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啊。”梁丕找到了他驾驶座边上的按钮，他又按了一下，车门依旧不能打开，他自己这边也是如此。

他看了眼卫星导航，说：“上边显示离疗养院还有八百米。看来?是因为我们没开到，密室就不允许中?途下车吧。”

审珮放弃了尝试，梁丕也一样，他重新发?动了汽车，跟着导航往前边开去。车程变得?正常了，正常的速度和正常的导航，乡间没有别的车，他一路的驾驶都很顺畅，八百米只是几分钟的功夫，他在下一个路口转弯，一路开到了一个被树荫掩映的建筑群前，外面有围墙，甚至缠有电网。

这干部?疗养院的安保整得?和精神病院似的，梁丕想起了安息桥。

一块很大的石碑，用遒劲有力的楷书写着“铜山市砂石滩区干部?疗养院“，刻字鎏金，石碑被摆放在花坛中?央。在建筑群外有一个停车场，停着三三两两的车，自行车和面包车都有，还有一辆小货车。梁丕把车开向了其?中?一个车位。

审珮已经顺利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梁丕在车内寻找着自己身份的线索，打开副驾驶储物箱，里边只有些杂物，一条很明显不是他的鸽灰色格子丝巾，上面有淡淡的香味，他没像个变态一样拿出来?放在自己鼻子上，他只是闻到了。

一个折起来?的草编遮阳帽，上面还有一条白色的丝带装饰。他把这两样东西都放在副驾驶座上，继续寻找。一份装在牛皮纸袋里的文件，有点厚度，梁丕把它拿出来?的时候觉得?有些熟悉，他在干工程的时候经常接触到类似的包装，上面写着图纸袋。

“编号：TMSEB001 生产单位：铜山市建筑有限公司、旭阳春风建设有限公司（联合体）

图号：A-Z-002 设计或编制日期：79年4月9日“

他打开图纸包，里面的确是一叠图纸，他翻了几张，能看出来?这是个地下工程，像是隧道一类的东西，但只有几张复印件，这不是图纸的原始保存形式。可?能这个图纸袋只是备份的一类，多印了好几份，项目结束后，被梁丕用来?装别的东西了。

几张明信片，全是著名景点，背面贴着邮票，梁丕是寄件人，收件人是“薛”，地址是铜山市政府调研科办公室（三）。

梁丕心想这应该是薛瑶仙无疑。在现实中?他还没认识过?第二个姓薛的人。但他不知道密室把薛瑶仙的角色安排在这里，到底有何用意。

明信片上的话很简单，而且是梁丕自己的字迹，第一张是长城，他写着“我爬了很久，那天人很多。但长城每天人都很多。”

第二张看着像是某个苏式园林，他写到：“风景好，菜有点太甜了，不过?我还能吃得?惯。”

后边两张都是近似的内容，梁丕第一次以第三视角感受到自己的文化素养确实有点低下，毫无文采可?言。

直到倒数第二张明信片，梁丕认出了这个景点是乘化市老城门，这不是个特别著名的景点，和前面的长城、苏州园林比起来?不像一个级别的。

“在晚上有月亮的时候，这个城门很好，月亮在正上方。“

图纸袋里除了这些明信片，最有厚度的东西居然是一本宣传册，梁丕一看居然写着是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香功无边普度众生，无偿赠送，每人限领一份”。

梁丕心想，这是搞什么，他这辈子和下辈子都不会信这种东西。他把宣传册扔到一边，把其?余的东西都装了回去。

从这堆东西透露出的信息来?看，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建筑集团里的工程师，不是图纸袋上的铜山市建筑有限公司，就是那个名字有点奇怪的旭阳春风。

这和他现实中?差不离。

TMSEB001从缩写来?看TMS肯定是铜氓山无疑，EB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梁丕拿不准，也许是Experimental base，那就是实验室基地，也可?能是experiment basement，这就是地下试验室，跟那个图纸内的东西能匹配上。他脑海中?浮现出这几个英文单词，他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拼对，反正大概是那些东西，他没在意。

另外，薛瑶仙的身份像是在政府中?的，铜山市政府，他心想自己往政府办公室寄这种东西，真不会当垃圾信件处理掉吗。他给薛瑶仙寄这些做什么？莫非在这个密室的设定中?，他和薛瑶仙海维持着恋人的关系，所以他的车里还有薛瑶仙的一些个人物品。

但他既然是建筑公司的人，他来?疗养院干什么？梁丕百思不得?其?解，这疗养院看起来?已经建造好，都投入使用了。

他从车上下去，他翻东西的时间不长，审珮也还在车外。他已经打开了汽车的后备箱。

梁丕看到里面有个电工箱，还有一个行李袋。另一个黑色的箱子，被审珮已经打开了。梁丕扫了眼里面的东西，衣物底下漂白剂和强酸，还有几个瓶子，他没认出是什么，外面也没标签，他咂舌道：“这别是你的专业工具？”

“这是用来?处理尸体的。我用不到。”审珮说，就算是在溯江那个密室，他也不负责毁尸灭迹。他把箱子合上，提在了手中?，“这应该就是我们来?疗养院的目的。”

“问题在于处理谁。到底是杀了再处理，还是已经有人杀了。”梁丕看了眼审珮，自言自语，“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只是这个活，你完全可?以一个人来?。”

“或许你是我的身份掩盖。这里还有个电工箱。”审珮说道。

除此之?外，梁丕还想，既然他们是过?来?处理，但到底是谁叫他们来?的，密室必然对此有一个具体的设定，而不是让他们脱离大部?队，无缘无故地来?了。不过?这个问题，问审珮也没用。还不如进了疗养院，找到罗云道，跟他还有方青讨论一下更有效率。

梁丕拿出后备箱的行李以及电工箱，锁上车门后，与审珮一块朝着疗养院的大门走去。

第350章 砂石滩疗养院（29） 在密室中如果把……

在密室中如果把每一分钟都当?做是煎熬, 那?么一天的时间就会无?比漫长，而如果当?做像是现实中的假期，这一天眨眼而过。何知君没有把这一天当?做真正的休假来算, 但第二天仍然过得很快。

她?在下午和唐明雨把金鱼放生回?去。阳光刺目，今天比昨天更热。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酒店外边都没什么人, 似乎绝大部分人都回?去午休了?。在吃饭的时候, 唐明雨问何知君中午需不需要午睡。何知君说自己不午睡，于是唐明雨就约她?中午十二点四十，在酒店大堂见。

走在浮桥上的时候, 何知君问起唐明雨为什么不想养金鱼了?。唐明雨解释说：“我?在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梦见它们都死了?。所以我?想或许有点不吉利。”

何知君对此?没有太多?想法, 不吉利只是一个幌子?，那?个让唐明雨心绪难安的噩梦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不过作为唐明雨刚熟悉起来的朋友, 她?很难在就这个话?题继续刨根问底。她?总不能说, 金鱼的死亡在你的梦中有象征意义吗, 这是因为你在铜氓山感到举步维艰后反映在了?潜意识中吗。

可能换一种话?术能问出问题的关键，但何知君学不会这种技巧, 她?没办法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

“还好在这里放生没有破坏生态平衡的可能。”何知君看着金鱼从塑料鱼缸中顺着水流潜入水池中, 这个封闭的地方很难谈得上是复杂生态。

这不像是河道，当?某些节日来临，很难避免一些中老年人在菜市场购买鱼虾和鳖投入河流或附近的湖泊。他们相信这是功德一桩，在菜场挽救了?这些水产被食用的厄运。

当?然在谈论破坏生态平衡时，或许有更多?的生命因此?丧失的时候，十恶中的杀生似乎遇到了?真正的阻碍，不再被理?解, 也可能他们不是真的在意这些动物最后的命运。

何知君不知道她?家小区里那?些信佛的老人是否还有这个习惯，也许已经有人告诉他们不能这么做了?，比如说社区工作者。

自从被拖入密室之后，她?对现实的关注度下降了?很多?。倒不是说她?有意为之，而是走在路上有时候甚至会陷入恍惚，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光凭她?的双眼，让她?该怎么神志清醒地如何分辨密室与现实。

她?走进一家店坐下来，接触到坚硬的实体，她?才感觉这种怪异的感觉渐渐消退，这是她?刚出密室的感受，过几天她?的状态会好一点，不再在家没日没夜地睡觉了?。

她?已经搬出去自己住了?一段时间，母亲有时候会上门来看她?，带点水果，一起吃个饭。何知君不想让自己因为密室的精神状态再受母亲的关心和指摘，她?没办法解释自己的低落和在床上过度的睡眠。

在她?原来那?个小区，老年人比较多?，可能隔一两个月就有丧葬的敲锣打鼓声响起。有时候何知君想到他们不可避免的死亡，昨天还在公园里一起散步的熟人，今天就心肌梗塞倒在了?家里，在电梯门口?摆上了?花圈，看得人心里一震。

她?心想也不是不能理?解要用佛法来麻痹自己的痛苦。要不是何知君深知这个没用，也骗不了?自己，她?都想给自己念两本佛教经书积攒功德，祈求她?在密室一切顺利了?。就像她?在高考的时候她?的母亲去庙里捐了?一万块钱。

但事实证明这一万块钱的作用于她?的整个人生来说相当?于打水漂，当?然庙里的僧侣在收到善款的时候肯定是喜悦万分。

一方面她?又想到在还魂街那?个密室，为何香功能够大行其?道，为何台铃飞这样把她?整个意志都寄托在香功中，难道她?的现实生活中没有一点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吗。为什么人总是在做出无?法挽回?的选择，即使是再小的选择，也总是无?法挽回?，没有任何一个时间能够倒退回?去。

另一方面何知君发现自己其?实能够理?解，这种理?解不意味着她?赞同台铃飞的行为，她?只是意识到人在面对生活中的异常时会做什么令人震惊的举动。对台铃飞来说，这个与现实格格不入的是香功中的力量，对何知君来说，那?无?疑就是密室，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影响，就连她?对生命的实感都在消退。

在几年前?倘若有人告诉她?，她?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割下父亲的头颅，在某一天她?自己的喉咙会被割开?。她?绝不会相信，也不会去幻想。这种影响除了?当?事人，任何人都无?法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