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广播的音量开大,午间电台好巧不巧地正在播放着?:“轰动一时的四·二九新阳广场杀人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根据通报,杀人犯.......”
动人的女声?伴随着?诡异的背景音乐,幽幽地诉说?着?杀人犯的生平,什么?幼年?丧父,少年?遭受伙伴欺凌, 中年?丧偶,孩子早夭......就杨择知道的而言,基本是在胡说?八道。一桩大案养活了许多小电台和小报纸。就算再怎么?往下压,流言蜚语依旧会满城风传。
好不容易熬过了路上的三十分钟,司机等方灵等人下车后,一踩油门飞也?似地走?了,唯恐被他们缠上,程真不得?不喝了一嘴尾气,郁闷道:“他不会是被我们吓着?了吧?我们也?没说?话啊。”
“走?吧。”
杨择抬头环顾了一番四周的环境,吉祥园是个老小区,在过去算第一批建造的国有建房单位下面的商品房,往里面住的大部分是拿了内部折扣的职工和家属。小区外墙上爬满了绿荫荫的植被,在夜晚呈现浓黑的颜色,叶片沙沙地摇动着?。如今搬迁的人有许多,更多的被改建成?了廉租房,做了许多隔断,一个屋子能住八九个人。
将近十点四十,这个老小区依旧有一些人员出入,吉祥园附近有一片大型工厂,是老的制冰厂和印刷厂改建的,最近生意不错,因此施行两班倒的制度。有很多员工下了夜班,提着?盒饭回去,小区外边有一溜做小快餐的三轮。
他们四人顺着?人群就进去了,保安似乎在值班室聚在一起打牌,也?没有看管,这种小区的安保能力是很差的,因为人多又?杂。荣德功居住的环境和这个相近。
走?到单元楼边上的时候不知道谁在对程真吹口哨,吕慧慧当即瞪了回去,方灵和杨择正要有所反应,那?伙人直接就跑开了。有时候就是这样,其实没那?个胆量耍流氓,只是想突然上来恶心你一下。
“真没素质。”吕慧慧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她拍了拍程真的手背以表安慰。
程真跟她说?她没事,这只是个小插曲。她眼下更关心的是罗业的家里有没有线索。
三零二的大门紧闭着?,门上贴着?一些小广告,男性泌尿不孕不育之?类的。希望他们家不要已经被小偷光顾过了,有些小偷行窃之?前会先在屋外布置小广告,如果一直没人来撕,就说?明屋里很有可能没人。不过这也?不是放诸四海而皆准,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得?多了,许多人也?就懒得?清理。
杨择刚要从兜里熟练地掏出铁丝来试试,方灵就把钥匙拿出来了,吕慧慧也?搞不懂方灵怎么?把罗业的关键物品都贴身携带着?的,不过那?么?危险的境遇里,他的行为倒是都可以理解。
“我都说?了我看过了。”方灵见?他们表情各异,无奈道,“罗业给我的,他父母失踪之?后,他给了我他家的钥匙。”
听了方灵这句解释后,这三个人的表情更怪了,方灵无言,越描越黑,只好作?罢。
三零二是个一厅两室的格局,铺着?贴皮的木地板,边角的地方已经有起泡的痕迹。中央是个客厅饭厅一体的格局,连着?一个打着?移动玻璃拉门的厨房。客厅墙边靠着?架了一张折叠方桌,吃饭了就放下来,不吃饭收起就有一个相对宽敞的大厅。大厅里有个木头沙发,普通木头,上面的弹簧垫罩着?绿底荷花图样的布,这在当年?也?算是个热门的物美?价廉的款式。
程真在这个家里寻找着?罗业存在过的证据,是茶几上摆着的一盒每日新鲜的鲜奶吗?已经是个空壳子了,不知为什么还没丢到垃圾桶里去,可能是早上走?得?时候太匆忙了。
茶几上还随意丢着?几本作?业本,程真拿起来看了下,基本上是空白?。
她在翻页的时候有一张草稿纸掉了出来,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张涂鸦,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好像是个歪歪扭扭的圆,里面不知道标注了什么?,根本看不出来,全用墨水笔涂黑了。
幸好这张草稿纸够薄,她拿起来对着白炽灯的光线,勉强能从里面的痕迹里判断出几个字母:K、M、R,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但她默不作声地把作业本放回去了。
厨房里的冰箱里孤零零地躺着?一根蔫了的茄子,还有一把更比茄子更蔫巴巴的芹菜。还有一盒同样是每日新鲜的牛奶,可是已经不新鲜了,过期了十二天。
在父母失踪后,罗业或许还尝试过做饭,厨房垃圾桶里没有饭盒,只有一些发臭了的厨余垃圾。
方灵没有参与他们的搜查,他只是抱着?手臂,静静地看这三个人忙碌。
罗业父母一个卧室,里面有一张席梦思的床,还有一个梳妆柜台,一个大衣柜。但是床上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衣柜里有一些衣物,拉开柜门有浓烈的樟脑丸的气味。抽屉里也?都空了。
“被罗业烧掉了,有一些东西,应该是证件什么?的。”方灵靠在门框边,道,“靠墙的那?个箱子里收了些杂物。这是罗业自己收拾的。”
他们打开来,那?个旅行箱里只有几件用塑料袋抱着?的首饰,应该是罗业母亲当初陪嫁的金银器件,里面还有一些保健品,看外包装是那?个时候流行的三七粉、维生素片之?类。除此之?外,吸引他们目光的还有一本相册,厚厚的一本,不过只有前面几张贴了照片。那?个时候很流行给孩子做相册。
第一张是罗业他们家的全家福,很大一张,占了相册一页大半的空间。拍摄于?他刚刚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抱着?他,父亲揽着?母亲的肩膀,一家人对着?镜头微笑着?,背景是照相馆特有的蓝天白?云。
程真不知道罗业长?什么?样,他的父亲是个五官清秀,个子瘦高的人,母亲相貌很好,两个人的基因结合起来,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张全家福下面写着?一段话:
“今天是小宝的满月日,全家人去照相馆拍照。我们住在吉祥园,去的是幸福照相馆,我希望我们一家人永远都幸福吉祥。
罗雪予“
第二页贴着?一个小婴儿抓阄的照片,依旧有一段短短的话,不过这时候字迹变了:
“没想到小宝抓了个打火机,妈妈说?我们家以后的日子一定红红火火。
谢心桥”
抓阄照片下面是爸爸扶着?罗业走?路,和上张照片旁边一样的字体:
“学习走?路,好!桥”
第三张相册纸上贴着?的是最后一张照片,背景是一个公园,他的妈妈穿着?宽松的衬衫和牛仔裤,抱着?他坐在花坛边上,旁边的字体和全家福那?儿是一致的: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带小宝来看花。雪予”
这么?厚的相册里竟然就只有这四张照片,第四面上好像还有一张,但是被撕下来了。
吕慧慧阅读完这些文字后,感到有些奇怪,道:“方灵,你知道罗业父母分别叫什么?吗?我怎么?感觉对不上人。”
“他跟他妈妈姓。”方灵简短地解释道。
这个箱子里没有其他东西了,他们四个都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而这所房子的主?人,或许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只留下空荡荡的居所。他们离开了卧室。
罗业的卧室是次卧,比主?卧要小一些,摆放着?一张木床,还有一张书桌和一个靠墙的书架,以及一个和主?卧同个款式的缩小版衣柜。
他们家全套家具应该都是木匠打的,带着?那?种特有的粗糙和质朴。
书架上的书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青春校园小说?和漫画书,没什么?营养,但是这间卧室的主?人似乎很爱看,书脊都翻磨损了,然后用胶带很爱惜地补起来。
书桌上摆放着?一个马克杯,里面还有一半的水,杯子旁边还有一张纸巾,上面残留着?一些白?色的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桌上只有一只没有笔帽的水笔,连个笔袋都没有,还放着?一本字典,应该是罗业看书时碰到不认识的字用来查的,上面像小学生那?样贴满了标记,用于?快速查找。
抽屉可以拉开,里面放着?几张电影票的票根,是一个场次两个相邻的座位,有好几对这样的。还有一张当年?很火的大头贴,卡在抽屉的边上。
程真刚要拿起来看,就被方灵一个健步夺走?了,这就导致其他三个人都没看清上面到底是什么?。
方灵一边把大头贴塞进口袋,一边说?道:“就是普通的照片。”
杨择调侃道:“普通的照片你紧张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