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说着,一字一顿地说着。
“那年你生辰我不是故意要迟到,我也?想陪你一起看烟花,以后?我都补回来好不好?”
他每说一句,过往那些她永远不想再去触碰的记忆便?会随之翻出来,在她眼前重新上?演一遍。
眼前人?的脸,回忆里萧觉的脸,在她眼前一次次重合,一次次分离。
不断地刺激着她将事情往一些根本不可能的方向去联想。
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天塌地陷。
“苏月钦!你疯了!”她几近崩溃地大喊。
疯?
对,他是疯了。
从前生听到她死讯的那一刻起,他就?疯了。
重活一世,那种失去才想起珍惜的痛,他不想再承受一次。
随即,他便?又?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张半新不旧的昆仑奴面具,戴在脸上?。
他的模样,也?终于和明仪记忆里的模样,完完全全地重合在了一起。
“九娘,是我。”他轻轻地说。
记忆里的萧觉与她单独相处的大多时候,都戴着这一张昆仑奴面具,不大说话?。
当时他的解释是,彼此身份特殊,私下相见次数多了,不意被人?发觉,被先帝知道,容易起猜忌。
明仪那时候傻,对他的话?从来深信不疑。
她不由想起那一次在暗牢中,萧觉那样怕疼爱娇的一个人?,却?能忍受脱皮磨骨之痛,生生将她从坍塌的暗牢边缘拉起来。
那时,她还觉得这份情意甚是可贵。
现在看来,原来是因为救她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他们?把她当成傻子一样戏耍,愚弄她的感情,玩弄她的人?生!
怒极,恨极,绝望极。
同时,也?恶心至极。
但听啪的一声脆响,明仪咬着牙,一掌打在苏月钦脸上?。
旋即抽身而去。
第70章 真相(二) “倘若我偏要得寸进尺呢?……
她走时步急气促, 鬓边的流苏步摇也随之晃如?浪涌。
萧云旗起身便想去追,胡乱抚开那些平日里用来遮光,这时候却尤为碍事的纱幔, 行?至大殿中央,却为时已晚。
一则明?仪已经走远, 二则他自己也从?那一瞬的冲动中醒过?神来。
可转头瞥见?仍跪在原地的苏月钦,只觉腹有火烧, 一颗想杀人的心几乎按捺不住。
“来人,带下去, 关起来。”
为今之计,只能先将人撵走,图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苏月钦却道:“陛下囚臣, 不怕她不高兴么?”
口吻平静,却怎么听都想是在挑衅。
没错, 他就?是挑衅。
他抬眸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深浓俊美的五官,却是一身如?凶刃利剑般的阴郁戾气。除了令人恐惧震颤,毫无?可取之处。
这样的人,又怎配与她并肩, 怎配和她相携一生!
他的想法尽写在眸底的冰冷里,莫名其妙的高傲和优越感让玄衣的年轻帝王大为光火,再也忍不住一脚踹了上去,将他的头狠狠地踩在地上。
“无?诏返京,擅自闯宫, 先渎职后?犯上大不敬,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不会立刻杀你, 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苏月钦一介书生,在这般绝对的武力压制下,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然文人虽孱弱,却有一身嶙峋狰狞之烈骨,即便被践踏至此,依旧不弯不折,拼死也要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倘若我偏要得寸进?尺呢?”
“为她?”
萧云旗笑了。
他还记得梦中见?过?的那个明?仪,那样恣意,那样飒爽,那样鲜活,哪怕他从?不肯承认,却还是愿意用这世上最美好的字眼儿去形容那时候的她。
可就?是这样的她,却被他们?用所谓的爱、所谓的忠、所谓的义编织成的谎言鞭笞、凌迟,直至支离破碎,魂飞魄散。
他们?究竟有什么资格说为她?
萧云旗实在不解。
于是他松开脚,揪着苏月钦的头发?,将他整个人粗暴地半提起来,逼视着他质问:
“倘使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你又怎敢确定她愿意相信,愿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