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没有意义的?,每天行尸走肉的?生活,从我小时候我就意识到,或许我一辈子都要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世界生活了。这多么令人痛苦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真希望我是个虔诚的?信奉宗教的?人。这样我的生活起码有了一点意义了。我可以说,我每天早早地起?来?,是因?为我的?神告诉我,人应该勤劳地生活。我嫉恶如仇,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魔鬼。人应该一生与魔鬼战斗。可是从来?没有魔鬼,从来?没有。只?有人,和我一样被生活蒙蔽双眼的人。”

“禄都斯从来不是邪教。它只?是一种?改变,真正意义上的?改变,它不属于这个世界。它是庞大的?,恐怖的?,无法?形容的?,超出想象的。我每一天都无比感激它的存在。它就是意义本身。“

“像我们这样?的?,找到了生命的?意义的?人,即使死了,也会成为宏愿的?一部分。这样?的?死亡,严格来?说还是死亡吗?这样?的?死亡,不比在这里浑浑噩噩地活着更让人幸福吗?”

女人的?长篇大论让吕慧慧一时间?感?到了混乱,她的?话并不是激情彭拜的?,她平静地诉说着这一切,她也不指望吕慧慧可以理解,她只?是独白?,一种?带着对人事万物悲悯的?独白?。

这个女人已经?完全?疯了,她那套逻辑完全?说服了她自己,简直无懈可击。

吕慧慧问道:“宏愿是什么?”

女人笑着说道:“我不告诉你。我总不能什么都告诉你吧。最开始是我要问你问题呢。”

吕慧慧沉默了一下,继续道:“你问了我,我回答了。可以让我走了吗?”

“现在还不行。”女人说,“请耐心地等一会儿吧。”

怪不得她一点都着急,吕慧慧想,这个女人应该是在等程真,运气好的?话,她也许能等到程真背后的?人。

“慧慧不见了。到处都找不见她。”

这个女孩气喘吁吁地向他跑来?,头发也乱糟糟的?,应该是从教学楼、食堂和宿舍整一片区域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她的?心情也从困惑到茫然,再到现在的?忐忑不安。

方灵道:“你哪里都找过了?”

“嗯,她常去的?地方都看过了。她的?班上的?人也说从中?午开始就没看见她。我们本来?每天中?午都是一起?去吃饭的?。结果今天她没有来?找我。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她受到了什么伤害。学校里也有禄都斯的?人,对不对。一定有的?,他们一定安插了人在这里。”

程真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罗业的?死,那个陌生男人的?死,都无声?无息地被处理了,如果禄都斯没有眼线在这里,这一切又是谁做的?。原本他们双方都在暗处,可是吕慧慧竟然不见了。

吕慧慧竟然是最先?暴露的?那一个。她想不明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方灵道,“那他们的?目标一定不是吕慧慧她本人。可能是你,可能是我。”

“他们会把她放在你和我知道的?地方。我们心知肚明的?地点,而且不会被下课的?学生们发现...方便我们来?找。”程真思索了片刻,冷静下来?,“那个走廊?不可能藏人,那个实验室我也去看过了。只?有你知道了,方灵。”

“...罗业自杀的?天台,吕慧慧应该是被放在那儿了。”方灵咧嘴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怪渗人,“他们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第140章 学园弥撒(18) “吕慧慧...她会……

“吕慧慧...她会有?生命危险吗?”程真问方灵, 但是她并不期盼着方灵能给她一个什么回答,她只是在自言自语。即使?吕慧慧有?危险,即使?吕慧慧真的死了, 对于她来说,这一个早已不是关键NPC的死亡,对于整个密室来说, 又有?什么影响呢。

方灵说道:“坦率来说,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知道的。”

行政楼的天台太高了,他们从底下抬头望,根本看不到?顶层的样子, 旁边还?有?护栏, 他们看不到?, 只能上去才?能见分晓。

“等等,”程真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捂住了眼睛, 刚刚那一幕的场景让她的恐惧到?无法反应, 那是她的幻觉, 她耳膜外仿佛也响起了她心?脏的狂跳,有?人从十一楼的天台上摔了下来, 漫天都是血, 人的出血量根本不会那么大,不会到?处都是,不会溅在几十米远的草坪上,不会喷洒在半空中,不会在程真的手上,她害怕去看摔在地上的人是谁,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害怕去确认,尽管她知道那只是她的幻觉,因为那恐怖的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世界仿佛也在旋转,在分离,从她的脑后似乎有?一股力量把她推出去。

“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了?”

方灵的声音在远离她,扭曲成了一条爬动?的蛇,缓缓地滑行在空气中,越来越远,程真觉得自己马上又要昏厥过去了,“程真!”方灵冲她大吼了一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对...不是真的...”

破碎而彷徨的程真在世界的缝隙中走向了另一个地方,一个曾经有?人存在过的地方。

她看到?了一个背影,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孩子,外面套着一件脏兮兮的校服,校服背上有?个脚印子,他站在一扇门?前。

严格来说,门?这个东西?形态各异。一个密闭空间的一个开口就能称作一个门?,没有?门?的时候窗户也可以是门?。没有?门?的门?是门?,不需要一块木板或者一块铁板,或者一块玻璃,不需要门?把手,那是门?的外在形状。出口就是门?。连接不同性质的空间的某一个面就是门?。

因此那扇门?也不是经典门?的形象,只是某处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空洞而已。不过程真一下子就觉得,这应该是门?。

“罗业?我还?是在幻觉里吗?”

“幻觉?一个很好?的词汇。我不是你认识的罗业,我已经死了。”罗业说道,他依旧是背对着程真,“很抱歉我不能朝向你,因为我的动?作是既成的事实,只是有?你的存在,我停住了,在你的眼中停住了。”

“这里是哪儿?”程真发现自己不能向罗业靠近,无论她往前走多久,他们的距离看起来都一样,“你是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确实不是现实里的那个罗业,你的表达很清晰,你不是他。那你又是谁?”

“这里是‘世界’的缝隙。你受了宏愿的影响,才?会掉进这里,不过你不要担心?,你很快就可以回去的。至于我,你就把我当成我自身?的幻觉好?了。幻觉可以解释很多实际不存在的东西?。”

“宏愿究竟是什么?”程真忍不住继续问道,她不知道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问了和?吕慧慧相同的问题,“它的威力可以影响到?世界?它的影响是什么影响,我现在很乱...罗业,不停地朝着整个世界发问却收不到?我要的答案。我一直在徒劳无功。”

“你见到?了我,就说明你已经在‘正确’的路上走很远了。宏愿不是任何你认知范围内可以概括的,它在你我的口中是宏愿,但它其?实是别的东西?。他们在它身?上寄托了自己,欲望、希望、恐惧、生死灵魂等等,所以它才?叫宏愿。我只能告诉你宏愿可以带来的影响。”

“请告诉我。”

“有?一个很简单的解释。程真,想象你有?一张纸吧,把它叠成一个小盒子,可以放点瓜子壳什么的,这个盒子你决定就只盛放瓜子壳,因为它只有?那么点大。有?一天你吃瓜子的时候突发奇想,觉得自己还?可以往里面放别的,比如一枚胸针。不过这个胸针有?点大,放了胸针就没办法放瓜子壳了,于是你把积起来的瓜子壳都倒了。你将如何描述这个盒子?它是胸针盒吗?不是的,因为胸针本来在另一个盒子里。它是瓜子壳盒子吗?也不是,因为里面已经没有?瓜子壳了。你也不可能再把瓜子壳拿起来放回去,它们已经全在垃圾桶里了。程真,想一想,这个盒子该怎么重新成为瓜子壳的盒子呢?“

“你要把胸针拿出来,会面临以下几种情况。胸针已经卡在了纸盒子里,强行拿出来的话盒子就破了。或者,胸针已经拿出来了,但是你没有?瓜子了。又或者,你还?有?瓜子,于是继续朝里面嗑瓜子。我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程真,我生前所在的那个世界就是那个小小的纸盒。如果这个世界上神?明果真存在的话,那么他所能做的事情也只是嗑嗑瓜子而已。”

程真说道:“你所说的我能够理解,可是你为什么要死?你是自杀的,还?是他们杀了你?”

”我是个嗑瓜子的爱好者。“罗业笑着说,”他们希望我带来胸针,如果我离开的话,除非有?第二个人知道如何打开胸针的那个盒子,否则这个小盒子依旧是个盛放瓜子壳的盒子。“

“你不想让宏愿降临。”程真很快明白了他的死,“你是唯一能使?之?降临的人,不过他们显然对你的特?殊性不够了解,否则你也不会这样轻易地死去。”

“你搞错了,宏愿不是没有降临。“

“它已经来了。”

“...你为什么?”程真震惊道,难道一直以来是她误以为罗业是受害者,觉得他是正义的那一方,可是从没有?人告诉她,他是。

她在那里一厢情愿地认为罗业拯救了这个世界,甚至为之?付出了生命。假设她是罗业的话,她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又有?多少爱?她对世界的看法值得她付出生命吗?

“我为什么不呢?换言之?,我又为什么要呢?程真,不要用善恶来揣测我。我的人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你知道有?很多看得见后果的选择。你早起的后果是早早到?教室,你晚起的后果是早读迟到?。我的选择没有?任何后果,因为任何后果我都无法预料。”

“我活着是无法开启宏愿的,我只要活着,我就还?在那个盒子里,只有?死亡才?能让盒子里的我消失,让盒子外的我诞生。可我只要活着,他们就不断地想要饲养他们在盒子里构造的虚拟的宏愿,一个幻想着的胸针,那是他们欲望的共同体经由?了我的扭曲而产生的‘怪物’。他们不断地杀人。这些死人成为了宏愿的一部分,也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你看到?了教义而产生的幻觉,只是我脑海的万分之?一。我这样活着,真的不如死了好?。说真的,我为什么不去死呢?在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而且如果我死了,宏愿应该也不会降临了吧,毕竟我可是它的代理人啊。我想死的意志是第一位的,顺带停止宏愿的希望是第二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