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喊叫惊动了巷子里的路人,混乱中,一个龟奴猛地伸出熊掌般的大手,指尖几乎要揪住她的后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破空而来,带着倒刺的长鞭突然狠狠抽在龟奴手背上。

他发出一声沉闷的嚎叫,惨叫着踉跄后退,手背上顿时渗出鲜血。

“上来!”

一只瘦削且布满薄茧却格外有力的手突然出现在眼前。

沈知念抬头,看见马上之人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冷冽如鹰的眼睛。

待看清对方腕间那枚青玉镯,她眼底瞬间泛起惊喜,不可置信的喊出声:“如鸢!”

不及多想,她死死攥住那只手,借力翻身上马。

后方龟奴追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鸢猛然挥鞭,鞭梢擦着龟奴的脚前地砖炸开一声脆响。

“再敢追,下一记抽的就是你们的头面,保管皮开肉绽!”

两个龟奴被这凌厉的气势震慑,面面相觑间停下脚步。

如鸢收起长鞭,战马嘶鸣一声,踏着夜色疾驰而去,贱奴窑的喧嚣渐渐被甩在身后,只余夜风在耳畔烈烈作响。

如鸢本名付如鸢,她的父亲父也是行伍出身,官至参将之职,与沈知念的父亲沈晁将军意气相投。

二人常于校场执戈对练,谈论排兵布阵之道,连沈知念家中后院的梅树下,都落满了他们切磋武艺时扬起的尘土。

年幼的沈知念与付如鸢,也总爱蹲在一旁,偷偷模仿大人们挽弓的架势,将花瓣当作箭矢互掷嬉戏。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沈晁战死后,奸佞之徒构陷其通敌叛国。

付如鸢的父亲为老友仗义执言,却在朝堂之上遭小人谗害,一家老小被一纸调令打发至岭南。

说的好听是戍边镇守,实则与流放无异。

临别之际,付家想将沈知念一同带走,可那时候圣怒未消,沈知念身为罪臣之女,身份敏感至极,这计划终究是没有成行。

岭南与南洲城,相隔千山万水。

自十二岁分别后,她们二人再未谋面。

第 126 章 你敢说没看见她?!

付如鸢到了岭南后,也曾给沈知念寄来书信,字迹间满是思念,还细细描绘了岭南的木棉与海潮。

沈知念握着信纸,在深夜的烛火下反复摩挲,最终却只能含泪将信投入火盆。

当时于氏把她当丫鬟一样指使,她生怕被发现,牵连了付如鸢一家。

待到沈晁的冤屈得以昭雪,沈知念也曾四处打听付家下落,可是付家已经换了地址。

岭南之大,又该从何处寻起?

直到今日,在这危机四伏的巷口,那只手突然出现,恍若一道穿透十年光阴的光,终于将她们断裂的羁绊重新系上。

青灰巷陌尽头,如鸢轻勒缰绳,马儿打着响鼻缓下步子。

她抬手摘下黑纱,露出被日光浸染得如麦浪般健康的肤色,转身望着身后略显狼狈的沈知念,眼睛里都是忧虑。

“知念,你不是嫁给裴淮年了吗,方才怎会身陷贱奴窑子那等腌臜之地?”

十年光阴未曾冲淡半分情谊,付如鸢语气里的急切好似两人昨日才见过。

沈知念眼底尽是惶急,顾不上解释:“来不及细说了!我得马上去玲珑郡主府,春喜被她掳走了!”

沙哑的嗓音里,焦灼几乎凝成实质。

“春喜是谁?”如鸢问话未尽,腰身一拧已调转马头,墨色衣裙如流云般扬起一角。

“自我阿爹阿娘出事后,陪我长大的丫鬟。”

沈知念话音未落,如鸢已狠狠夹紧马腹。

枣红马嘶鸣一声,鬃毛飞扬如烈烈赤焰,朝着金顶飞檐的郡主府疾驰而去。

......

沈知念与付如鸢的刚消失在巷口,裴淮年就携着凛冽杀气踏入了贱奴窑。

玄色锦袍下摆随步伐翻飞,腰间玉带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身后数十名带刀护卫跟在后面。

自从沈知念离开后,老鸨就吓得魂飞魄散,正哆嗦着往樟木箱里塞金银细软。

银两、纸钞撒了半桌,珍珠串滚落在地,她边胡乱捆扎包袱边碎碎念:“天爷!这下算完了……要死了、要死了……"

“哎!外面出事了!”一个高壮却蠢笨的龟奴撞进门里,“有个煞神似的男人带了百来号人,说要找他家夫人。”

老鸨子手抖得攥不住银子,粉腮瞬间褪成死白:“快!去拦住他!就说这儿没他要找的人!”

“他们人多,又都拿着刀,我不敢……”龟奴脸上的肉随着摇头的动作也跟着颤。

“废物!再不去今晚就把你扔到护城河里喂鱼!”老鸨抄起桌上的银簪戳向龟奴,尖利嗓音震得窗纸发颤。

龟奴站着没动。

“晚上不给你饭吃了。”老鸨子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