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要急着找我？既然他还会回来。”

古雪融喟叹道：“虽然他的生命是无限的，可我们的时间是有限的。我们这?些?渺小的存在?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有多少人期待着能在?生时看到?宏愿降临啊！罗业死后，真理会彻底疯了。“

程真道：“听起来你和真理会的理念并不一致。”

“真理会只是一群被狂热念头支配的蠢货。”古雪融的言语中充满了对真理会的蔑视，“他们把禄都斯引向了邪教的边缘，不过，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信念，令人动容。”

“四?二九新阳广场杀人案呢？”程真冷冷道，“是谁做的？真理会，还是代理会？这?二者只是派系的不同?吗？”

“真理会把罗业当?做寄托，而我们才是宏愿的执行人。你说广场那?个事？当?然是真理会。我们代理会可没有这?样拿血亲献祭的习惯。”

“血亲？”程真道，“凶手和这?个孩子没有血缘关系吧。”

“那?孩子的父母，”方?灵对人性的揣测向来是往坏里面猜的，“是真理会的信徒吧。他们拿自己的孩子当?祭品，还真是’令人动容‘的信仰。”

“乌阳阳，是那?个孩子？他的父亲可是乌庞，说起来他在?真理会级别还和我差不多呢。不过我最近没有听说他的消息。”古雪融道，“不，应该说，自从杀了他的亲子，他的级别才一跃千里，和我平起平坐了。”

程真为这?事实感到?作呕，她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单身?公寓，他们都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荣德功的房门口有这?么一块新的地毯，或许那?块毯子就是用来迎接乌庞的大驾光临，特意购置的。

“说了这?么多，你要是还有什么疑问，等加入了代理会，我会知无不言。”古雪融问道，“程真，你考虑好?了么。”

“我要考虑什么，我凭什么帮你？你要拿吕慧慧要挟我？你和你瞧不起的真理会有什么区别。”

“我也不想这?样，可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古雪融缓缓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吕慧慧的头上，她手上也没有刀，没有任何凶器，可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人感到?害怕，“罗业的死让我付出了一点?代价。”

“什么代价？”

古雪融没有言语，她合上了双眼，忽然之间，程真、方?灵和吕慧慧都感到?了极其强烈的震感，仿佛整个大楼都在?晃动，世界好?像失去了平衡，开始倾倒，程真和方?灵互相搀扶着，才勉勉强强站立，程真惊讶万分地发现古雪融背对的太阳居然正在?下落，那?种出现在?程真幻觉中的低沉的声音不断地响起来，好?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崩塌，渐渐地整个天空都变成了血红色，从最遥远的地方?扩散开来，直到?程真视线的尽头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那?条学校后面的巷子、远处的建筑、甚至教学楼，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红色的世界，他们站在?这?片天台上，被铺天盖地的红色包裹。

“你看她的脸。”方?灵提醒程真道。程真这?才勉强克服眩晕，去观察古雪融，那?个女人美丽的面庞爬满了恐怖的血肉组织，头发竟然也全白了，而这?居然是从她的背后爬出来的，血肉模糊的东西，猩红的液体顺着她雪白的手臂滴落在?吕慧慧的头上。

“这?东西...不会就是慧慧在?实验室看到?的吧？等等，它...不会就是宏愿吧？“

它实在?不能细看，越看越觉得恶心，好?像是由无数的灵魂和血肉拼起来的一团说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东西，程真甚至觉得自己在?里面看到?了小孩子的手脚。

“如?果没有人控制宏愿，它会生出自己的’意识‘，毕竟它含括了我们太多人的愿望。罗业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古雪融睁开眼睛，可她的眼睛只是一片黑色，往外渗出血水，“是我要求不对罗业进行严密的看管，这?才导致了他的死。我必须负起责任。”

“我只能让自己强行和宏愿融合在?一起，正如?你们所见。当?我唤醒宏愿的时候，我就成为了怪物。可要让它真正降临，这?样做是不够的。其实我也不指望你能够做到?，我只是希望你能暂时管理它。如?果长时间无人控制，它会把我吞噬。”

终于，许久没有说话的吕慧慧说道：“古阿姨，虽然我现在?看不到?你的样子，但我可以想象。这?样真的值得吗？你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宏愿降临了，那?你现在?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你是被强迫着和宏愿融合在?了一起，你为了禄都斯不断做着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不觉得和你刚才对我说的话矛盾吗？”

“你说是你要求不对罗业进行看管，我能猜到?如?果不是你，罗业可能根本没有来上学的机会，他的相对自由的生活是你争取到?的。因?为这?是你从小看顾的孩子，你对他有感情，不愿意他一辈子都和这?么个东西待在?一起。可是从头到?尾，你都在?回避罗业为什么自杀这?个问题。”

“难道你真的不清楚？不，你很清楚罗业之所以死，就是要阻止你们。多可笑啊，你们口中的神子要阻止自己成神。而且，他是为了你们根本不在?乎的那?些?渺小的人而死。你觉得真理会是错的，可你不觉得这?太恐怖，太残忍了吗？他们可以杀了九岁的孩子，他们在?暗地里又杀了多少人？你觉得罗业可以承受这?一切吗？”

“什么获神庇佑，无罪涅槃，如?果他真的是神的代理人，他一定会诅咒你们全下地狱。”

第142章 学园弥撒（20） 落日终将降临。 ……

落日终将?降临。

古雪融的脸在血肉的包裹中模糊, 她的声音也很模糊，好?像不是从她这具身体的声带中振动?出来的，好?像是某种遥远的回音, 温柔中带着叹息：“要?是真的有...地狱，就好?了。”

她身上的血水打湿了吕慧慧的头发，仿佛吕慧慧成了分娩中的新生儿。

吕慧慧觉得身体很冷, 这血冰冷刺骨, 她却无法用手?去抹自己的脸，她渐渐感到?自己要?无法呼吸了，口鼻中满是血沫, 如同人在巨大的血池里泅渡。

“慧慧！”

眼看着吕慧慧要?被活活地溺死, 程真脱口而出道：“不要?杀她！”

“只要?你答应我, ”古雪融忧伤道，“我也不想这样, 你不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你付出的代价会比我小很多, 也会比罗业少很多。只要?你过来, 靠近我，握住我的手?...”

程真动?摇了, 按照古雪融的意思, 她以普通人的血肉之躯承载了宏愿，因?此才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而程真本身有些天赋（关于这一点，既然她能看到?罗业留下的影响，那?么多半不假），受到?的损害不会比古雪融大。而眼下，吕慧慧是古雪融的唯一筹码（当然换成方灵也可?以成立）, 一旦程真不同意，古雪融的希望破灭，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那?简直是可?以想见了。

她点了点头，只往前走了一步，就被身边的方灵抓住了肩膀。

“你不要?命了？”

“她不会死的。”古雪融道，“我保证。”

“你一旦接管宏愿，你就回不去了。”方灵在平静地叙述这一个现实，“各种意义上的。”

有古雪融和吕慧慧在，方灵不能直接说我们这个世界就是个他妈的密室，他只能这样提示程真，而程真显然也领悟了方灵的言外?之意，她像被冷水泼了头，一下子也冷静了下来，甚至还打了个寒战，如果方灵不阻止她的话，此时她就和宏愿永远绑在了一块，她该如何离开这个世界？难道她还能带着宏愿过去吗？

“那?怎么办...”程真喃喃道，“看着这个世界发疯，然后?毁掉吗？还有慧慧”

虽然只是个NPC，程真内心感到?一丝茫然，可?她真的是NPC吗？罗业也是NPC吗？就算他们真的是，他们和活人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她要?因?为自己的归途而放弃吕慧慧吗？回到?那?个医院，回到?那?个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去，现实生活中难道有什么特别重要?的，需要?她留恋？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方灵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程真的耳边说道。

程真沉默了片刻，问道：“那?罗业呢？是真，还是假？”

方灵松开了程真的手?，他的手?仿佛突然没了力气那?样，颓然的，“这里的情况超出了我的想象。你要?是想去做的话就去做吧。反正我们看上去也不是能够获得幸福的人，不是吗。”

“你住在哪一栋？”程真一下子想到?，既然她和方灵都来了这个密室，他俩很可?能都是病人，也可?能不是，但程真还是想问一问。

“你见不到?我，我在隔离区。”方灵淡淡地笑?了笑?，“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隔离区...程真望向方灵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她过往犯病再严重的时候，也没有被送往那?里，隔离区的病人种种恐怖怪异之处，她早有听闻，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方灵也是其中的一员。

古雪融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她只能看到?那?个女孩子一步步向她走来了，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要?来了，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任何大喜大悲都不会让她的内心产生波动?，她的全副身心都被一种更高的圆满所占据，这种圆满的背后?什么也没有。圆满的背后?是无。

在她俩双手?交握的一瞬间，古雪融黑色的双目留下了两行血泪，“谢谢你。”她说道，她的嗓音是那?么轻和，那?么甜蜜，像那?春风化雪后?的柔情。

可?是紧接着，什么也没有发生，宏愿还是好?好?地在她的背后?，程真的身躯依旧完好?无损，在她感到?困惑的那?一瞬间，一声巨大的轰鸣传来，她的耳膜几?乎要?被刺穿了，她抬起头想要?找到?巨响的来源，却看到?了一副举世震撼的画面，红色的天空之下居然倒逆着升起了一轮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