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1 / 1)

不过, 也好。

夫妻也罢,盟友也罢。

至少在与她并肩而立的人,依旧是他。

只要他还?是大梁的国君,在她身边的,便只能是他。

想到这里, 萧云旗眉宇间的阴郁消散不少。

虽不知她这一次弃掉手中垂帘听政之权的本意究竟为何,却?还?是道了一声“准奏”。

“谢主隆恩。”

明仪俯身敬拜,直至御驾从她身前经过,远去之后?,方才慢悠悠站直了身子。

天光于她身后?的宫墙远山边缘挣扎着绽出一抹金白, 沿着她的轮廓将她包裹,一点一点显露出难言的疲惫。

“走吧,回椒房殿。”

明仪扶上魏氏递过来的手, 奔波整夜,任凭现在是天要塌了,还?是地要陷落,俱先待她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

当夜,崔氏内宅。

崔家内外的子弟并几个颇受倚重的幕僚正汇聚一堂,闷头围坐在这家的家主夫妇左右,不言不语,神色各有各的凝重严肃。

到头来,还?是坐在上首的家主夫人,打破这中间装模作样的沉默:“所以……她竟真就这般心甘情愿地撤了帘?”

这两日为着次子的获罪伏诛之事,家里几个在朝为官的男人都或多或少受了影响,崔家在京中的声望也随之一落千丈。

加上她的长子又一直病着,长媳在侧侍疾脱不开身,只能难为她孤身操持上下?,里外周全,忙得?不可开交,同?时也心力交瘁。

直到今日惊闻朝中又出了大变故,确不是她一久居内宅的妇人所能定论之事,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告知家里真正做主的两个男人,由他们召集众人,共商对策。

“早朝时文武百官可都看着,确是陛下?亲自下?令让人将背后?那道珠帘挽起,还?有何胡说的余地?”

说话的人口气有些傲慢和不耐,确是崔肃夫妇的小儿子开口。

他在长房几个兄弟里排行?第五,不是最长也不是最幼,却?为着是崔夫人的幺儿,自小骄纵惯了,即便而今早已?为人父母,却?还?是不改肆意妄为的品性,与亲生母亲说话也不怎么注重仪礼。

崔夫人对此也习以为常,毫无芥蒂,顺着便又问?:“那女人为了谋权上位,不顾廉耻,机关?算尽,眼下?却?又这样轻易如?儿戏,将到手的权位说弃就弃,是否太不合常理了些?”

一旁病恹恹的崔家大爷崔劝听罢,顾不上自己?还?在发虚的身子骨,即刻也要强撑着站起来控诉:“她……她就是个疯子!不知廉耻,目无王法,指望她按常理出牌?哼,痴人说梦!”

“大郎莫说气话,当心伤了身子。”崔夫人心疼儿子,一见?他情绪激动,三言两语便险些背过气去,连忙开口劝慰。

崔肃也不是个一味冷酷苛责的严父,眼见?长子病成这样,心下?酸疼不已?。

于是也缓缓开了口:“夏侯氏生性贪权重利,在光王府的时候,便常为与我家外甥女争风吃醋闹得?鸡飞狗跳,实非高门淑女之态。

“而今她骤然放权,必有图谋,虽不知其所图,但只要我等谨言慎行?,不让她拿住话柄,接下?来的日子也能安顺。”

此话一出,在座诸人皆觉有理。

只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枯坐半宿,却?也未曾有一人想得?明白,她究竟想要在图谋些什?么。

不知敌人所图,便是将己?方置于被动,长时间这样提心吊胆,杯弓蛇影,难保不会人心浮动,自乱阵脚。

可即便如?此,这家人平日里倚仗苏月钦出谋划策惯了,而今没了他在,到头来竟便再没人能真的拿出个可行?的对策来。

最终,也只听得?坐在崔劝左手边的方脸青年捶股叹道:

“唉!想我崔韦两家,短短几个月,竟被这小小一个边蛮出生的野丫头压得喘不过气!真是憋屈!”

此人姓韦,为着夏侯氏放权撤帘一事,崔夫人想着唇亡齿寒,本意是打算连同?韦家长房的人也都尽数请来,不曾想韦家的人各个都是狐狸托生,眼下?崔家接连出事,为了避嫌,他家其他人不是托病,就是假称有事要出门,不便前来相商。

任凭崔家派去的人好说歹说,那韦呈训最后也不过是从年轻的小辈里选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后?生出来,敷衍了事。

而且如?此一来,他的话说出来,便也没多少人能信服。

坐在末端,离门最近的素衣青年听罢立刻轻蔑地哼了一声,故作高深地抄起手:“我说韦家兄弟,你?可睁大眼睛瞧了,就这些日子她办的那些事,你?还?当她是从前随你?们拿捏糊弄、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呢!”

然而这话却?扎扎实实地刺进了崔家人的耳朵里,崔五郎当即便一眼横过去:“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们崔家当年蒙她骗她,对不住她,才招致她如?此打击报复么!”

“我……”那厮年轻气盛,本想立刻回一句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不打自招的。

殊不知有的人心虚之下?,说起话来连个空隙都不给人留,紧接着又急促道:

“是,崔家从前在一些事上确实让她受了点委屈,却?也都是为大局考虑,再三权衡轻重后?,不得?已?而为,何况当初又不是我们强逼她出力,是也非也,皆是她自己?做的选择,何故又来怪罪他人?!”

“五郎说的有理,再者她当初既已?嫁进了光王府,做了光王的人,她的嫁妆不也都是光王的么,光王取自己?的东西,还?要过问?她一个孺人,说出去丢不丢人?”

崔夫人深以为然,她从前就很?瞧不上以前那个外甥媳妇,连带着与她交好的夏侯氏,她也厌恶的很?。

为此,昔日光王府妻妾之争,她在暗中也没少插手,帮着自家外甥女不知算计了夏侯氏多少家私。

眼下?有人旧事重提,她难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跳出来多嘴。

“你?们!”

门边上的青年听得?这对母子如?此强词夺理,厚颜无耻,一时再难忍住,呵呵冷笑了两声,“你?们既要这么想,我倒觉着夏侯氏如?今的所作所为,俱是情有可原了。”

说罢,他便也站起来,甩开袖子背过身去,全然不屑与眼前这群人共处一室般。

谁曾想,却?被坐在那儿似乎半天缓不过气的崔劝冷不丁问?了一句:“崔老九,我瞧你?半天了,你?一再帮着那个女人说话,胳膊肘往外拐,到底是何居心?”

青年人旋即愤而转过身,怒目向前:“什?么居心不居心,我不过是看不下?去尔等这般刚愎自用,蛇鼠两端之嘴脸罢了!有长房如?尔,我清河崔氏怎能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