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慌,转头看向牡丹,语气又硬了起来:“牡丹,你自己被山匪抓走,找不到人说理,就想诬赖到我头上,还不是因为当初我提到的翡翠镯子的事?你分明是诬陷了我又死不承认,才编出这些瞎话!”

见牡丹要开口反驳,她又抢着拔高声音,试图占据上风:“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你,那我问你,你说的那些‘证据’呢?有人看见我推你了?还是有山匪出来给你作证?拿不出证据,就是你血口喷人!”

牡丹咬着唇,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布料被绞得发皱,她嗫喏着:“我…证据…我当时被掳走得急,人都吓懵了,哪里还顾得上留证据……”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尾音里裹着难以掩饰的无措,眼眶又悄悄红了。

沈知念在一旁看得分明,她这模样,显然是真拿不出实证。

这也怪不得牡丹当初她们被山匪掳走时,那群人只不停的重复说要睡了“定远侯心爱的女人”,但从头到尾没说过与宋鹤鸣有什么过节。

后来官府围剿山匪,要么当场击毙要么后来被人下毒灭口,连个能对质的活口都没留下,案子本就成了悬案。

而牡丹那时还在春台戏班戏子在世人眼里本就低人一等,是“下九流”的营生,可她心里藏着念想,盼着日后能离开戏班,找个寻常人家安稳成亲,过相夫教子的日子。

对她来说,名声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比性命还金贵,被山匪掳走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忌讳事,传出去只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清不楚”,别说嫁人生子,就连在戏班立足都难。

所以她只能把满肚子的委屈往心里咽,哪怕班主追问,也只敢含糊说“自己走丢了”,半句不敢提巷子里的推搡、许阿狸的指认,连被掳走的细节都不敢多讲,生怕漏了半分,毁了自己仅存的体面。

如今牡丹当众说许阿狸害她,撑死了也只是凭着当日巷子里那记猝不及防的推搡、那句“她是许阿狸”的清晰指认,再加上事后许阿狸撒谎瞒报、不肯报官的反常这些零碎的片段,是她凭着后怕与不甘,一点点拼凑出的“猜测”。

可“猜测”终究是猜测,许阿狸要的是实打实的证据,牡丹哪里拿得出来?

沈知念蹙紧眉头,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她打心底想帮牡丹,可眼下自己也是两手空空,没有半分能佐证的凭据。

若是贸然开口,不仅帮不上忙,反倒可能被许阿狸缠上,以许阿狸的性子,定会抓着她不放,把这场风波往她身上引,到时候她想脱身都难。

更要紧的是,近段时间裴淮年忙于军械案,宫内宫外都有人盯着他们的动静,宋鹤鸣又纠缠不休,她“侯爷前夫人”的身份本就敏感。

许阿狸刚进侯府,若是被她抓住由头,指不定会怎么在外头编排,说她“仗着裴将军的势力,故意偏袒牡丹,打压侯府的人”,到时候反倒给裴淮年惹了麻烦。

左右权衡间,沈知念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既为牡丹的处境着急,又为自己的束手束脚犯难。

许阿狸见牡丹慌乱的样子,腰杆瞬间挺得更直,脸上的慌乱一扫而空,愈发盛气凌人。

“呵,拿不出证据就敢乱咬人?牡丹,你以为我还是过去的许阿狸吗?!”

沈知念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正思索着如何打破僵局,目光扫过人群时,突然顿住

不远处站着个穿青布长衫、摇着折扇的身影,就是常在街口说书的说书先生!

脑海中像是劈过一道闪电,一段被忽略的旧事猛然浮现,她被山匪掳走那日,城中茶馆里突然传开了新段子,说的正是“定远侯独宠沈氏,视若珍宝”,把她和宋鹤鸣的关系说得绘声绘色。

当时宋鹤鸣还为此大闹一场,指责是她故意让说书先生编段子,就是为了让许阿狸难堪。

此刻再看那个说书先生,他站在人群外围,眼神躲闪,不像其他看客那样专注,反倒透着几分心虚。

沈知念心头一动,没有半分犹豫,转头对身边的春喜吩咐:“你立刻去街口牵马车,往城东的巡防营找江火我听淮年说,他今日在营中处理公务,你让他带两个人过来,把那边那个穿青布长衫的说书先生扣下!”

春喜一愣,下意识追问:“怎么了夫人?抓说书先生做什么?他犯了啥错啊?”

“我以后再同你解释,你就让江火……”沈知念凑近春喜,压低声音补充,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速度要快,按我的吩咐做!”

春喜知道沈知念向来有主意,定是发现了关键,便不再多问,应了声“好”,转身就拨开人群,朝着街口的马车飞快跑去。

许阿狸见牡丹拿不出证据,气焰愈发嚣张,眼风扫过一旁的宝娟,暗暗递了个眼色。

宝娟得了暗示,当即上前一步,手指几乎要戳到牡丹鼻尖,伸手就往她肩上狠狠推去,嘴里还扯着嗓子嚷嚷:“你这满嘴谎话的骗子!拿不出证据就别在这儿胡搅蛮缠,再敢污蔑阿狸姐,我现在就送你进大牢关起来!定远侯府的势力你也不掂量掂量,侯爷绝不会放过你这种刁民!”

第 258 章 证据

牡丹本就因紧张站得不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推,身子猛地向后踉跄,后脑险些撞到墙根,最终重重摔在青石板路上。

手掌先着地,粗粝的石子瞬间磨破了掌心,渗出细密的血珠。

有个卖针线的老妇看牡丹一个人被这么多人围着,有些看不过的嘟囔道。

“这丫鬟也太横了!真欺负人!”

“别瞎起哄!是她自己站不稳往地上摔,跟我们宝娟姑娘没关系,再乱说话小心我们不客气!”许阿狸身后的婆子回道。

沈知念见状,再也没法袖手旁观,快步上前弯腰去扶牡丹,指尖刚碰到她的胳膊,就温声问:“没事吧?摔得重不重?”

牡丹仰头看见她,先是明显一愣,随即眼里涌上惊喜,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明慧县主,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该在将军府吗?”

“先起来,看看还有哪里摔疼了。”沈知念伸手托住她的腰,慢慢将人扶起来,目光扫过她渗血的掌心,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牡丹点点头,忍着疼,借力站了起来。

“沈姐姐,你倒是会做好人。”许阿狸突然踩着碎步上前,故意挺了挺尚且平坦的小腹,手轻轻护在腰上,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不过也得看清楚,别被有些人的可怜模样骗了,她方才可是要毁我名声呢。”

“许姑娘,有话好好说,侯府也得遵守大晟朝的规矩。”沈知念没看她的小腹,声音平静冷清,字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端正。

“好好说?她张口就说我害她,现在摔一跤就装可怜博同情,我如今怀着侯爷的骨肉……”

许阿狸尖着嗓子重复,手死死护着小腹,刻意把“骨肉”二字咬得极重,“要是被她这晦气模样冲撞了,谁担得起责任?”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沈知念在侯府两年,没能为宋鹤鸣生育子嗣,这是外人私下议论的话柄。

沈知念心头微沉,却没露半分异样她此刻只想尽可能拖延时间,毕竟江火能否及时带说书先生来,那说书先生到底知不知道内情,她心里都没底。

可先前牡丹的控诉、春喜的抱怨,再加上说书先生那段蹊跷的段子,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直觉和隐隐的不安让她笃定,今日定能揪出些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脊背挺得笔直,周身褪去了平日的温和,带着几分不容侵犯的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