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1 / 1)

这?是个非常不祥的信号。

要知道当年玄宗之乱的主谋便是一位有着羯族血统的蕃将?,张克山跟随萧冲平叛,与羯族当是死仇,又怎会?放任自己的长孙娶一个羯族女子?

“你在太原府,又或者河东境内,可曾见过张克山本人??”

打探消息的人?想了又想,果然?也发觉出了不对:“说来还真不曾,我和另外?几个兄弟在张家各个宅邸都布置了眼线,却都没人?见过张老将?军出府,连军营他都不曾去!”

明仪暗暗握拳,看来这?河东境内的情?况,远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而这?些日子,她和萧云旗的精力都放在长安和西?北那一头,竟没想到看似与大局毫无瓜葛的河东,却早已成?为了其他人?的棋盘上,一步举足轻重的棋。

“去,先去把那支商队所有人?都提来,由我亲自来审!”

明仪知道眼前的局势已然?刻不容缓,她虽还不能完全猜透狼奴人?具体是怎么想的,可现在敌暗我明,终究于我不利。

与其一直处于被动,不如?抓紧时间就立刻出手,说不定还能杀他个出其不意。

然?而明仪虽已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判断,却始终还是慢了一步,不等?谢蒙应声,观风殿的西?窗之外?便传来一道熟悉的低哑嗓音。

“夏侯娘子想要见我,又何须劳动您身边人?的大驾?”

明仪和谢蒙同时一惊,回头看去,那人?已经自顾自地?推窗而入,稳稳踩在了观风殿铺了水曲柳木的地?板上。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来人?疏狂深邃的五官,让他本来黝黑的皮肤随着光影浮亮,勾勒着他带着笑意的嘴角,犹如?一条从角落里爬出来的毒蛇,格外?的不怀好意。

“夫人?这?……!”谢蒙一时有些慌神,因为现下上阳宫上下的防卫部署都是他在负责。

明仪却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扬声下令:“拿下。”

谢蒙旋即心神一定,手下意识按上腰间的佩刀。

观风殿外?的卫兵亦闻声而来,一时之间,刀光剑影,纷纷朝着西?窗那边的人?影架了过去。

谁曾想他却依旧不慌不忙,任凭冲在最前头的谢蒙已将?手里的刀架在了他的脖颈间,他也仍然?不改笑容,径直盯着不远处的明仪:

“您就不想知道,我不惜主动暴露身份,出现在您面前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明仪不屑地?冷哼,故作气定神闲地?坐在贵妃榻上,站都不想站起来:“总不能是要来和我讨债的吧?王子殿下,哦不,如?今应该称您一声国主才是,从前我不过是跟您开了个小玩笑,再说现如?今狼奴不都已经是您的囊中之物?了吗,怎的还要劳驾您不远千里,也要来找我算这?么芝麻绿豆的小账?”

她语意嘲讽,无非是想让眼前这?人?想起当初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蠢驴模样。

而他当然?也不会?忘记她从前对自己的愚弄,以至于累得当初的他不得不远走漠南,另寻他法。

为此,少不得要牙根发痒一番:“没有夏侯娘子,就没有今日的索卡贡布,说起来我本就是来好好谢谢娘子的,却不知眼下的谢礼,够不够入娘子的眼。”

明仪却根本不接他的招:“尔等?蛮夷之地?的二流货色,还是不要在我这?里丢人?现眼了,来人?,拖下去。”

索卡贡布却冷不丁来了一句:“事关金麟军和您兄长,您真的不想听?”

第154章 暗鬼(二) 都是她的因果,她先认一半……

李西极的身?份开诚布公, 意味着明仪的软肋也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眼前。

纵然知道这?个狼奴人嘴里不会有实话,可她还是有些好奇,他这?么肆无忌惮地闯到她面前, 究竟为何。

“把他捆了?,然后出去。”

明仪是谨慎的, 毕竟前次她才将他诓得?险些成了?丧家之犬,他此时贸然上门, 说?不准就?是来寻仇的,是以在给他机会开口之前, 她还是得?先把他的爪牙收拾利落。

他也不反抗,任凭谢蒙取来绳索,将他双手反剪, 缚于背后,又?不客气地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连推带搡地把他摁在了?明仪脚边跪着。他都老神在在地受着。

明仪这?时业已坐回?东暖阁的贵妃榻上,那里还搭着她保暖用的墨狐皮子,里面捂着个汤婆子。近来为着蛊毒发作频繁,她的手脚总会因为经脉不畅浮肿发寒,她最?是离不得?这?两样东西。

然而索卡贡布心细如发, 又?天?生多?疑,为了?不让他看出端倪,她只好故作轻松地坐在墨狐皮子外,一双玉白的赤足随意踩着柔软的裙摆,尤是不紧不慢地说?道:

“狼奴国主,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拿我兄长当幌子。”

索卡贡布被捆住了?双手, 跪在地上仰望着这?个艳名远播的中原女?人。

她比前次见到她时瘦了?很多?,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薄薄地贴在骨头上,有一种汉人女?子独有的、易碎的美。

然而她的眉眼却深邃秾丽,鼻梁高挺,唇珠圆翘,使得?她看上去易碎,也是所有碎片里最?尖锐锋利的异端,迷人而又?危险。

索卡贡布极度沉沦于这?种为她日夜悬心,却又?欲罢不能的刺激。

在离开长安后的每时每刻,只要想起她,想起她颈间裙摆萦绕着的荔枝香,以及他未曾见过,但确信一定会在她脸上浮现起的,因为对他的算计得?逞后的得?意而妩媚的笑容……

那种想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扣在身?下,让她再也笑不出来的销魂臆想,便会充斥他的整个脑海。

他想像驯服一匹野马一样占有她。

他想把她踩在脚下,碾碎她的骄傲,看她屈辱而又?欲罢不能的狼狈模样。

是以哪怕眼下明明是他跪着,他也要用一双充满了?野望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她,斩钉截铁道:

“我是来邀请你的,邀请你做我狼奴帝国的王后。”

明仪惊异回?头,险些被他眸中某种诡异的火光烫伤,一时实在难以置信:

“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若我记得?没?错的话,您在回?狼奴夺位之前,就?已经娶了?羯族的图达朵公主,也就?是现在的狼奴王后。更遑论,您在中原潜伏了?这?么多?时日,也应该知道我现在已是东畿王夫人,不久之后,更会成为新朝的皇后,一如从前,凤仪天?下,受万国朝拜。”

明仪越说?越觉得?他这?信口胡诌出来的谎话可笑,竟是一个字都不肯相?信,甚至还在怀疑他是不是有更大的图谋。

他的神情却无比认真:“我们狼奴人一生从来不会只守着一个妻子过活,而我父王在位时,便有四个王后同时存在于后宫之中,图达朵也不是个泼辣小心眼的女?子。再说?你这?新朝皇后的位子,那个姓萧的已经将皇位丢了?一次,你怎么敢确定,他还能再捡回?来?”

他的话说?得?十分笃定,仿佛对于同一个位子,即便没?有九成把握,他也已经掌握了?七成。

明仪不由想起适才谢蒙的人呈上来的情报,索性往贵妃榻上一靠,直截了?当地问:“说?吧,你们把张克山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