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面若朗月,气洁如雪的少年?卿相了,没想?到论起道理来,却还是和过去一样。
一样的振振有词,一样的大义凛然?。
仿佛他永远都是对的,永远都是公理所在。
……真是教人忍不住犯恶心。
萧云旗不觉便从熊席上走下,来到了他的身前。
“这些话?,数年?前朕让萧觉往河北平叛时你为何?不说??”
他的声量不高,最多也就离得最近的阿野能听见。
一个久违的朕字,亦将他们的身份再?次拉开,重?回当初永远不能逾越的君与臣。
苏月钦不觉头顶一阵重?压,直压得他头颈发酸。
但即使如此,他却还是要说?:
“少小时节无知无畏,以至有的话?该说?时未说?,有的事该做时未做,最终铸成难以挽回的大错,是以今时今日,我必会护她?周全,绝不会再?让她?重?蹈覆辙。”
“护?”萧云旗闻言,冷冷嗤笑了一声,“你连她?为何?不肯都弄不明白,谈何?相护?”
“错就是错,没有什么挽不挽回的。苏月钦,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萧云旗凉丝丝地?看着苏月钦,眼神里?的嘲讽莫名有种不甘,带着苦涩,带着委屈。
然?而他却也没给?苏月钦反击的机会,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他旋即便又转身决绝地?走回了主位。
一边走,一边道:
“我意已决,即刻传令下去,这几日加紧操练,发兵之?时,我和李祭酒过后还会再?议。”
姓王的见状,仍旧不死心还想?再?劝:“可是主公,您……”
却被高座上年?轻却极具君王威势的男子一记眼刀钉在原,声冷如铁:“王凌云,你觉得朕是那?种需要躲在女人背后,靠女人才?有胜仗可打的懦夫么?”
“当然?不是,主公我……”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此事从来无关她?是否当真身怀奇能,只在于她?愿或不愿。她?不愿的事,我不会让任何?人逼迫她?,包括我自己。”
第122章 小别(四) 真是的,做那么多无聊的事……
萧云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明仪心里其实并不觉得意外。
他一贯自傲又?要强,少时被?世家子弟欺辱之时,便一滴眼泪没掉, 一个人都不求,闷声不响就把该报的仇都报了。
要他示弱, 要他躲在?别人背后,受人庇护而活, 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
更何况,今时今日这情况又?和当?年萧觉所面临的困境不大?相?同, 他也从来都不是萧觉那般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
只要还能动弹,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也决计不会答应王凌云的提议。
然而这也只是明仪自己?的推测。
她怎么也没想到, 真正让他一口否决的缘由,竟只是单纯不想迫她违心而行。
……难道他知道她在?门外?
不, 他从不是那种?为了哄谁高兴,故意说好话的人。
明仪慢慢后退,等她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然从书房走回了自己?的寝阁。
入了九月,秋风渐凉。
过往襄州刺史附庸风雅, 院前多为松柏翠竹。
近期却不知从何时起多了许多蟹爪菊,此时正值花期,放眼望去?,一片灿然。
看着满庭芳色,明仪又?不觉出了神。
倒不是她多喜爱这秋菊颜色, 她只是蓦然想起从前椒房殿中。
大?抵是前世在?光王府那光秃秃、冷冰冰的院子住怕了,今生的她胜爱繁丽热闹的景象。
因此椒房殿院中植满琪花瑶草,一年四季, 皆有花草芬芳,缤纷琳琅。
萧云旗看似从不关心过问这些,但宫中花房凡有什么新种?名?种?,都会第一时间进到椒房殿的花苑之中。
后来即便出行在?外,一路从长安去?往泰山,每逢下榻之所,四周总有各种?各样不同的花草。
她从前不曾在?意,如今看来,这一处处不起眼的布置,从来不是巧合。
他不说多么懂得,却从来尊重。
而这份细枝末节里的尊重,足以?将过往所有从不兑现?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衬得不值一提。
……
真是的,做那么多无聊的事干什么。
明仪忍不住用指甲掐下一枝灿金的花朵儿,没好气地掷了出去?。
*
而后又?过了许多天,萧云旗虽夜夜归来宿在?明仪枕边,却还是同样要等她睡熟以?后,肯现?身,次日再趁她醒来之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