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狼奴来袭,明?仪代兄随父迎敌,这蠢物在后方又?不知听信了谁的撺掇,硬将为前方将士输送粮草辎重的活儿揽在怀里,趁机中饱私囊,谋取私利。
幸而明?仪兄长早有预料,不仅抓了他一个现?行,还将他这些年的不法所得都?翻了出来,叫他只有满地磕头,哭爹喊娘的份儿。
明?仪在前线看?了萧觉…哦不应该是苏月钦写的信,直笑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虽说如今局是她布的,人也?是她暗中指引韦家寻摸来的,可真到了此刻,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世上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原来如此。好?,既然你们说本宫兄长的战功都?是偷的,那苦主姓甚名谁,你们知道?么?”
明?仪忍了好?久,才从当?年那封诙谐生动的家书中忍过?来,重又?调整好?思绪,起身?走出珠帘,继续和他们周旋。
夏侯明?华也?确是个厚颜的,既是被她一再居高临下的逼视,也?不见心虚,大着嗓门嚷嚷起来:“苦主本是金麟军中小卒李卫!因其家学渊源,武艺高强,身?形又?与夏侯明?毅相?仿,便被选中,成了代他在战场上拼杀的替身?!
“夏侯明?毅原本允诺,战胜后会予他应有的名位,然此人根本就不讲信用,更是心黑手狠,为了将战功据为己有,以?便争夺爵位,边关战事平定后,他便派人一把火烧死了李卫全家!以?绝后患!”
李卫?
明?仪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只恨他们既要?栽赃陷害,为何不再编得尽善尽美些,如此漏洞百出,愚不可及,简直是对?他们兄妹二人最大的侮辱!
幸而前头还有个薛思敏,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又?吃了韦家给的这碗饭,眼看?明?仪和其他人就要?反应过?来,连忙便又?站出来道?:
“除此之?外,臣还带来了当?时经?常给夏侯明?毅诊病开药的郎中,眼下人就在殿外,随时可以?上殿作?证。”
见他搞了半天,却还只是要?拿一个郎中出来说事,明?仪有些失望,干脆便道?:
“本宫兄长的身?子?骨几何,本宫自己心里清楚,兄长生前确有宿疾,却丝毫不影响他在军中运筹帷幄,统率千军。”
说着,便见回身?伏于萧云旗膝前,眸光一软,不见半分凌厉,只有一段做作?的可怜:
“陛下,眼前此人所言,里里外外都?是对?臣妾兄长能承继爵位,他却不能的不服与嫉恨,更何况,他本也?姓夏侯,却要?为了一己私欲,诋毁一个已死之?人,甚至将整个夏侯家拖下水,如此自私自利、偏激之?人的偏颇之?语如何能信?”
萧云旗被她架住,竟是找不到一丝一毫逃离她这局棋的出路,只能目色阴沉地盯着她,不肯言语。
不过?明?仪这时其实也?并不需要?他说些什么,朝中自会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
“夏侯明?华,你虽不能承继爵位,但你儿子?已经?是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作?甚要?用这样的罪名却戕害一个死人,你可知欺君罔上形同大不敬,纵火灭门一属无道?,两条十恶大罪压下来,夏侯家其他人就能独善其身?了么!”
崔氏覆灭,朝堂之?上便再也?不是他士族门阀的一言堂,加之?前段日子?她也?提携了几人上来,虽大是什么有经?韬纬略之?大才,但至少知道?讲几分恩情。
此时此刻,正是用人之?际。
谁知夏侯明?华还在嘴硬:
“不论欺君罔上还是纵火杀人,皆是他夏侯明?毅一人所为,我若不是迫为他的威势,又?困顿于西北,早就将他告发!我也?相?信当?今天子?英明?决断,必不会是良臣蒙冤,贼子?逍遥!”
明?仪的人道?:“可你说的那个李卫不是全家都?死绝了么?死无对?证,自然什么都?由着活人编排。”
夏侯明?华被噎了一下,但很快便又?听他道?:“除他之?外,还有一人能为臣作?证。”
这下连萧云旗都?多少猜到了几分,开始有了兴趣:
“哦?是谁?”
“狼奴使节,索卡贡布。”
第87章 齿寒(五) “她一介女流如何统帅千军……
索卡贡布大概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夏侯明仪的那一天。
那是他们?, 亦或者说是他与大梁金麟军的第一战。
大战在即,两军对垒于?不知名的戈壁下,风尘浩大, 呼啸迷乱。
影影绰绰间,索卡贡布看见?远处敌阵前?列, 一群人高马大的西北大汉中间竟夹着个矮小瘦弱的小伢儿?,突兀之致, 虽有一张唬人的苍狼面具遮面,却还是令大梁军队原本?强悍雄伟的气势垮下去不少。
他的副将还回过头来与他戏谑:梁国当真无人, 这样病猫儿?似的小玩意儿?也来打前?锋。
然后,他们?便看见?那个“小玩意儿?”拖着一杆普普通通的陌刀,一刀劈掉了狼奴先锋的半边脑袋。
从此, 索卡贡布就记住了那张苍狼面具,也记住了他的名字。
云阳王世子, 夏侯明毅。
“昔年大梁与狼奴对战,先考率三十万金麟军迎敌,对外只称是以世子夏侯明毅为先锋,领八百路轻骑冲锋在前?,歼敌三千, 力挫狼奴,而夏侯明毅自己,不仅杀敌逾白,还亲手斩下敌将昆儿?塔之首级,为大梁首战告捷立下大功, 此后更是一路过关?斩将,所到?之处无不如疾风卷地,万夫莫敌。
“如此彪悍的战绩, 战场上与素以狼奴第一悍将之称的索卡贡布几次交锋,都?未能让对手讨到?便宜,令其视为毕生之敌。”
夏侯明华伏在地上,缓缓陈述着。
明仪默然听着,心头的冷意直袭胃肠,激起一阵酸涩的呕吐感。
虽已见?惯了牛鬼蛇神?,但像这样为一己私欲出口成谎,还惺惺作态,假以忠正的人,她真是见?一次,恶心一次。
幸而这时也不用?她自个儿?出言讥讽,自有承了她恩义的人,替她开口:
“听闻前?任云阳王自小容貌俊秀,上阵前?唯恐会有兰陵王之扰,常以一张苍狼面具的掩面,即便交过手,也断然没可能见?过他的真容,夏侯明华,你这证人找的未免牵强了些?。”
“阁下又没上过战场,又岂知乱阵之下,仓促之中,云阳王的面具会不会不小心滑落,又或者干脆让人挑了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索…狼奴使者!你无召上殿,无礼!”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索卡贡布便自顾自一边说话,一边走上了大殿。
高大的身影,黝黑的皮肤,卷曲的长?发,让他无端自有一段威压,蛮横地倾轧进来。
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还扶在萧云旗膝上的明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