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1 / 1)

即使很讽刺,但在士族乃至天下人?眼里,也断断不能和她的清誉名节相?提并?论。

而老光王乃是先帝唯一的同胞手足,先帝在世?时,兄弟和睦,情谊深厚。老光王为人?也是忠厚恭顺,无可?挑剔。

昔日给萧觉选定?封号的时候,恰逢老光王辞世?,先帝悲恸之?至,便让萧觉也以光为号,寄托哀思。

然此事在当初却遭到了还是贤妃的崔氏极大的反对,当时众人?都以为她是为觉先帝偏心,不重视自己?儿子而闹,而今看?来,却多有做贼心虚之?意。

“先考那时尚且年?少,一时不慎误中其算,事后?还遭此妇不断威胁,先考怯懦,因此半生?都在担惊受怕,直至死前?方?留下绝笔遗书,将事实真相?白纸黑字落于笔下,为的就是防止有朝一日倘使有人?要以罪孽之?子,混淆血脉、败坏人?伦!还望陛下皇后?明鉴!”

谢榆之?慷慨激昂地说完,还求做戏做全,她还格外明公正气地弯下膝盖,给明仪和萧云旗行了个叩拜大礼。

那些书信这时也在殿内传臣子手中传阅得差不多了,连同崔家?那几个蠢货,也都一一看?过一遍了。

上面的字迹,即使是那几个最擅临摹书写的行家?来比对,也断然看?不出什么端倪。

每一笔每一画,都如崔温华、老光王在世?,亲手将他们之?间的纠葛是非亲手撰写。

从起初设计引诱时的幽怨肉麻,到后?来事成之?后?将人?一脚踢开的无情冷漠,以及一次次、一遍遍地拿捏威胁……

这一刻,崔温华刻薄狠毒的真面目被彻底揭破,连同清河崔氏满门一直引以为傲的高风亮节,都随之?坍塌粉碎。

所有人?看?向崔家?那几口人?的眼神都在改变,风水轮流转,那些曾经落在明仪身上的,不怀好意、轻蔑、审视的目光,终于回落到了这些始作俑者的身上。

到最后?,只剩他们自己?还在咬牙坚持:

“不过几片纸罢了,又不是不能凭空捏造,而今与此事有关的人?皆已作古,自然是在世?的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崔三郎亦气急败坏地攀咬起来:“就是,谁知道是不是你和夏侯明仪串通起来,故意要陷害我们崔家?!”

可?那又如何呢?

“崔卿,你们此番谋划算计,想必未曾告知过你家?那位德高望重,一生?忠良的老父亲,又或者你们说了,却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吧?

“否则,为何今日明明陛下与本?宫让请的是他,来的却是你们几个蠢货。”

明仪撑着头?,幽幽盯着殿下脸色随着思绪一寸一寸发白的崔劝。

他是长子,是这家?里除了崔肃以外,唯一一个能顶得住事儿的人?,这时也忽然想起当他们提及要以此计扳倒夏侯明仪时,病榻上的父亲是如何激愤烈咳,拼命拦阻……

他当时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父亲会?那般,如今却好像有些明白了。

崔劝长时间的沉默,俨然已经汗流浃背。

明仪见之?不由笑了,“怎么,被本?宫说中了?”

崔氏两个不成器的回头?看?见兄长神情,即便外愚蠢不知事,却也慢慢反应过来,毛骨悚然。

谢榆之?趁此良机,又冷不丁再给他们添上一把火:

“想查验妾身所言是否为真,只需一试便知。医书曾有记载,凡族中有对物过敏者,其所育子嗣亦会?起敏。先考与妾身,还有妾身的女儿都吃不得花生?,却不知陛下可?有所忌?”

元景利为显殷勤,抢着笑答:“陛下饮食,百无禁忌。倒是罪王萧觉,据老奴所知,确实是自小便沾不得花生?之?类的,至于罪王之?子……这样小的年?纪,也不知经不经得起一试?”

孩子的身体健康是一回事,但重要的是,他们崔家?人?自己?敢不敢赌。

而他们其实也知道,以如今这局势,即便他们放手一搏,胜算也微乎其微。

夏侯明仪,是早就做好准备,要用此事扳倒他们一家?的。

“如此,本?宫真是好奇,昔日崔氏罪妇犯下借腹生?子,混淆皇室血脉这种欺君罔上之?大罪,崔氏一族到底有多少人?知情,又是否明知其罪,仍旧想要将一个血统有问题的孩子送进皇室呢?”

明仪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故作一脸惊奇浮夸地轻叫起来:

“对了,本?宫还记得,昔年?先帝病危,储君之?位空悬不定?,也是你们崔氏一族力排众议,将罪王从凉州迎回,意欲扶其位主东宫吧?”

崔家?众人?哑然,群臣寂寂。

局势至此,彻底落定?。

她终于能以胜者的姿态,稳稳当当地走到对手面前?,居高临下地宣判他们的罪名。

“崔氏居心之?毒,原是要窃国夺权,意图谋反啊。”

第80章 唇亡(一) “妾身帮了皇后这么大的忙……

麟德七年夏, 清河崔氏一族因谋逆之嫌,举家?下狱。

后经刑部、大理寺连番审问清算,除开?已知的几项罪责外, 又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了不少东西。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楚听澜之死、强抢民女、放债逼死人命一类,以及最令人发指的, 科场舞弊。

“崔肃久坐中书,崔氏根苗大多?盘踞在礼、吏二部, 这其中光是?礼部每回科考前卖出去的答卷和名额,都足以养活百户佃民。

“不过这还是?少数, 比方说麟德四年春闱之中,进士一科榜上有名者,十个里有八个都是?自崔氏一族所开?设学馆出来的生徒。如此?一来, 这科举之制,根本就形同虚设。”

楼银镜坐在明仪边上, 一面擦拭着?她的宝贝琵琶,一面与人闲话,说到这里还忍不住从?鼻息间挤出一声讽刺的冷笑。

“世家?大族垄断学子仕途是?本朝沉疴,自太宗至今,先后有多?少豪族世家?乐营此?道, 借此?招揽门客谋士,于官场上下勾连,左右朝局。

“想以此?作为处置他们的罪名,一旦动手,便是?足以惊动天下的大案, 而?若想深入探查,首先要过的就是?他们这些年网络于三省六部的门生同窗那一关。”

时日夏雨倾盆,谢榆之入宫给明仪请安, 经雨一困,明仪便顺势留下了她,此?刻也坐在椒房殿中,和她们吃茶说话。

“不过你家?皇后却认为,与其到时候和他们一起?陷在这种繁杂冗长的旧案里扯皮,倒不如另辟蹊径,重新?送他们一条罪名,以此?作为导火索,一炬燃山。”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琢磨明仪从?头到尾的谋算,越琢磨越发现,她其实每一次都只走了半步棋,犹如蜘蛛织网,猎者捕熊。

明知士族对她戒心?深重,她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他们草木皆兵,便高调宣布撤帘弃政,故意让他们生疑生忧,却又始终猜不到她的用意,由?此?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