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珩捻棋看向对座的人,勾笑道:“看来这盘棋,陆军长是稳操胜券,再下也翻不了局势,点到为止吧。”
“魏主席对这盘棋这么没自信?”陆熠也笑,眼底却没半分愉色,“一盘棋要有始有终才有意思。”
魏知珩笑而不语,陆熠这番话意有所指,这是拿棋盘想敲点人,殊不知并非所有执棋者都看不清局势,短短的四方盘内生权谋计如棋迭踪长,他想试探,但魏知珩并不愿意操盘。
“孟邦沿线最近炮火连天,今早萨尔温江的水都染成了血”他看向身侧的男人,“听说贺先生刚拿下曼相大桥,还没来得及发去贺电,不见怪吧?”
被点到的人吞了两口烟,语气瞧不出情绪,懒嗯一声,“消息还挺灵通”说完这,他笑眯,“怎么都对我这么关照,莫不是按了监控?”
虽是玩笑话,气氛却有些僵,三两句便无形掀起一股暗流涌动。
魏知珩低头,手拢火也点了支烟,烟雾淡淡弥漫在周遭的空气里,熏得人打颤。
又是一声轻笑,分不清是哪句勾了趣味,贺聿生也没说话,就这么搭着桌上的棋盘,态度瞧着挺耐人寻味。
终于,陆熠开口,他挥手命令警戒的哨岗退下,抬眸看向两人:“最近靠佤帮战事频发,南接攘的木姐南坎班瑟民团地区负隅顽抗,现又有当阳、万海等地掀起的毒枭武装猖獗,上头几番敲点,最近联合几个国家军演,我这边虽没接到命令,但揣测下一步动作大概率会是大范围清扫打击顽抗的军阀势力。”
“是吗”魏知珩推了下眼镜,思索了瞬:“没记错的话南坎的民团貌似是缅政府培养出来的人,这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着实算得上一出戏。”
“不是有德昂牵制么,要政府军操心什么。”贺聿生看他。
陆熠将棋盘一推,落子中央,语气淡淡:“找你们不为别的,现在缅、泰政府缓和局势牵动了1027军事行动,以果敢、德昂为首入伍,站在同一个战线,虽没得到直接命令,但是按照所得的局势,这次大范围清扫会针对一些自治的邦和武装,果敢和德昂签了协议。”
话递到这,他朝两人看了眼,没继续说下去。
都是聪明人,当然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德昂、果敢之所以那么动作迅速参与1027罂粟清扫暗地里的协议想必就是这个了,所以德昂才能听话地去替政府军堵住班瑟民团的枪口。
不过,这话里还有隐晦的另一层意思没明说,场面上三人都心知肚明,佤帮战事频发还差一处没提,以贺聿生的佤联军袭击勐能、曼相大桥的武装冲突,亦有愈发恶劣的趋势,陆熠口中的大范围清扫打击顽抗军阀势力,明显就是在敲点了。
明晃地告诉贺聿生,要打,打到最后是跟联合起来的政府军开战,谁也讨不到好。
魏知珩听出意思,没有多话,而是看贺聿生反应,他倒是好奇这男人要怎么取舍,毕竟当阳这地方对佤联军极为重要,控制了当阳就相当于扎一根刺。
“我也很难办啊,当阳和万海要是没了,我们大佤帮也受制于人不是。”贺聿生耸耸肩,看着倒是真有几分为难。
陆熠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摊手拍他肩劝:“少拿这块地盘你也不亏什么,佤帮地处优势,你手上的枪杆子硬谁敢让你受制于人,要多打那一场仗以后可就天天有仗打,佤帮也不得安宁,孰轻孰重你自己也该想明白。”
贺聿生抽手,侧过脸瞧他,仿佛在思考这番话。只是还未等他思考出一二,陆熠折了话头,几句话落下,差点让贺聿生掀了桌。
台盘棋子散落一地,呼吸间都萦绕着浓重低沉的气压,滚落在地的黑子骨碌跌至脚边,无声硝烟蔓延。
“你他妈什么意思?”他眯了眯眼,将手里的烟掐灭。
魏知珩低头,默不作声将烟从嘴里撂下,看着这一出好戏。
陆熠点了点桌子,眸色似笑非笑盯着他,“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过多嘴问一句。”
挺有意思,三两句点到他去日本的事情,无外乎就是在告诉他,那些东西还有第三个人知,想以此为要挟。
不过陆熠有些失算了,贺聿生从来不是乐意被制肘算计的角色,所以他片刻便冷静下来,点头,面色好说话。
“行”贺聿生轻笑,“一个当阳罢了,我不缺这块地盘。”
魏知珩颇有些意外,他是没想到贺聿生会因为一个女孩放弃到嘴的肥肉,这压根不是他的作风,细想恐怕事情还是没那么简单。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用在他身上恰好,陆熠扯唇,抬手解掉两颗军装扣子松气。他当然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贺聿生虽然表面放弃这块地方,可等到风声过去后,说不准心思会再起来。不过陆熠并不担心,因为到那时,政府军已经牢牢掌控,任他再怎么翻天也没办法再夺回。
话头换盏间,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亭心。
0171 撕破
亭内三人视线汇在她身上,苏韫手里端着壶茶盏,沿石桥慢慢走来。
到了亭内,苏韫将手里的茶盏搁置在桌上,目光看向陆熠问,“没打扰你们吧?”
“你怎么来了”陆熠见人只穿件薄衫,眉头蹙起,“受凉的天气别出来了,你身子不好。”
魏知珩淡笑看着转眼的功夫,那件墨绿的军衣就披到了苏韫身上,男人解掉衣扣将人裹起。庭院中没什么风,但湖心漾出的凉意还是有些瘆人,苏韫笑得娇羞,忙推开嗔怪:“还有人看着呢。”
闻言,魏知珩识趣偏开视线,按理以陆熠的作风很难说上心,早早听闻他金屋藏娇,原来藏的是这么一个罕物,这个女人,挺有意思。
想着,他朝贺聿生看去。那头却好似见怪不怪眼色淡淡,重新点了支烟没讲话。
轻咳了声,男人接过桌面的杯盏,斟了几杯茶示意人。没想到,茶香还没飘几阵贺聿生嗤了声,不知是收到了什么讯息,着急忙慌就准备起身离席。
“贺先生这么着急走吗?”魏知珩抬眸问。
“有点事情,失陪。”
男人面色不大好看,显然是件急事,如此,魏知珩也没再多问,放下茶杯礼貌送人。
“怎么了?”陆熠回身问他。
“手下的人出了点事,忙赶回去处理,不用送了。”贺聿生连招呼都没打完,两步迈出庭院。
这边人还是一头雾水,揣测出了什么事。现在曼相大桥刚拿下,总不至于是政府军出动了?佤帮如今抢占先机,其他人想反应也来不及了,实在想不出还能出什么事情让他心情差成这样。
临到桥头,一声柔音将人喊住。
“贺先生留步。”
步子停滞的不只有贺聿生,亭心内的两人视线也汇在女人身上,苏韫莞笑解释:“上次那小姑娘说我泡的茶香,所以我答应送一盏茶叶,今天她没来,麻烦贺先生带过去吧。”
陆熠神色淡漠瞧不出情绪,倒是魏知珩开了口:“这茶确实不错,赶紧去送吧,贺先生时间宝贵,再耽误下去该走了。”
苏韫点头,拂了下衣角便往桥头走,丝毫没在意身后那道薄寡而绵长的视线。
瞧着步步往自己走来的人,贺聿生眉头挑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直到人走近站在他身边也没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