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银镜一听苏月慈三个字,整个人便犹如便刺扎到了一般,弹了起来?,双手攥拳,关节这一点一点泛白。
半晌才听她咬牙切齿道:“若非她命贱,否则早该死千次万次了!这一回我要亲自动手,绝不让她再有苟活之机!”
萧觉已?死,她心中便只剩苏月慈这个害了她不能?生育,还拿她当?棋子的祸首。
平日里她虽总是故作豁达,但实际上却没有一天不记得这份仇恨的。
一想到她不仅死了儿子,还曾亲手错杀了自己的同胞姊妹,楼银镜心下实在解恨。
而今只要能?亲手杀了她,她便也算是彻底了了这仇怨了。
明仪也没有反对,左右苏月慈是要死在她面?前的,至于挥刀的人是谁,她无所?谓。
转头把萧云旗的那两页纸整整齐齐地叠好收起来?,她便又?拆了李西极的来?看。
前半部分?信中交代的事与萧云旗倒是大差不差,后半段确是比萧云旗写得要详细有趣多了。
一说?阿野那小子自从随他们出了函谷关,便一意要往金麟军扎,然萧云旗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转头就?把他往东畿王军步兵营最末流的荒字队里踹。
本以为这小子嘴上会骂骂咧咧,谁想人家竟是哼都没哼一声,闷头便去了,不管是夺潼关,还是夜袭长安,表现得都分?外英勇,次次冲在最前头。
杀敌虽少,却胜在脑筋转得快,知道与比他年长力壮的人合力,一场大战下来?,数他在的队伍幸存人数最多,厮杀最猛。
几个将领知晓后,虽不排除有媚上之心,却也是实打?实地想把这个便宜少主纳入麾下。
明仪慰然。
又?说?起他们初入长安,长安旧日那些高门贵族瞧不上东畿王齐陨是个出身乡野的农夫,加之也对他为了一个女人,连琅琊王氏都不放在眼里的典故讳莫如深。
而他又?刚好在破城那一夜一把火烧了紫宸殿,那些贵族子弟便以此为借口,在次日他于含元殿召见他们时各显神通,有故意姗姗来?迟的,有见了面?也抱臂不肯行礼的,更有甚者,直接闭门不出,誓不入朝。
谁曾想萧云旗却既不再用黑绸遮眼,也不故作粗莽,直接穿着他旧日的朝服,拿着他旧日常握的蛇皮虎筋鞭,就?这么大剌剌地坐在那本就?属于他的帝王宝座上,脚边还卧着阿寅那么一头吊睛白额虎。
一句话?都不用讲,就?把那些入殿的朝官吓了个魂飞魄散,再次回忆起被?他从前那些血腥手段所?支配的恐惧。
明仪看得直摇头,遥想当?初元景利扶他上位,由?他做主杀死的异己者,死状可远比元景利暗中弄死的要惨烈多了。
被?马活活拖死的,剖开胸腹让猛禽慢慢吃掉肺腑的。
更有亲眼看着双腿被?重锤锤成?肉泥,再又?炮制成?饼饵,最后被?逼着全部吃下去的……
要知道高门世家从不畏惧皇权,但他们会对疯子有所?忌惮。
尤其还是一个现如今手握重兵的疯子。
自那天起,长安再没谁敢对这个昨日的暴君,明日的新朝元帝说?半个不字。
然长安虽定,西塞凉州却还空悬在那儿,明仪心里正记挂此事,许是双生子与生俱来?的模式,下一页便见李西极笔锋一转,提笔来?写:
「长安既定,边疆不可无将镇守,吾已?启奏新帝,于翌日率金麟军归位,以防胡虏趁虚而入。此为吾兄妹心腹之念,惟恨将逢年关,却教骨肉分?离,难见团圆。然吾以为岁岁年年,来?日方长,愿吾妹少挂牵,多自在,少愁虑,多欣容。」
明仪读罢,少有的眼眶潮热,心头发酸。
她不敢想象他具体是以何种神情写下的来?日方长,更不敢去想若他知道真?相,又?会是何等悲凉和绝望。
但有他这句话?在,她便也愿意乐观一些,积极一些,争取熬过?这个冬天,再熬过?下一个冬天,至少能?陪着他,再安安稳稳地过?一次年。
彼时她正低头整理着看完的书?信,寝殿外便有上阳宫的宫人来?禀报,道是郡主家的小女君独自来?了。
明仪忙让人唤她进来?。
“问夫人、师父的安。”
这女娃娃越发长大了,生得浓眉大眼,机灵乖觉,被?谢榆之教养得知书?达理,进退有度。
这些日子和明仪混得熟了,与她说?话?再不似初见时般怯生生的,脆生生唤了她和楼银镜一声,姿态上也不忘行礼。
明仪从前当?真?不喜欢孩子,但独自带了阿野那泼猴儿半载有余后,见着谢瑶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孩儿简直就?像见到了天上的仙童,虽谈不上爱不释手,却也绝不排斥,听她说?话?,也能?耐着性子挤出几分?自以为慈和的笑意。
楼银镜顺势问她:“女郎怎么来?了,可是你阿娘有事托你交代?”
谢瑶点点头,想了想却又?认真?地摇了摇头,“也不算阿娘的主意,这几日她辗转在几个铺子里顾不上我,师父你又?不在,我一个人闷得慌,就?想来?找你们玩。阿娘知道了,就?跟我说?你们俩成?日闷在上阳宫里也没劲儿,让我哄你们出去走走呢。”
“可外头还下着雪……”楼银镜为难地看向明仪,她知她如今身子弱,根本受不得冻,却又?不好明说?。
“我来?的路上雪已?经很小了,这会儿出门正正好,若一会儿雪停太阳出来?了,积雪消融,那才叫冷呢。”
小丫头的道理一套一套的,见说?不动楼银镜,转头便来?眼巴巴地看着明仪。
明仪如今也是心软得很,被?她盯了一会儿便受不了了,加上确实也躺得有些久,身上反而处处发酸,索性便应了她,起身梳洗更衣,又?裹了件滚了两圈兔绒的赤红斗篷,陪她出了门。
将逢年关,虽遇上数载难得一见的大雪,但洛阳城四下的年味儿却一点都不曾减淡,处处人潮如织,锣鼓喧天。
她们一路驱车来?到洛阳南边最繁华的丰都市,此处自武皇称制便是洛阳的贸易中心,网罗万国珍货,聚纳天下奇商,此时也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为了往来?百姓的安全,这段日子明仪特地吩咐了府衙在各个入口增派了人手,除了商贾进出货用之外,再不许车马往来?,她们一行人也只好下车徒步。
不过?挤在人堆里,周围的食肆面?摊又?有忙得热火朝天,锅炉的和人身上的热气交织,明仪倒也不觉得冷。
她们陪着谢瑶一路从街头逛到街尾,直到把她本来?鼓囊囊的钱袋子逛得空瘪,随行的谢蒙还有其他几个护卫手里大包小包提得满满当?当?,小丫头却还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一错眼的工夫,又?摸到一处贩卖香料的胡商摊子上,开始挑起了香囊。
只不过?这一回,倒难得见她空手而归。
楼银镜一时好奇,便笑着问:“可是终于知道什么叫囊中羞涩,不好意思再买了?”
谁知她却老实地摇了摇头,细细与她们解释起来?:“这种民间摊贩卖的香物,若无商会牌坊,即便是域外之物,也绝没有单价超过?三十文的道理。而他那香囊也只不过?是花样儿新鲜,在中原不多见,内里的香料都是放久了的陈货,他却一张口就?管我要五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