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之间的事，陛下，与你无?关。”苏月钦也寸步不让，努力在他野兽般锐利的眼神下扮演从?容。

萧云旗揪着他头发?的手随即越收越紧，双眸之中，是漫天的杀意。

在这一刻，他们?都不再他们?。

而是两头狭路相逢，相持不下的雄兽。

一虎一鹿，虽力量悬殊，却谁都不曾落了下风。

“陛下，陛下！”

“皇后?抢了千牛卫的马，闯出宫去了！”

*

延英殿一场恶战，弹指黄昏。

明?仪自殿中走出来时，天地已没入一片赤色的霞晖中，既壮丽，亦刺眼。

她的眼睛因此酸疼了一路，只能靠眼泪冲刷缓解。

她不相信苏月钦说的话是真的。

她和萧觉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他什么模样自己没见?过?，眼前人是真是假，她还分辨不出来么？

一回椒房殿，她便一头扎进?后?殿库房中，在那一堆她自宫外带来的嫁妆箱笼里疯魔般地翻找着什么。

看守库房的内侍见?状，俱被她的神情吓住，全然不敢上前询问阻拦。

箱笼里的绸缎、首饰、器具被她翻得一片狼藉，可她忘了，当初入宫的时候，她为了和过?去做个了断，那些与萧觉有关的东西，信件、旧衣、钗环，都教她烧的烧，扔的扔。找来找去，也只有那一张静置在角落的旧箜篌，还残存着过?去的光影。

明?仪走过?去捡起，拿在手里看来看去。却怎么也看不出端倪。

“阿觉，谢谢你帮我修好箜篌，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阿觉你评评理，苏月钦老说我箜篌弹得难听，说我不是这块料，有他这么说话的吗！”

“阿觉，等我这次回来，你听我给你弹《凤求凰》好不好？”

“阿觉，我们?成婚后?我许久没弹过?箜篌了，过?些日子是我生辰，你可愿来听我一曲？”

“阿觉……”

“阿觉……”

自少?时到出嫁，她一声声喊的都是阿觉。

苏月钦好洁，爱穿白衣。

萧觉喜素，可常穿的还是雪青、月白之类清淡却显贵的颜色。

苏月钦好文，身上从?来只有书香墨气，像个从?古文典籍里走出来的老学究，古板无?趣。

萧觉最爱附庸风雅，常爱摆弄些清冽孤高的名贵香丸，明?仪每次见?他，都最喜欢闻他身上各种各样沁人心脾的味道。

而且萧觉掌心有痣，苏月钦没有；萧觉喜爱模仿各大书法名家?的字体，写的字到最后?也自成一家?，苏月钦却只专注于研摹褚体，至今一笔字亦如文忠公在世……

他们?两个人，明?面志同道合，可实际的喜好作风，向来都天差地别。

这要明?仪如?何?能够相信，昆仑奴面具下的，竟然另有其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咣”

明?仪愤然将手里的箜篌砸在地上，任凭它弦断身裂，也再不多看一眼，转身便又撞开人群，快步走了出去。

她一定要找到反驳他的证明?，椒房殿中没有，别处肯定还有！

她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找到……

“殿下，殿下！您要去哪儿啊，殿下！”

思量间，以明?仪的脚程，不时便以走出大明?宫内庭。

身后?魏宫令带着人追她追得都快跑断了气，任是如?此，也依旧追她不上，眼睁睁看着她从?过?路巡逻的千牛卫手中，抢下一匹红棕马，于夕阳下飞驰而去。

一如?一年前，她入宫那夜。

魏氏到此也实在没力气追了，只能转头吩咐同行?而来的内侍：“去，快去禀报陛下！”

而明?仪却也没去别的地方，打丹凤门出来以后?，她便又沿着丹凤大街，一路奔向入苑坊。

途中百姓不识来人，见?她衣着光鲜，却横冲直撞，目中无?人，还当是哪个士族家?里娇养出来的跋扈千金，背后?骂几声便没在当回事了。

她亦充耳不闻，一路马不停蹄地来到记忆里那一座大宅门前。

此处本是光王宅邸。

本该朱门绣户，雕栏玉砌。

然而却只因她当初的一把火，金玉做泥尘，锦绣成飞灰。

如?今在她眼前的，只剩下一座无?人敢轻易打扫修缮的废墟，在渐渐暗淡的天幕下，犹如?一具凶尸怨魂，都不用进?去，便只觉怨气冲天，生机枯槁。

明?仪确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进?去。

那些该死的回忆，也才她重新踏入此地时，再次涌入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