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再没停留,大步流星地出了酒楼,挺直的脊梁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自始至终没回头看一眼。
许阿狸死死盯着宋鹤鸣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扬手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
“哐当”一声脆响,白瓷碎片混着残茶溅得到处都是,在空荡的酒楼里撞出刺耳的回音。
“沈知念……又是沈知念!”她死死咬着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抠进木桌边缘,几乎要嵌进木头里,“若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到做外室的地步?宋鹤鸣怎么会到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连句真心的话都吝啬给我?”
她胸口的火气越烧越旺,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隐忍、算计和不甘全烧出来。
明明沈知念已经和离了,明明她离侯府只有一步之遥,怎么就还是赢不过那个女人?
酒楼掌柜听见动静,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被许阿狸一记眼刀剜回去,慌忙缩了脖子。
宝娟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见此情景吓得脸色发白,慌忙上前收拾:“阿狸姐,您别气坏了身子……小侯爷心里还是有您的,不然也不会给您置宅子不是?”
“有我?”许阿狸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心,“他心里那点念想,还不够塞牙缝的!”
她站起身,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方才的委屈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荣贵妃想找贵女?宋老夫人看重门第?我倒要看看,等我怀上宋家的子嗣,她们还能不能说出半个不字!”
宝娟听得心惊肉跳,嗫嚅道:“阿狸姐,可……可这哪有那么容易……”
许阿狸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是等出来的,是争出来的。
她转身往外走,脚步轻快却带着一股狠劲。
城西的宅子也好,外室的名分也罢,都只是权宜之计。她要的,从来都是整个定远侯府,是能压过沈知念一头的风光。
而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抓紧宋鹤鸣的心用一个孩子,把他牢牢拴在自己身边。
……
沈知念与付如鸢一同回了将军府,往书房去的路上,见院中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正忙着擦拭回廊栏杆。
那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肌肤白净,眉眼秀气,又透着股机灵劲儿,擦栏杆的动作麻利又仔细。
沈知念看着眼生,便停下脚步问了句:“你是府里新来的?我先前没见过你。”
少女手里的活计一顿,连忙转过身来屈膝行礼,声音清亮:“回夫人的话,奴婢是今日刚进府的,叫芷岚。”
她话音刚落,院角的管事婆子就快步迎了上来,给沈知念福身道:“夫人回来了。这芷岚姑娘,是大夫人那边打发来的,说是……是大夫人的远房侄女,特意送来给将军做贴身丫鬟的。”
“贴身丫鬟?”付如鸢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惊讶地挑了挑眉,“欧阳静婉竟让自己的侄女来给裴将军做贴身丫鬟?”
沈知念眉头微蹙,目光在芷岚身上停顿片刻。
这姑娘垂着眼帘,双手交握在身前,虽看着恭顺,指尖却微微蜷着,像是藏着几分局促。
“既然是大夫人安排的,便先让她在府中住下吧。”沈知念转向管事婆子,语气平静,“只是贴身伺候的事,还得问过将军的意思。将军今日回过府吗?”
婆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支吾道:“今日将军一早便去了军营,到现在还没回呢。奴婢不敢擅自应下,只先让芷岚姑娘在院里熟悉着环境……”
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裴淮年一身玄色劲装,墨发用同色发带束起,带着满身风尘从月亮门走进来。
他眉宇间凝着一层霜色,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神色凝重,连步履都比往日沉了几分,显然是心事重重。
“将军回来了,我这就通知小厨房备晚膳。”婆子一边说一边退了出去。
听到这话,芷岚原本垂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脸颊“腾”地泛起红晕,连耳根都染上了粉意。
她手里的抹布不知何时滑落在地,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般,黏在裴淮年身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看他挺拔的身形,看他紧蹙的眉头,连他衣襟上沾染的风霜都觉得带着别样的英气。
眼底毫不掩饰的爱慕,像初春枝头藏不住的花苞,灼灼地绽着,连刻意低下头时,唇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
沈知念将她这副情态尽收眼底,眸光平静无波,这姑娘的心思,倒是直白得藏不住。
第 215 章 名声难听!
见到沈知念与付如鸢,裴淮年明显一怔,眉宇间的凝重悄然化开些许,快步走上前,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松快:“知念,付姑娘。”
沈知念看他神色紧绷,便先压下芷岚的事,抬眸问道:“你这是刚从营里回来?出什么事了吗?”
裴淮年颔首,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旁垂首站着的芷岚,眉峰微蹙,虽有疑惑,却没立刻追问,只道:“边走边说。”
三人往书房去时,裴淮年才沉声道:“今日收到春喜的消息,说你已找到付姑娘,二人都平安无事,我便先让营中收了队。正好顺路去了趟大理寺狱,见了周尚书一面。”
他顿了顿,推开书房门,语气添了几分沉郁:“周尚书虽暂无性命之忧,却一直神志不清,只反复念叨‘天要亡我’,别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付如鸢闻言,立刻接过话头:“昨日刑场那边混进来的黑衣人十分可疑,我追至巷口时,恰好撞见赵承煜在附近徘徊,我觉得这事或许过于巧合。”
裴淮年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你说的黑衣人,我也遇上了。当时见两人在暗处打斗,我出手时划伤了其中一人的胳膊,可惜让他们跑了。至于赵承煜,我会让人去查他那日的动向。”
“我昨日去定国公府,原本想悄悄探探赵承煜的书房,看看有没有关于军械案的线索,却偶然听见赵承锦和赵承煜两人在书房里争吵。”付如鸢蹙着眉回忆,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隐约听见他们说什么"刑场、把差事办砸了",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说起来,赵承锦看我的眼神总让人觉得发毛,明明是副病恹恹的样子,眼底却像藏着钩子似的。”
“赵承锦?”裴淮年下意识抿紧唇,眉头蹙起。定国公府这位大公子醉心朝堂政事,怎么会突然掺和进军械案里?
“就是他,定国公府的大公子,那个出了名的病秧子。”付如鸢语气笃定,带着几分愤恨不平,“要不是被他撞个正着,我也不至于被堵在赵承煜的书房里待了一整晚,耽误了来将军府。”
沈知念一直静静听着,指尖轻轻叩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像是在细细梳理着纷乱的线索。
沉思片刻后,她抬眸看向付如鸢,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锐利:“我倒觉得赵承煜未必是真不知道你的来意。你昨日去定国公府,偏不走大门,非要翻墙从后巷潜入,这般行径本就露了行迹。赵承锦若是真要拿你送官,按律处置,倒也合情合理,偏赵承煜找了个由头帮你脱了身虽算不得磊落,却也是个周全的法子。”
付如鸢抿了抿唇,自然也清楚这层道理。
所以今日离开时,她特意给赵承煜道了谢,只是那份谢意里总掺着些说不清的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