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其中?便有崔肃之长孙,崔劝之长子崔礼,仗着有崔家做靠山,又有崔贤妃这么个?姑奶奶的百般疼爱,屡屡以欺凌年?纪尚小且身形瘦弱的萧云旗为乐。

推他下池塘、关?他进柴屋,更有甚者,还是在?崔贤妃为他办的生?辰宴上,公然抢走了他最喜欢的葡萄,摔死了一只?他亲手养大?的小虎崽!

明仪看着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回头望向萧云旗时,还伸着爪子试图朝他多爬两步的幼虎,耳边全是它羸弱痛苦的哀叫声?。

最后,却还是支撑不?住,含着一口血,软在?了地上。

那一刻,即便是在?梦里,明仪也能感受到有什么从萧云旗幼小的心灵里碎开了,像是断裂的骨头上逆生?出的刺,扎在?血肉里,又痛又触之不?及。

为此?,年?仅九岁的萧云旗彻底发了疯。

当夜便用自己身边所有的贵重物件问?尚食局的人要来了一整车参差不?齐的葡萄,在?次日崔礼再次入宫的半道上,带着几个?太监将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的崔礼按进了大?明宫花园的寿山石丛中?。

一颗又一颗地,亲手将那些葡萄塞进了他的嘴里。

葡萄味酸,且质量参差不?齐,有好些都烂得长满了蛆虫,他却像是看不?到一般,通通往崔礼嘴里塞。

起初崔礼还能破口大?骂,到后来便也只?剩吓破胆儿后卑微懦弱的求饶声?。

他却充耳不?闻,手上不?停。

让他吃不?下也要吃,就算是吐了,也要捂住嘴逼着他把秽物咽回去。

就这样折腾了他将近三个?时辰,直到将人活活撑死为止。

看着腹胀如桶,翻着白眼,死状凄惨的半大?孩童,九岁的萧云旗却只?是露出一个平静到近乎诡异的微笑。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杀死的第一个人。

从那一刻起,埋藏在?他灵魂深处的恶的种子终于发了芽。

事后,他也因此?被先帝问?责,痛失嫡长后嗣的崔家甚至不惜将他蔑为妖异,一再向先帝进言,更将他关在豢养犬畜的笼中?,往他身上贴符纸、洒狗血。

日日夜夜都让呪禁师在?他耳边颂念降魔的巫文,将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而明仪就在?他的体内,身临其境地感受这一切。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其实明仪也不?是很明白。

可透过他的眼睛,看见?高座之上为崔氏一族所簇拥着的,一脸冷漠且全无?半点心疼怜悯之色的先帝,她好像又明白了。

这和小的时候她敢一见?面就把衣着华贵的苏月钦揍了是一个?道理。

那时的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即便过得再艰难困苦,也还是会天真烂漫地相信,按照人的法则和血缘之理,她仍旧是云阳王府的千金,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就像她和狼母之间一样,哪怕她再怎么调皮捣蛋,狼母至多也只?会吓唬性地咬一咬她的后颈,从不?会和她认真。

可是她错了,萧云旗也错了。

他们的父亲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后盾,他们的靠山。

“萧冲!你害死我阿娘,现在?又要杀了我!你会有报应!我就是你的报应!你等着!等着”

*

明仪在?幼童声?嘶力竭又绝望无?比的喊声?中?蓦地惊醒。

一双眼睛用力瞪开,额头和后背已被汗水浸湿,又闷又潮。

她身上的力气还未完全恢复,唯有思绪如万千根纠缠在?一起的丝线,时紧时松,将她脑中?一段段本就凌乱的画面切碎又重合。

“……为着敏宸妃的死,今上深恨先帝,于先帝大?丧之上,一滴眼泪都没掉,还在?隔天便让元景利杀光了紫宸殿原先的宫人,砸碎了所有和先帝相关?的物件。”

“……先帝当初立嗣,一开始确实没想过要立今上,但罪王本性优柔寡断,难堪大?任,先帝也在?犹豫,只?不?知最后元景利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方?才令先帝忽然不?再犹豫,改立了今上。”

“……戾帝萧云旗昏狂无?道,是非不?分,自尔登基,奢靡无?度,劳民伤财,草菅人命,构陷忠良,令百姓怨声?载道,天怒人怨!今日,我等就要将你诛于这昭陵之下,让列祖列宗亲眼看着,以泄天愤!”

“……亡国灭种,山河破碎可不?够,朕要的是,亲手葬送这大?梁盛世,永不?超生?。”

混乱的回忆,嘈杂的噪声?,明仪一阵一阵的头疼。

却是越疼,越发清醒。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昨日萧云旗那句被她以为是随口一说?的气话,很有可能不?是假的……

或许……他当真是故意的。

铺张扬厉,任用奸宦,放纵贪官,对灾民见?死不?救……

以这些日子光是明仪看到的,他的心智谋算,他不?会不?知道这些作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唯一能够将他这么做解释得通的理由便只?剩下,他是故意的。

并且打一开始他就是这么想的。

明仪顺着便想到了前世,上辈子的他看似宠信元景利,纵容他和世家分庭抗礼,为祸朝纲,又做什么都好像是在?刁难萧觉,找世家的茬儿,甚至在?关?键时候捅个?篓子出来,让他们焦头烂额,深恶痛绝。

实际上却也是放纵着他们继续以他们以为正义,实则自私自利的法子“济世”。

他好像早就把他们看透了一般。

等到他们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把江山玩得千疮百孔,再卖一个?破绽出来,将整座烂摊子甩给他们,给他们留下无?穷的祸患,为大?梁的灭亡埋下最快应验的伏笔。

虽然说?他最后貌似失败了,命也没了,江山也让萧觉坐稳了。

但他毕竟也不?似明仪般重新活过一回,他只?怕还不?知道自己会为这个?疯狂的计划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

想到这里,明仪心口怦怦狂跳,几乎可以确定,他正在?亲手毁掉自己的江山!也在?亲手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