淡淡的湿痕。   吻很淡,徐桐心尖却是热的。   她看着陆炀把碗筷挨个擦干放好,伸脚勾勾他的腿,“去我房间?”   几天不见,人到眼前了才意识到自己还挺想他的。   难得的,陆炀没立刻动身抱起她。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像是在确认什么。   “江明砚出院了,你知道吧?”   徐桐挑眉,这个话题成功让她兴致消散。   他怎么知道?早上护工跟她通过电话,说江明砚的亲戚把他接回家了,她以为是江家的人也就没多过问。   “所以是你接走的他?”   陆炀点头,一副不情愿的表情,“我妈让我去的,还直接让他住进我家。”   徐桐哦了声,明白了为什么他今天这个点才有空过来。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他依旧用复杂难言的眼神看着她。   徐桐叹了口气,“救他只是因为当时碰巧我在那里,当时的情况换作是任何人我都会救。这样说你能接受吗?”   陆炀浅浅嗯了声,继续问:“你现在对他还有感情吗?”   这个问题成功让徐桐沉默。   她没有躲开他的视线,认真思考后才给出答案,“有。”   陆炀垂在腿边的手骤然抓紧,眼里的光也黯淡下来,长睫遮住他差点跑出来的不甘。   徐桐继续道,“我是对他还有感情。十二年的朋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看见倒在那里的人是他,我也的确很迫切去救他。因为我还把他当朋友。”   她抓起他攥成拳头的手,用双手轻轻握住,“我们现在是情侣,不是在海城的主雇关系,你可以对我提要求,不用总是这么言听计从,也不用默许我所有的行为。如果你不喜欢,可以要求我离他远一点。”   在海城时她是金主他是牛马,她习惯了对他发号施令也习惯了他安静乖巧不提诉求。但在秦镇不该是这样。   “小炀,我会对你更好一点。”她说。   回应她的,是陆炀的拥抱。   “谢谢。”他轻声说。   厮混一番,出门时已是日落西山。   陆炀忍着没在她身上留印子,干脆就在别处发力,徐桐下楼都得撑着他手臂走。缓了好久才把姿势调整好。   “你确定今天还要出门?”收拾完乱成一团的房间,陆炀忍住不去笑她怪异的走姿。   徐桐瞪他一眼,都是他干的好事还有脸笑,“有批货催得急,小姨把人都带走了只能我自己去。”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也需要她亲自看着。   签完字送走快递员,徐桐还要去市场看新鲜香料。最近她和陈桉香琢磨着用秦镇当地的品种做限定香,目前还在摸索阶段。   市场就在菜场隔壁,两人一道过去,意外在回程时遇到刚下课的陆青。   陆青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亲密的姿态。   徐桐松开环在陆炀腰上的手,冲陆青笑笑。   陆青回以一个极其友善的微笑,“小徐,今晚来我们家吃饭吧?把你小姨也叫上,哦对了,小炀他哥哥也在,这下可热闹了!”   于是,当陆青和陆炀都发现自己忘了带钥匙疯狂敲门等江明砚把门打开后,江明砚最先看到的,就是陆炀和徐桐紧握在一起的手。   徐桐手里提着两袋时令水果,陆炀手里则是大大小小的蔬菜鲜肉。俨然一对会过日子的市井小夫妻。   这还是陆青和江明砚的第一次见面,有些拿不准态度,语气亲昵得不自然,“你就是明砚吧?快,今天正好你弟弟把弟媳也带上门了,一家人算是聚齐了啊。”   弟媳?一家人?   真是好得很。   江明砚将门大打开,背抵在门上让他们进屋。   徐桐全程没有松开陆炀的手。   他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拿过徐桐手里的水果袋,“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过来,你也太见外了,弟媳。”

证据(3)

江明砚说完那句话后便利落转身去厨房洗水果,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陆炀简直不可置信。不是,他才刚到这个家几个小时,这副自然得不行的主人翁姿态是怎么一回事?当总裁的都这么有信念感吗?   他转头看向自家妈,希望能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近似厌恶的神情。   很好,从她嘴角上扬的四十五度角可以看出,她非但没觉得冒犯,反而很欣赏江明砚的这番做派。   行吧,也难怪她当年会看上老头,都是一类人。   陆炀冷哼着紧抓徐桐的手不放,连鞋都是单手换的。至于徐桐的鞋,嗯,也是他蹲下来单手脱的。   陆青和陈桉香贴心避开小年轻的腻歪,正好给了他充分时间作案。他故意拖延时间就想让江明砚看到。   徐桐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本想踹他小腿催他快点,转念又想到才刚决定了要对他好点,就暂且让着他吧。男人的胜负欲偶尔也是可以迁就下的。   这样想着,徐桐单脚点地,手搭在陆炀肩上维持平衡。抬眼打量陆炀家的客厅,视线在快速移动时撞上从厨房里出来的江明砚。   他也在看她,准确来说,是在看她的脚。   陆炀正在帮她脱袜子。   “好了,袜子不用脱,不热。”她动了动脚,把腿从陆炀手里抽出来。   陆炀噢了声,见她穿好了拖鞋便利落起身,丝毫不见拖沓。他当然意识到了江明砚在看。很是刻意地抬起两人相牵的手晃了晃才松开。   知道做得太张扬会让长辈起疑,也只会让徐桐难堪。陆炀没做得太过,到沙发上和徐桐隔着一拳的距离。   江明砚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淡漠地移开视线。气定神闲地给陆青和陈桉香端去水果,聊着近况。   陈桉香看着他欲言又止。   “小姨,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江明砚拿起一颗青提喂进嘴里,“只是一时脚滑摔进湖里了而已,就算没有那个渔夫我也可以游上岸。”   这声小姨成功让陆青住了嘴。   “小姨?”   “嗯,青姨您大概还不知道。”江明砚转过来,正大光明地把视线落在沙发一角的徐桐身上,“我和桐桐是十二年的朋友,高中就认识了。”   “这……难怪小徐救了你还对你照顾有加,我还以为是她早知道你和小炀是兄弟呢。”   一心想当透明人的徐桐勉强扯出一个笑。   江明砚:“嗯,她确实知道,我们三个在海城聚过几次。”   徐桐&陆炀:“……”   他脸皮是有多厚才能笑得风轻云淡地说出这些话来?   陆青原本还担心兄弟两人的相处,这下得知他们早在海城就私底下有过接触并且听上去还挺和谐,笑得合不拢嘴,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陈桉香表情奇怪。当然,徐桐和自家儿子的表情也不算太自然。   陆青打发陆炀去做饭,拉着江明砚问他们在海城相处的细节,对兄弟二人的相认很是好奇。陈桉香很有分寸地避开他们的家事,拉着徐桐起身去厨房帮忙。   陆青:“其实当初你查小炀的时候,我这边有收到消息拦过,当时还以为是江启斌那边的人,没想到是你。”   江明砚:“还要跟您道个不是,是江家请的人行事鲁莽冒犯到您了。”   陆青倒没否认这一点,她当年可是见识过江启明的手段。想到江启明,她长叹了口气,“你爸他留财产给小炀这事,我事先不知道。”   多年来两人只在陆炀去海城时有过短暂交流,等她知道江启明把一半财产都就给陆炀时,人都下葬好几个月了。归根结底,她并不想陆炀继承那些东西,她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陆青抬眼正色道:“你查小炀不久后,江启斌来找过我,但是你的现状跟我们无关。”   财产是陆炀的她无权干涉,也并不知道陆炀用它们做了什么,但她始终相信自己儿子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江明砚回以一个微笑,“我知道。您放心,我来秦镇不是因为财产和正启的事。”   话说开,即便不太相信江明砚的话,陆青还是舒了口气,“你和小炀终究是兄弟,财产这事上,你爸也算是亏待了你,这阵子你就安心住这儿吧。”   “多谢青姨体谅。”   餐桌落座,徐桐左右两边是陆炀和陈桉香,正对面坐着江明砚。   陆炀一个劲儿给徐桐夹爱吃的菜,很是殷勤,连陆青都看不下去让他消停点。   三个小辈聚一起不容易,陆青打开话头,问出早就想问的话,“你俩是怎么在一起的?”   她笑看向徐桐和陆炀,“小徐和明砚是朋友,所以是他介绍的咯?”   “……”   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徐桐猛地呛了下,陆炀放下筷子替她顺气。两人手忙脚乱的,只能由江明砚接过这个话头。   他伸手夹了快徐桐跟前的红烧肉,“不是,在我知道小炀的身份之前他们就在一起了。”   陆青意味深长地啊了声,说缘分这东西真奇妙。   陆炀:“嗯,的确奇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这话意味深长有点难听,陆青在桌下踩了他一脚,陆炀识趣地闭嘴。   这顿饭陈桉香吃得食不知味,尤其是听到江明砚说徐桐和陆炀在海城就在一块后更是没了胃口。陆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路送徐桐和陈桉香回家,陆炀还想和徐桐多待会儿,正琢磨着由头,一旁的江明砚就开口说想进去看看。   徐桐没吭声,陈桉香反常地没像之前那样对他热络,按着额角说累了先上去休息,上楼前才对门口对峙的三人道,“进来吧,走了一路也累了。”   知道这是在帮自己,江明砚冲陈桉香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走吧,我带你看看。”徐桐率先进门,江明砚紧随其后,一脚就越过紧贴着她的陆炀。   陆炀暗骂了句脏话连忙跟进去。   “一楼是主营区,我们开设了制香课调香课和闻香体验,这块用来上课,那边是产品体验区。”说着,徐桐随手拿起一瓶香水喷在试香片上递给江明砚,“喏,新调的男香。”   江明砚放在鼻尖嗅了嗅,还不错。   徐桐没看他的反应径直往前走,“这边是原材料陈列柜,器具也都在里面。”   江明砚:“布局和小姨的香坊挺像的。”   徐桐嗯哼了声,“就是照香坊的样装修的。”   云城的香坊其实并不属于陈桉香。当年她从帮工做起,靠着天分和热爱接手了店长的位置,老板的儿子也没打算继承香坊,陈桉香攒钱想把香坊盘下来,谁知后来生了场大病,盘香坊的钱是不够了,只能继续在店长的位置上坐着,守着这家逐渐跟不上时代发展的店。   这也是徐桐心里的遗憾,如果当年陈桉香盘下那间小香坊,她或许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江明砚没再上楼,临走前和陆炀对视一眼,还是把视线转到徐桐脸上,“桐桐,恭喜你实现梦想。”   话说得很恳切,徐桐微微颔首作为回应。陆炀在旁边,她得顾及他的感受。   徐桐握紧陆炀的手,“我们可能还要再多待一会儿,你……”   “没关系,我记得路。今天就先这样吧,回见。”   江明砚利落转身,背影看上去落寞极了。   江明砚没有直接回陆家,而是来到他坠进的湖边。那天他被捞上来的岸堤口,几百米外就是家茶楼。   黄晟已经在这儿等候多时,“久违啊砚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院了。”   当天他可是坐在这儿全程目睹他是怎么找好地点,怎么趁那渔夫刚好经过的档口纵身一跃的。真是半点不见拖泥带水说跳就跳,够狠,要不怎么能是他身边混得最好的。   他自然不是为看戏而来,江明砚眼睛扫过来,他就把该给的都拿出来。   “你要的都在这儿了,乔安岚也看过。没什么问题。”   江明砚翻开一一过目,“嗯,谢了。”   “谢什么,都是兄弟。何况也是让我捞着便宜了。”   高中时黄晟就是半个情报网,得益于他天生八卦又擅交际的性子,接手家里的生意后不断壮大身边的人脉资源,如今的产业早就跑出云城做大做强了。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江明砚给的帮衬。   “陆家这些年倒是在做些买卖,我接触过几次,陆青很实诚,但是她爹……不太聪明啊。”   江明砚抬眼。   黄晟咂了下嘴继续道:“何家有印象吗?去年找你拉过投资的那个。”   江明砚拧眉想了想,“医疗器械那个?”   他有些印象,毕竟有胆子指着他大骂没商业头脑蠢驴的人不多。   “嗯,打着新兴科技的旗号不知道骗过多少人了,就那些资质,谁信?”黄晟敲着桌,“按理说那些玩意儿也就骗骗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老狐狸还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可惜这陆昊做了一辈子手艺,脑袋不怎么灵光。”

证据(4)

黄晟把查到的简要说明后,依旧不知道江明砚想干嘛。   他憋不住问:“砚哥,这些跟徐桐有啥关系?跟何家那点合作还不至于让陆家垮掉,而且你也犯不着跳湖里去啊。”   “谁说我要让陆家垮掉了?”   “这么大费周章退出董事会来秦镇,难道不是为了击垮陆家抢回财产和徐桐?”   黄晟不理解,不过这些年他也没怎么理解过江明砚就是了。   “击垮陆家对我没多大好处,我对手艺人一向都是尊重的。不过,有些事需要你替我出面。”他自动略过和徐桐有关的话题。   黄晟立刻就懂了。   江明砚就欣赏他这点机灵,“你去和陆昊谈,越快越好,他和何家的那个项目我要了。”   他要的不过就是,使点小绊子好把徐桐拐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