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1 / 1)

索卡贡布却狡黠一笑,眯着眼微微后仰的样子像极了?一头假寐的狼,“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是他们张家自己的事。老爷子年纪一大把,却始终不肯放手,让底下的子孙大展拳脚,把人逼急了?,自然也就?什么都干的出来了?。”

他的答案令明仪心头一沉。

萧云旗和李西极攻打长安,东畿王军和金麟军几乎倾巢出动,留守在洛阳的,除了?河阳三镇的楚家水军外,便只有洛阳本来的都防守备,短时间内可以调度的人数撑死了?也不过两万人。

她本想着,即便河东当真通敌,只要张克山老将军还在,两边便还会有先坐下来谈判的可能。

可现在看来,俨然是希望渺茫了?。

不过即使如此,明仪也绝不容许自己在敌手面前露出半分的慌乱:

“你以为你们策反了?河东,就?可以长驱直入,直取东都?索卡贡布,看来你不仅忘了?当初被我金麟军逼得?只能用替身?金蝉脱壳,还忘了?之前又?是如何被我耍得?团团转的了??”

索卡贡布却笑了?两声?,干脆从起初的跪换成了?更加悠哉闲适的盘腿坐:“正所谓好汉莫提当年勇,娘子啊,今时不同往日,你也是了?解我的,若当真只掌握一个河东,我又?怎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出现在你面前呢?”

话到此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留时间给明仪思考,却又?在她神情陷入沉思后,冷不丁再次凉飕飕地开口:

“敢问娘子,你有几日没收到长安那边的消息了?”

明仪眸光微动,这?才恍然想起,往日长安快报,至多?三日即可送到她手中,而这?一次确是整整十日,她都不曾再听到任何一点和长安有关的消息。

她连日来又?也是一心扑在河东的问题上,一时半刻也就?没?怎么在意旁的事,如今被他一点,心不觉凉了?下来。

索卡贡布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瞬息里的迟疑,继续和给她加码:

“大敌当前,金麟军西行赴边,姓萧的手里不过五万人马,即便是把长安还有就?近几个藩镇的兵力都算上,也不过十五万人马,又?值大乱初定,人困马乏、民心浮动之时,娘子以为,倘若这?是我狼奴来犯,姓萧的是选择保自己,还是保东都、保你?”

自上一回?没?从长安带回?他想要的筹码,他便转头去了?漠南,用尽手段,忍辱负重?,给漠南的羯族人当了?大半年孙子,终于让那漠南王松口,给了?他一个女?儿和兵马,助他杀回?狼奴,夺权上位。

这?一次的顺利合作,让他们双方都尝到了?甜头,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盯上中原这?块肥肉。

彼时萧云旗驾崩的消息刚刚传开,中原大乱在即,他又?看准时机,派人出使河东。

起初他本来只打算怂恿河东节度使张克山出兵讨逆,致使河东藩镇兵力空虚,狼奴和羯族便可趁虚而入。

不料张克山食古不化,无论如何都不受其?扰,坚守河东,无奈,他们便只能从张家其?他人处下功夫。

所幸姓张的虽是个老顽固,可他家中却都是识时务的聪明人,尤其?是他的子孙,看着乱作一团的中原,还有简直唾手可得?的东都西京,哪个不心痒垂涎,想在这?乱世里留下姓名?

于是都不用索卡贡布怎么下手段,他们自己便被这?眼前的名利迷花了?眼,联起手架空了?张克山本尊,之后更是堂而皇之地搭上了?狼奴这?根线。

虽说?他们倒也还有几分顾忌,为着与羯族的世仇,并?不曾当真与羯族人在明面上来往,只与身?为中间人的狼奴使者有所交集。

但事实上他们三方早已打成一片,只待中原各方势力斗得?不可开交,两败俱伤之时,方才一同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说?起来,我还要由衷地感谢那位姓元的老太监,若不是他病急乱投医,把金麟军调出凉州,或许这?次我还没?机会前来和娘子一会,这?都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娘子当真不考虑一下我的邀请吗?”

若从河东攻入中原,虽有机会快速夺取洛阳,但于狼奴而言,却因地理位置的限制,只能依靠漠南羯族的兵马出击,倘若让他们得?手,一举南下,他索卡贡布很有可能便成了?为他人做嫁衣的蠢货。

可谁能想到,长生天?偏生如此垂爱他,竟在这?关头让他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西北金麟军被抽调去了?中原!

这?样一来,狼奴大军便可轻轻松松越过玉门关,踏平凉州城,进而兵临长安。

刚好这?时他又?得?了?夏侯明仪不仅活着,人还就?东都的消息,他便干脆先将狼奴主力交由自己信重?的部下负责,只身?来了?河东,只为在拿下洛阳后第一时间,把这?个女?子抢上马背,让她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而他算计图谋的这?些,明仪自是也慢慢猜了?出来。

金麟军虽已在回?防西北的路上,狼奴军攻破凉州,在东进途中必然与之狭路相?逢。

狼奴军或许会因为没?有索卡贡布坐镇,而稍有劣势,但韬光养晦多?时的兵强马壮也是他们最?大的优势,更何况彼时的金麟军必是长途跋涉,人困马乏,两军交锋,胜负之事,明仪实在不敢妄然下注。

一旦金麟军陷入败局或苦战,萧云旗在长安自是要想办法增援,而洛阳若是在此时告急无疑是把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现如今,你们中原王朝的皇位已然再度回?到了?他萧云旗的手中,面对这?两面夹击的局势,你觉得?他会怎么选呢?”

正如他所言,东畿王军取长安,不管是河北叛军一脉还是萧梁原本遗留下来的府兵,都被长时间的战乱耗得?元气大伤。

若此时狼奴与羯族挥师南下,哪怕中原拼死抵抗,也只能得?一个两败俱伤,胜负难分的结果。

如此一来,既不利于萧云旗开国建立新朝,也无法保证中原内部不会再次出现分裂和内讧。

与其?去赌一个未知的残局,眼下最?保险的当然是选择放弃洛阳,甚至放弃放弃中原一半的土地,暂避其?锋芒,韬光养晦,以待来日。

但,“明哲保身?,不战而退,不是他的作风。”

明仪斩钉截铁地脱口而出。

可她越是坚定,索卡贡布盯着她的眼神便越发幽凉:

“是吗?夏侯明仪,你就?这?么相?信他吗?”

他的声?音凉飕飕的,像一股阴冷的邪风,直往明仪心门上的那道缝隙里钻。

为了?不再他面前暴露自己的任何心境,明仪只能选择回?避他的目光,更不去理会他的挑拨。

他却还是凭借着敏锐的直觉,看出了?端倪。

忍不住嘲讽地翘起嘴角:“难怪啊,我就?说?怎么今时再见娘子,与昨日大不相?同,原来是娘子的心境变了?,不过,我可是早就?提醒过娘子你的,萧家的男人不可信,您可万万小心,莫要重?蹈覆辙才是啊。”

然而任凭明仪怎么回?避。他的话却还是落在了?她心上。

她不由想起之前那一夜,萧云旗的眼泪,还有他们之间更类似于威逼要挟的誓言。

你若负我,你知道后果。

可也要她还有命活着,才能兑现这?个所谓的后果啊。

明仪的思绪开始变得?胡乱,只觉得?自己又?一次被逼上了?信与不信他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