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
楚括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他不熟悉楚府,只觉得七拐八拐地走了几道小门,然后溜出了府去。
两人不时踩碎枯叶发出细碎声响,越走越是荒无人烟,楚括慢半拍地紧张起来,白烟尘打算干什么?自己这样跟着她是不是……有点危险啊?
不过原身是她表哥,她应该不至于那么禽兽。
但是如果她真有什么想法,那自己可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赢,真成了任人拿捏的兔子了。
楚括脑子里在天人交战,一会儿觉得白烟尘救了自己,人品应该还行,一会儿又代入现代世界,觉得换成男人根本不会放过这种送上门来的机会。
男人的意志力有多薄弱,他还不清楚吗?
心跳愈发急促,呼吸也不自觉地带上泣音,楚括觉得自己就快要烧坏掉了,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白烟尘要是用强的,他干脆就坡下驴,结束自己的单身魔法师生涯。*
可惜,没有这种好事。
楚括感觉身前的人停了下来,还不等他问,哗啦一声,一泓水柱便浇落在他身上。刺骨的凉意瞬时让他头脑降了温,楚括这才看清面前的溪水,夜色下倒映着月光,淙淙流过石栏,激起玉白色的浪花。
白烟尘收了法术,转头笑盈盈地看着楚括:“清醒点没?我扶你下去泡会儿?”
“嗯……嗯。”楚括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闻言点了点头。
他脱了鞋袜,扶着白烟尘的肩膀踏入溪流,冷水如刀,寒夜里更是彻骨,但确实缓解了他的燥热。似乎再也不想展露身上的狼狈,楚括沉下身,整个人泡进水里,一同浸入水中的鹤羽大氅随水流漂浮,楚括在水中睁眼,隔着粼粼波光看半蹲在岸上的少女。
“别怕。”白烟尘说,“我在蓬莱岛上也看了些医书,这种药没什么害处,挺过去就好了。”
她指尖倏然光芒凝聚,化作一只粉蝶:“我叫悬环带你的侍从过来,再带些厚衣服和热茶什么的,免得把你冻坏了。对了,在你的卧房里也添些火盆吧。”
白烟尘对着粉蝶言语几句,那灵力化成的小蝶便轻巧地朝楚府里飞去。
真的不一样。她从来便是这般周到吗?
氧气即将耗尽前,楚括从水里露出脑袋,红晕褪去,脸上斑驳的血迹也终于得以清洗,清澈的水珠漫过他深刻的眉眼和墨一般颜色的睫毛。白烟尘话音停顿了一秒,然后背过身去:“我等你洗好。”
楚括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对自己之前的揣度有些愧怍,她不是那种可以等量代换成现代男人的上位者,这是她的不同,还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
秋风瑟瑟,枯叶簌簌,月亮隐没在云中。光线变暗的一刻,一道破空之声忽然袭来!弹指之间,水流化作冰刃自楚括身侧拔地而起,耳畔响起金革之声,一枚玉制暗器被挡落在溪流里。
“什么人!”白烟尘比楚括更先一步发现危险,远处树木枝干晃动,似乎偷袭者一击不中便转身逃跑了,她抽出腰间常佩的匕首,却并没有冒然追上去,楚括还在这里,她总不能把一个男子单独扔下。
“发生什么了?”楚括惶然抓着岸边水草,殊不知刚刚要是白烟尘一个疏忽,他就要脑袋搬家。
“奇怪。”白烟尘看着那人逃跑的方向,又看了看湿漉漉的楚括,“这人怎么撩完就跑?难道不是来挑战我的吗?”
楚括顿了顿,问:“你很有名?”
“还行。”白烟尘收了刀,“不过是蓬莱高天第一剑的座下首徒、唯一使用水木双系法术的普通修士罢了。”
……这听起来一点也不普通。
“师姐!”远处,顾悬环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谈话,楚括终于能从这冻死人的水里出来了。
他在两人的护送下跟着小侍回到楚府,又告别她们,回到自己的闺房。一关上门,小侍夏青就哭哭啼啼地扑了上来:“呜呜呜公子你可回来了!这几日小人整天提心吊胆,生怕您在外遭遇不测,您要是早说要去花楼,借夏青几个胆,也不敢帮您打掩护,送您出去啊!”
“什么?”楚括正裹着棉被靠着火盆取暖,闻言抬起头,“是我自己要去的花楼?”
“对啊。”夏青抹着眼泪,“采荷都告诉我了,您是为了去救他的主子。”
“呜呜。”夏青还是小孩年纪,一哭起来轻易停不住,他搓红了眼皮,“原来前日里失踪的那个少年就是池公子,虽然您与他二人情同手足,但这事交给官府、修士去做就好了,大家都说池公子是被妖怪吃了,您竟然还要以身犯险去救他,可担心死夏青了!”
“等等等等。”楚括彻底懵了,他拉住夏青的手,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我自愿去花楼,目的是为了救我的朋友?”
“嗯。”夏青点头。
楚括回想起他人对原身的种种评价,一个疑问浮现出来:如此一个莽撞、叛逆、又仗义的男子,会在还没达成目的的时候,就因为可能失去的贞操而自戗吗?
联想到刚刚在溪边遇刺之事,楚括心下一沉。
该不会……他不是自杀吧?
欲将心事付瑶琴
这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如果原主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故意杀害,那现在自己“死而复生”,凶手必然会想方设法回来灭口。
难道原主死前,在花楼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秘密?白烟尘好像说过那花楼有妖气,会不会原主就是因此丧命?
一时间,楚括只觉自己的小命悬于蛛丝之上。
他越想越觉得不好,火盆光晕明灭,楚括看着还在抽噎的小侍,出言试探:“夏青,我去救朋友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谁知那小t侍忽然跪了下来,惶恐道:“主子,小的没敢告诉任何人,只有我和采荷知道。”
“采荷怎么和你说的?”
“池家报了官,但由于连日失踪的都只是平民家的男子,坊间又传言是妖物作乱,官府根本没有认真寻人,是以家家户户的男子都被勒令足不出户,也就公子您……一会儿说想吃城东那家荷花酥,一会儿说要去西市买竹简,总是翻墙跑出府去。”
夏青娓娓道来,楚括听得是心惊胆战。怪不得白烟尘说她表哥发癫,如果说外面真有一个专门抓男人的妖怪,他跑出去岂不是白白给妖怪送菜吗?
而且故意去男子不会去的花楼,除非……他知道什么线索。
夏青继续道:“采荷告诉我,说您前几日去了池家一趟,拿走了池公子的日录,想必是池公子之前与您提过什么,您专程去偷……哦,去拿的。”
日录?这倒像是一个关键道具,是什么东西?
“小的回想起您走失前夜手不释卷的书简,封面上画着一株杨柳,想必那就是池柳池公子的日录了,虽然小人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但小人猜想,您定是为了池柳公子才冒险出门,毕竟他是您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