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1 / 1)

“怎么是你们几个?”

他们衣冠楚楚,气势汹汹,口中告罪,语调却不卑不亢,清高自守:

“家?父身体抱恙,病中残躯,只恐冲撞圣颜,遂特遣臣等代为向陛下、皇后?请罪,还望二圣体恤忠臣,宽谅一二。”

明仪定?立御台一侧,玉指轻绞着鬓边碎发听着,不由嗤笑了一声:

“到底是他真的病得下不了床,还是你们这几个败家?子有意欺瞒,不肯让他露面,又或者说不敢让他知道你们背着捣鼓了些什么,你们自己?个儿掂量清楚。”

没等站在前?面的长兄开口,后头的崔五郎便急躁地呵斥回去:“夏侯明仪,我们平白送你个儿子傍身,助你稳固后?位,于你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你何必这般千推万阻,非要和我们做对,和大梁的百年基业做对?”

“五郎,少跟她废话!”一旁的崔三更是气焰嚣张,不可?一世?,抄手于胸的样子,丝毫不把帝后?放在眼里:

“她都能编出血统不明这样离谱的疯话,又有什么是她占不到的歪理!依我看?,倒不如这就奏请陛下废了她的后?位,省得她在此无理取闹,胡作非为!”

明仪更加好笑,口吻越发的阴阳怪气:

“崔三郎好大的口气,张口便要废了本?宫,可?本?宫却有一处不通,你既认为本?宫无子还不愿过继子嗣就活该被废掉后?位,那你自己?的糟糠之?妻,为你生?儿育女,纳妾收婢,却还是让你为了一个娼妓,断送了性命,这,又是何道理?”

崔家?的人?此时已然是脸色大变,那些追随他们的臣子有意想为崔三辩解两句,明仪却根本?就不给他们插嘴的机会?,紧着就说:

“更何况,你谋害发妻,致其枉死,归根究底,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岳家?虽不追究,可?大梁律法却还摆在那儿呢,你怎还好端端站在这里,说本?宫的不是?”

话到此处,群臣哑然。

当年?崔三害死原配嫡妻之?事,满京皆知,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却依旧为崔氏力保,从刑部大牢里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

此事一直都是素以门风清正著称的崔氏,最大的污点,几年?来,崔氏花下大力气试图将此事抹平。

长安人?忘性大,时至今夕若非明仪一而再再而三地翻起这笔旧账,只怕根本?就无人?再记得此事。

恰恰亦如此,这群虚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也终于被撕下了仁义?道德这块遮羞布,露出了他们本?来猥琐、傲慢、无法无天的丑恶嘴脸。

“京兆尹何在?”

“微臣…在。”京兆尹郑嘉文犹疑着应了一声。

“将此犯拿下,收监候审。”明仪直截了当地下令。

满朝文武,却无一人?有所动作。

“怎么,对于本?宫的处置,尔等还要异议?”

她也不慌,专注起来只淡笑着便下意识往萧云旗身边一坐,却是歪打正着,把所有人?的视线带到了萧云旗身上。

他二人?在此,犹如两头?猛兽,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在明者冲锋陷阵、盛气凌人?,在暗者阴森冷郁、默而威戾。

无形中汇聚起的压迫感,沉重若棉花沾水,盖顶如溺。

“今日朝中所论本?是江山基业,香火传承之?大事,皇后?却一上来便顾左右而言他,借莫须有之?罪,行堵塞言路之?实,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吧?”

重压之?下,崔氏之?中只剩下崔家?大郎崔劝还敢开口说两句。

可?他本?来就在之?前?,为着受崔玏的连累,被迫托病辞官,而今已是一介白身,容他上殿已经是明仪与萧云旗开恩。

明仪当下冷嗤一声,连客气都懒得再和他们客气,“你们男子杀人?放火是莫须有,我们女人?不生?孩子就是动摇天下根本?的大错事,真是大言不惭。”

恰好此时楼银镜也带着她去请的人?出现在了大殿门外,明仪瞧见后?,便也暂时不再揪着前?事不放,将身向后?一仰,姿态四平八稳。

“也罢,诸卿既非要论罪王之?子是否能重归天家?,那本?宫就同你们论个清楚。楼银镜,把人?带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口的楼银镜便对着身侧的丽装女子行了个礼,请她先行一步走入殿中,倾身行礼。

“妾身谢氏,参见陛下,参见皇后?。”

群臣与崔家?众人?见状,十分诧异,不时便有人?问:“栖霞县主?你来此又是为何?”

谢榆之?也不拖延,直接开门见山:

“妾身此行,是为证明罪王之?子实非天家?正统,就连其父罪王萧觉,也并?非先帝亲生?。”

“你胡说八道!”崔五郎一听,立时直眉瞪眼,脸红筋暴,大声怒吼,“光王乃是先帝与我姑母所生?,你这没眼没识的妇人?,难不成是要诬陷我姑母不守妇道,红杏出墙吗!”

崔劝亦白着张病容未退的脸,咬牙切齿:“谢氏县主,你也是女子,却与一群男人?之?间公然构陷另一个女子不守妇道,这就是你谢氏的教养?”

谢榆之?依旧看?也不看?他们,梗着脖子,大义?凛然道:

“此事本?为家?丑,妾身为人?子女,又曾在先考灵前?起誓,本?不该将此事泄漏。然如今却听闻有人?不知是至今蒙在鼓里,还是故意为之?,欲以罪王之?子入嗣天家?嫡长,偷梁换柱,窃国欺君,妾身不得已,只能弃孝守忠,将当年?之?事开诚布公!”

说罢,她便从袖中取出一叠特意整理好了的书信,高高奉于众人?眼前?,交由元景利递到了明仪和萧云旗手中。

那些书信的内容明仪早已了然于心,萧云旗嫌一封封读来麻烦,看?也不看?便使元景利直接拿下去供群臣传阅,等他们自己?理论。

谢榆之?也趁着大臣们将几封书信来回传阅的空隙,将往事一一道来:

“昔年?,先帝还是亲王时便专宠惠纯皇后?,令后?宅形同虚设,罪妇崔氏,也就是曾经的崔贤妃,崔太后?,常常几个月都无缘面圣。

“直至惠纯皇后?有孕,崔氏唯恐惠纯皇后?生?下嫡子以后?,她们这些没有子嗣的妾室前?程更为渺茫,百般算计之?后?,竟想出了借腹生?子这样荒唐的毒计!

“而被她盯上的,正是当年?刚及弱冠的先考!”

她一边说,那些看?到书信内容的臣子眉头?也越发深锁。

虽说罪妇崔氏早于之?的前?金佛案中声名狼籍,获罪身死。

但好歹她也是曾以贤淑温惠饱受赞誉的一朝贤妃,是崔氏家?风清正、教养高洁的象征。

贪污受贿虽卑劣,然于他们这些从不把平民百姓当人?看?的贵胄世?家?而言,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她本?身也是被推出去顶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