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回顾前程，所幸这?厮今日倒是没给自己?添什么乱。

甚至……

方才是不是还拉了下她的手，要她保持镇静来着？

不过眼下却?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明仪赶忙收回思绪，转眸再次看向霞儿旁边的胖老妪。

“钱婆子。”她又唤一声。

然?后掰着手指，如小儿初学算术一般，细细计较：

“本宫犹记得，听澜与苏相?公成婚是麟德二年初夏，你也是那时从崔府过到了苏宅。可两年不到，你便因为常常在内院里生事作乱，惹得当?时已经怀有身孕的听澜胎气大?动?，这?才被打发去了乡下庄子。

“而本宫，似乎也是在你离开以后，才经听澜与秦医侍相?识。所以本宫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知晓本宫和?秦医侍那么多事的？”

此言一出，连崔玏的脸色都跟着一白。

随他而来的朝臣脸上更是愕然?，他们本就?是听信了崔玏的话，以为他真的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可以一力废掉明仪，这?才跟着他一同上殿，推波助澜。

像内宅用人这?般细枝末节的事，他们自然?是没法知晓的。

想必连崔玏自己?也想不到，她夏侯明仪居然?会?对苏家一个仆奴如此记忆犹新。

钱婆子见势，登时便慌了，连说话都磕巴起来：“我…我自然?是，是我家夫唔！”

然?而还没等?她将话说完，但听“锵”一声裂响，一道雪亮的银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明仪的袖中飞出，猛然?插进钱婆子方才还张张合合的双唇间！

霎时间，钱婆子如一只被突然?钉死在柱子上的蚊蝇，僵在原地，令众人也随之屏住了呼吸。

明仪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手里的短刃再又慢吞吞地往深处去了几寸。

刀兵摩擦血肉之躯的声音淅淅沥沥，不断有新鲜的血液从钱婆子口中滴落。

直至刀尖破开她后颈上的皮肉，影影绰绰斜刺出一个尖角。

明仪方才抽刀。

“本宫说过，你若再敢用你那张臭嘴提及听澜半个字，本宫必杀你。”

话毕，人亦栽倒下去，瞬息间，血流成泊。

苏月意?在这?一刻亦后知后觉地瞪着眼睛，惨叫起来：“夏侯明仪！你竟敢在延英殿上持剑行凶！”

崔玏却?是又惊又喜，忙不迭便跪在萧云旗面前，目露精光：“陛下！此妇做贼心虚！当?众便敢杀人灭口！还望陛下明鉴！”

同他而来的朝臣见状，虽晚一步，却?还是机警地随之一起跪了下去，连声称是。

只盼着这?如置火上的局面，赶紧终结。

突如其来的血腥气和?几段尖利的高声叫喊，令一直乖乖趴在萧云旗脚边的阿寅按捺不住地躁动?，就?连萧云旗都没反应过来，它便从高台上跃下，冲着最吵的一侧发出一声兽吼。

震得众人双耳发疼，更在这?百兽之王面前，本能地生了胆怯，连连后退。

“阿寅。”

“虎。”

明仪和?萧云旗几乎异口同声地沉声一喊。

然?猛兽震怒，又岂是片刻便能平息的？

只见它在明仪身前，瞪了那群早已双腿颤颤的绣花枕头许久，依旧不肯有收敛之势。

萧云旗无奈，只得也自帝台上拢袖走下，攥着鞭子来到它和?明仪之间，用鞭子试探着轻敲了它的脑袋。

“阿寅，行了。”

起初它还在气头上，险些反口咬上自己?的主人。

幸而萧云旗早有防备，躲开它那一口之后，方又耐着性子收起鞭子，用手抚上它的头顶。

熟悉的气味和?触感让它慢慢平静下来，渐渐能够乖顺地在萧云旗脚边重新坐卧。

这?般一趟下来，眼前重臣俱如获新生般松了口气，更有甚者，后背皆已湿透，被穿堂而过的风吹着，冷意?散进全身，如惧如怖。

“崔卿，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么？”萧云旗一边帮阿寅顺着毛，一边慢条斯理?地问。

不动?声色就?将这?场闹剧的终结之权，拿了回来。

崔玏咽了口唾沫。

他跪在所有臣子的前方，离阿寅最近，猛兽带着腥味的呼吸热腾腾地喷在他头顶，令他几乎不敢抬头。

可他最后还是开口：“倘若臣说，臣有贼子秦瑛亲笔所写?的认罪书呢？”

闻言，站在萧云旗身后，明仪不禁侧眸剜向地上跪着的那人。

“秦医侍再怎么说也是太医署的人，你敢对她动?用私刑？！”

见她因此露了急色，崔玏心知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跪在那里不觉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既嘲讽又得意?，既有穷途末路的可悲，又有看轻生死的无畏。

诡谲非常。

“秦瑛在哪儿！”明仪急促地冲上去，揪起他的领子质问。

他却?依旧在笑，笑够了，方才幽幽转头与她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