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1 / 1)

她睡得有些发懵,适才梦见了什么也很快忘了个精光。

她最近老这个样子, 不仅反应不及从前敏锐,甚至有时候只要一晃神,就?能?把刚才想起的话?, 或正在做的事忘到脑后。

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她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着, 可醒过?来?后还是觉得疲惫不堪,困得睁不开眼睛,以至于自从萧云旗出征后,她便再没机会与他共梦。

不过?好在身旁其他人都只当?她是冬日里寻常畏寒,屋子里炭火烧得暖, 便也少不得贪睡一些。

加之这场寒冬对于东都四下的农业商业都影响颇大,谢榆之忙着盘她自家的账,来?往上阳宫的时间也便少了。

独是楼银镜,虽嘴上不说?也不承认,心里却额外记挂着明仪, 怕她一个人待在上阳宫里太无聊,又?觉得上阳宫的人不熟悉她,伺候起来?多有不周到的地方, 便自发留在了她身边。

明仪明白她的好意,而她也是为数不多对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心里有数的人,便也不装模作样,故作推辞。

两个人在一处,一如之前在长安时。

如此,明仪倒是慢慢想起来?刚才梦到了什么。

原是前年某个平平无常的冬日午后,在她的椒房殿里。

她和楼银镜坐在暖阁窗下,楼银镜抱着琵琶认真?地拨弦,她倚在一旁,一边数拍子,一边对着她们新修好的乐谱,专心致志地辨着楼银镜的弦音。

而一扇珠帘之外,赖在她殿里的萧云旗看了两眼案牍就?犯困,霸占了她正殿上铺了墨狐皮子做成?的厚席的坐榻,再拿一卷折子盖住脸,就?这么躺在那儿打?起了瞌睡。

窗外风雪刚停,阿寅在花园里窜来?窜去,时而跃起,时而趴下,那似凶非凶的动静常把过?路的宫人吓得惊叫连连,它自己却以此为趣,乐此不疲。

直到萧云旗受不了宫人们这么一惊一乍的,吵得他睡不着,一卷折子飞掷出去,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庭外也便消停了。

那时的日子当?时只道寻常,如今无意梦起,却发现竟也恍如隔世,成?了她漫长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可以用温和恬淡来?形容的回忆。

她不禁在心里暗笑,从前做梦也只会梦到少时阿兄听澜都在的日子,如今这是怎么了?她居然也当?真?开始将与听澜阿兄无关的人和事装进心里了。

看来?老天却也不白叫她重活这一回,让她得以在人生这个苦哈哈的药罐子里,再添几分?意料之外的甜。

以至于哪怕生命再次来?到终点,她也能?少几分?遗憾了。

她正漫不经心地胡思乱想着,正好楼银镜从外面?回来?,见她已?经醒了,便笑着朝她走去。

一边还道:

“你这一觉睡得可比前两日都长,险些错过?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明仪起身探头:“什么好消息?”

“你自己看吧。”

说?着,楼银镜便把袖中妥善收着的两封书?信拿了出来?。

明仪接过?去,信封上的笔迹很好辨认,工整中略带飘逸的是她阿兄,笔锋刚劲但潦草的,一定是萧云旗。

难得。

这人居然也知道写信。

明仪便先拆了他的来?看。

「长安已?破,元景利伏诛,苏氏为尔兄所?擒,不日发往东都,随尔处置。另,椒房已?空,旧事尽去,独余片瓦遮身,弗宜居矣,不必挂怀。」

前几句便罢,后几句却让明仪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怎知她梦见了从前在椒房殿的事?

而她这个梦也是方才午睡时做的,他这信少说?也是三两天前写的,难道他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还是说?,这些日子她其实已?经不止一次梦见过?于长安有关的事,只不过?是她忘记了,而他与她共梦,对她内心所?往,总能?窥见一斑?

哼,定是嫌她老做无趣的梦,想那些无聊的事,这才特意写信来?啰嗦。

这样想着,手上翻页。

第二页上字迹寥寥,却在开头落笔处有许多星星点点的墨痕。

似是斟酌良久,踌躇再三,仍然局促别扭,磨磨蹭蹭到最后,也只得见「正月归」三个字。

明仪忍俊不禁,仿佛已?经能?够看到那个身披重甲坐在案前的年轻帝王,通红的耳根。

她看得入迷,而早已?得知东畿王军取下长安这一喜讯的楼银镜,久久不见她露出和她预想那般的欢喜,也没有为着什么事儿,要和她解释的样子,不觉有些情急。

忍不住追着问:“瞧你这一脸怀春的样儿,信里到底说?了什么?”

明仪闻言回过?神,下意识敛了敛神情,故作平淡:“嗯,长安大捷,确实是个不错的消息。”

楼银镜眉梢一翘:“就?这?他们这一仗具体怎么打?的,谁打?的,你都不想知道,又?或者不想同我解释两句?”

瞧她这般,俨然是已?经知道了齐陨就?是萧云旗了。

而且不光她知道了,只怕在东畿王军攻破长安的第二天,这个消息便已?家喻户晓了。

明仪却也是真?的懒得解释,便故意装傻:“金麟军归心,东畿王军又有萧云旗亲自领头厮杀,而萧梁本来?也早已?是强弩之末,能在短时间内顺利拿下长安,不算什么稀奇事。”

楼银镜迟迟听不到自己想听的答案,但实际上,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她也早听外头的人说?了个七七八八了。

索性也不再费神逼她,一下子撂开手:“没意思,我同你理论这些做什么。”

明仪见状也不再逗她了,轻轻笑道,“我知你想听什么,但我觉得另一桩你可能?更想听。”

楼银镜似乎也预感到了她要说?什么,回过?头不说?话?,耐心等着她开口。

她道:“苏月慈没死,被?我阿兄亲自索拿,不日便送回洛阳,交由?我处置,到时你可同我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