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等等,您先把鞋穿上……殿下…殿下!”
椒房殿和延英殿其实离得并不?远,只?是明仪此?刻病势未愈,奋力奔跑起来,免不?了要比平时更加难受易喘。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把身后拿着鞋一路追过来的宫人甩得老?远,在?心肺就要炸开之前,终于踩上了延英殿的台阶。
延英殿的人远远看见?她。慌忙上前阻拦:“皇后?您这是……等等,陛下说?过,无?诏任何人都不?”
“起开!”
延英殿上前阻拦的宫人话都没说?完,便被明仪不?管不?顾地一把推开。
她今日非得和萧云旗这个?不?要命的疯子好好论明白,他的心思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可不?想为着他那点发了疯才会想出来的蠢念头,受制于人,最终什么都做不?了,还要陪他一起去死。
然而只?待她冲破所有人的阻碍,一鼓作气拉开延英殿寝阁的大?门,确是没等她整个?人跨进去,便一头撞上了他人的胸膛,被人顺势拉进了背后一层又一层啰哩巴嗦的纱帐之中?。
第39章 离心(四) (已修,有新增)“你还是……
“都退下!”
萧云旗沉声低喝, 口气很不?好。
罗帐外那些慌慌张张的人影一愣,却都不?敢二话,低头忙从延英殿的门边退了出?去。
今日元景利有事与人换了当值的班次, 他?不?在,更也再没人会察觉到重重薄纱内, 萧云旗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只用了一条手臂箍着明仪,带着她连连后退的步伐踉跄而蹒跚, 直到后背撞在殿内撑天的大?柱上,方才?不?至跌倒。
“你来做什么?”他?努力调整呼吸, 却是?每一个字都艰难地好似从肺管喉咙里挤出?来般。
“当然是?……!”
明仪本还沉浸在一肚子躁动的怒气中?,一听他?声音不?对,抬头才?惊觉, 不?知从何时起,他?整个人便像是?一张被汗水湿透的薄纸, 虚浮而残破,连嘴唇都已发?白。
“喂,你怎么了?”
明仪试着从他?怀里抻了抻,却是?很轻易便从他?看似强势的臂弯中?挣脱了出?来。
而失去了倚仗的他?,也顺势靠着柱子, 软软滑了下去。
幸而人倒还是?清醒的,只一双眼睛猩红如充血,像是?在拼命忍耐克制着什么似的,“朕无事。”
然后,明仪便站在一旁, 冷眼瞧着他?万分艰难也坚持只靠单手撑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另外一条右臂,就像是?摆设般挂在他?一侧的肩上, 随着他?踉踉跄跄的举止,晃晃悠悠,死气沉沉。
明仪当即看出?不?对,趁他?转身往里侧的床榻间?走时,一把抓住了他?躲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掀开那素黑的袖管一看,登时错愕。
只见?他?右臂先前挨得那一刀,整条伤口不?知何时竟都溃烂开了,离开椒房殿时已经结好的痂也不?知为何还在往外渗血,一道原本不?深的伤,此刻却几乎烂进了骨头里。
“不?应该啊……怎会弄成这?样?”明仪百思不?得其解地蹙眉喃喃。
萧云旗听不?得这?般不?是?怜悯,却比怜悯来得更刺心的口吻,加上心虚,忙便一脸不?耐烦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不?想刚一用力,便被她先发?制人地加重了力道,牢牢抓住。
“陛下若不?想要这?条手臂,臣妾立时便可替您砍了。”
说罢,连明仪自己也都觉察到这?话说得有些逾越分寸,忙便又补了一句,“一旦被元景利发?觉你手臂上的伤,那先前你我所做的一切岂非白忙一场?”
尤其是?还浪费了她那么多上好的金疮药。
那可都是?她阿兄遍寻西北最好的军医,用最好的药材专门配来给她的,止血养伤的效果奇佳,远非市面上寻常金疮药可比,本来所得不?多,她自己两辈子加在一起都不?大?舍得用。
当时也是?一则要在萧云旗面前演出?戏,二也时盼着他?能快点养好伤,快点从她的椒房殿里滚出?去,她方才?让人拿出?来给他?用上,谁知道他?竟如此不?知珍惜。
明仪越想心里越堵得慌,愈加没好气地拽着他?往床榻上一扔,也没注意到他?睡的地方不?过是?块单薄梆硬的破莞席,转身便在屋里东张西望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却赫然发?现,他?这?延英殿里除了一层又一层如鬼魅般的飘纱,和几座破灯台外便再无一物。
甚至连个置物的柜子都没有。
“药呢?”明仪只得回头问?他?。
他?却理直气壮:“没有。”
明仪沉着脸看着他?不?说话。
两厢僵持了一阵,终是?萧云旗率先败下阵来,抬手轻轻敲了敲榻台一侧的机关,旋即便只听“咔嗒”一声,他?脚边的地砖凹陷下去,竟是?个储物的暗格。
里面倒是?放着寻常的伤药和纱布,但俱都还崭新着,想是?他?平日并不?常用。
明仪虽恼火,最终也还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就地取材拔了他?头上挽发?用的银簪,在烛火上略略烤了烤,低头便替他?挑起了伤口上的溃烂之处。
寻常银簪不?比刀刃锋利,这?里也没有麻沸散可用,运用起来难免要让伤患吃点苦头。
萧云旗这?厢刚要皱眉轻哼,便又一次被明仪先声夺人:“忍着。”
他?虽不?悦,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当真?不?曾再吭一声。
也是?从这?一刻起,他?终于也得了空隙,可以?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
她没有梳妆,一头青丝如瀑倾泻在肩颈后背上,包裹着她病白清瘦的脸颊和身躯,眼睫卷翘而浓密,时不?时颤动一下,犹如一双振翅欲飞的黑翼蝶,不?说话的时候,尤有一种纤细却柔韧的美。
她也没穿外衫,一条雪青色的丝绸裙子做寝衣,在这?个愈渐寒凉的天里实在单薄,适才?又这?么急吼吼、气冲冲地跑进来,鼻头眼尾冻得通红都未发?觉。
对了,还有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