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旗像是被入侵了领地的兽,当下心生敌意和烦躁。
偏明仪浑然不觉,还转身去帮人家解围:“罢了,左右他都?是要上来的,众卿莫要为了小节,伤了两国情谊。”
萧云旗真想把?这个叛徒压在自己膝上的手捏碎。
不过明仪未给他这个机会。
索卡贡布一站定,她便撑起身子,从他手边抽身而去。
“夏侯明华,你当真要这位狼奴王子为你作证?”
她缓步走下玉阶,轻晃着珠光灿丽的步摇,迫近她的庶兄,一字一顿,冷冰冰地问:
“你可想清楚了,能为你所言所行负责任的是你自己,可一旦出了岔子,付出代价的却是你背后整个云阳王府,你们?承担的起么?”
这一刻的她,像是忘记了适才对着萧云旗时娇滴滴的可怜样儿?,又似在戏台子上待的久了,喜怒哀乐皆能收放自如。
不必多?费力,便能自凝起一股气势,让对手如头顶万斤巨石,汗流浃背。
“云阳王府…也是皇后殿下您的娘家……您可别忘了,当初夏侯明毅为您送嫁,所拿所取,皆是云阳王府的产业。”
“倘若我兄长?欺君罪名坐实?,本?宫与其一母同胞,又深受其惠,加之兄长?已逝,自然是本?宫这个活着的人替他受罪,而你夏侯明华,大义灭亲,有检举之功,不仅能独善其身,待本?宫替兄认罪后,便能以娘家人的身份将兄长?予本?宫的嫁妆悉数领回,到?时候爵位、家产就都?是你的了。”
夏侯明华看都?不敢看她,却在不知不觉间被她逼进角落,不由乱起阵脚:
“你胡说!我…我没有!你这是小人之心,胡乱揣测!你不要以为污蔑了我,就能给夏侯明毅脱罪!”
“那当年面具下的人到?底是谁,你当真不知?”
“你当真无比确定…是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个李卫么?”
两个“当真”更是步步紧逼,看似冷静而盛气凌人,可只有明仪知道,她这一会儿心里其实是有些恼恨的。
至于?恼恨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大约是觉得不公吧?
为何当初云阳王府的那场火里,死的竟是她阿兄?
为何?这样奸滑愚蠢、只知坐享其成的小人却能苟活至今?
“我…”
夏侯明华这时刚想开口狡辩,明仪却是一句都?懒得再听,烦躁之余,转过身对着索卡贡布也有些?疾言厉色:
“索卡贡布!我要听你的答案!”
“谨遵凤谕。”
索卡贡布被她平白无故喝了一声,却只是微微挑了下眉,口吻也颇有些?熟人间无可奈何?的宠溺。
“当年狼奴与梁国战于?吐谷浑,我与贵国的云阳王世子确曾多?次交锋,棋逢对手。
“云阳王世子,是我此一生最为敬慕之人……”
他故意将敬慕二字咬重,明仪无甚反应,萧云旗却听出了不对,急急出言打断:
“说重点。”
“与尔交手之人,究竟是云阳王世子,还是小卒李卫?”
“都?不是。”索卡贡布一笑。
夏侯明华和薛思敏皆如见?了鬼一般,悚然回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索卡贡布,你!”
幸而明仪的人机敏,虽不明真相,却也能及时抓住机会,抢着去问:
“那又是谁?狼奴使者,你耍我们?玩呢。”
“此人就在殿上,在你我面前?。”
索卡贡布故意一字一顿慢慢地说,在薛思敏和夏侯明华双双震惊到?几欲化石的目光里,不慌不忙地走到?明仪身边。
将手轻搭在她肩头,轻轻弯腰贴近她。
“是你们?的皇后,夏侯明仪。”
萧云旗瞬间坐不住了,即刻站了起来,双拳禁攥,青筋暴起。
底下的朝臣也是一片哗然,各个脸上都?爬满了震惊和讶异。
“这怎么可能!”
“她一介女流如何?统帅千军万马!定是搞错了!”
“狼奴人不是夏侯明华找来的证人么,怎么和他说的不一样?!”
“奇怪!太奇怪了!”
明仪静静看着,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她替兄长?出征之事,从前?因为关?乎云阳王府的脸面和地位,知道的人本?就不多?,除开萧觉和苏月钦这两个始作俑者,至多?也就是崔肃、崔太后、苏月慈几人知晓,连苏月意也是前?世终局之前?,才听她姐姐当笑话说起。
至于?韦家,还有京中其他人户,自然是山高皇帝远,一概只将明仪当成云阳王家没教养好、会些?花拳绣腿的野丫头。
要知道昔日?吐谷浑之战打得有多?艰难,如今的和平有多?来之不易,便是一生以武为傲、用?兵如神?的先帝晚年亦是撑着最后一口气,非要听得吐谷浑大捷,狼奴人递上降书,才肯安心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