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许阿狸的脸上,薄唇轻启,声音清晰而冷静:“你说牡丹拿不出证据,是在污蔑你。那我倒想问问,她口中说的那些事,当真半分都没发生过?”

许阿狸被她这眼神看得心头一慌,指尖不自觉攥紧了帕子

在她眼里,牡丹不过是个低贱的戏子,当初欺负了、算计了,就算牡丹真有不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沈知念不同,她是明慧县主,更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手里握着的底气,远不是牡丹能比的。

此刻被沈知念当众追问,她竟一时语塞,眼神慌乱地瞟向一旁的宝娟,没了方才的硬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梗着脖子,声音却虚了几分:“对,没发生过!全是她编出来的瞎话,想毁我名声!”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衙役的吆喝:“让让,都让让!府尹大人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皂衣的衙役开路,府尹周大人穿着官服,快步走了过来

原是方才围观的百姓看冲突难解,又听闻涉及侯府妾室与县主,怕出人命,悄悄去了县衙报官。

周府尹一到跟前,先对着沈知念拱手行礼,态度恭敬:“明慧县主,天寒地冻的,街上人多眼杂,不如移步旁边的茶馆,有话慢慢说?也免得冻着县主和……许姑娘。”

说完,他又转向许阿狸,目光不自觉扫过她护着小腹的手。

他早听闻许阿狸怀了定远侯的骨肉,宋老夫人对这胎十分看重,自然不敢怠慢,语气也放软了些:“许姑娘,您看这样安排可行?有什么事,到茶馆里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也省得在外头受冻。”

许阿狸心里发虚,怕到了茶馆人少,沈知念再追问下去露了破绽,可眼下衙役和府尹都来了,周围百姓又盯着,她若是不同意,反倒显得心虚。

只能硬着头皮攥紧帕子,强装镇定地点点头:“既如此,那就依府尹大人的意思办。”

……

进了茶馆,掌柜的特意清出里间雅座,围观百姓都守在门外没进来,屋里顿时清净不少。

许阿狸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对着周府尹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急切:“府尹大人,牡丹她说被山匪掳走是我害的,可这话连个影子都没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她这分明是凭空诬陷!”

她说着,又故意挺了挺小腹,声音拔高几分:“请府尹大人明察,把这恶意诬陷之人抓起来!”

牡丹本就因摔伤站不稳,听她这话,急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猛地抬头:“我没诬陷她!我被抓到土匪窝里是千真万确的事!那晚我被关在破屋里,亲耳听到两个山匪在门外说话”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众人耳中:“那些人说,要抓的是许阿狸,但是她故意说我就是她,混淆了他们的视线!”

“你说的有鼻子有眼,可谁能证明?”许阿狸立刻抓住话柄,冷笑一声,“难不成你还能让死了的山匪活过来给你作证?”

牡丹攥紧了衣摆,目光下意识扫向沈知念,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再开口

她已经豁出去把名声抛在脑后,不能再把身份敏感的沈知念也拖进这摊浑水里,让她跟着受非议。

“我就是她的人证。”没等牡丹再说话,沈知念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

许阿狸猛地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随即又染上几分讥讽:“沈姐姐,你可得想清楚!你是明慧县主,更是将军府的人!你如何能作证?”

沈知念自然清楚,承认也被山匪掳走是下下策

当初她从山匪窝脱身,对外只说自己是迷了路,若是此刻推翻说辞,难免会引来非议。

可她更知道,牡丹不能再受委屈。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雅座门口的人群后面,春喜正踮着脚往里挤,额头上还沾着汗。

两人目光一撞,春喜立刻对着她比了个“办妥了”的手势,又用力点了点头。

沈知念心头一松,悬着的石头落了大半。

第 259 章 当面对质

她抬眼看向许阿狸,眼底的犹豫尽数褪去,只剩一片清明的坚定,语气也添了几分冷厉:“我无需想清楚,该想清楚后果的人是你。”

话音刚落,雅座的门就被推开,江火穿着一身劲装,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刀,一手押着个穿青布长衫的人走了进来。

正是那说书先生。

他耷拉着眉眼,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屋里任何人,脚步都透着虚浮。

“府尹大人,县主,证人带来了。”江火松开手,将说书先生往前推了半步,声音洪亮,“方才在巡防营,他已经招了,现在让他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跟诸位顺一遍。”

说书先生身子一抖,偷瞄了眼许阿狸骤然煞白的脸,吞了口唾沫,颤声开口:“是……是许姑娘找的我,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编一段‘定远侯独宠佳人’的戏文,还特意嘱咐我,那几日要在春台戏班门口的茶馆里讲,讲的时候务必提一句侯府心上人是他的夫人……”

许阿狸站在原地,听着这话,脑海里的记忆突然翻涌

那日,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把牡丹绑走后。

她立刻花银子寻了个说书人,故意绕回戏班附近等着。

果不其然,跟她猜测的一样,没过多久,那两人又鬼鬼祟祟折了回来。

许阿狸冲说书人递了个眼神。下一秒,惊堂木重重拍在桌上,说书人的吆喝声立刻响起:“要说这定远侯啊,最放在心尖上的,还得是他的结发夫人!二人从沈小姐十二岁那年相识,十八岁喜结连理,小侯爷……”

“不对!现在侯爷最宠的明明是戏子许阿狸!”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声反驳。

说书人折扇一展,摇头晃脑道。

“这位客官,可别被表象迷了眼。那许阿狸不过是个唱曲儿的,若凭戏子身份就能高攀定远侯,嫣红院里的姑娘岂不是都能做侯府夫人?”

他重重一拍惊堂木,声调陡然拔高,“沈知念沈小姐,那可是侯府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正牌夫人!当年定远侯当众求娶,满城皆知,这才是侯爷放在心尖上的人!”

许阿狸余光紧盯着那两个壮汉,见他们啐了口唾沫,脑袋凑到一起嘀咕了几句。

她隐在听说的人群中,故意提高嗓门:“听说沈小姐前些日子跟侯爷置气,一人回了沈府,身边连个贴心伺候的都没有,可孤单着呢!”

说书人立刻会意,折扇敲在桌上发出脆响,摇头叹息道。

“这夫妻哪有不拌嘴的?但沈小姐若是出了什么闪失,那定远侯必定是肝肠寸断,这侯府也怕是要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