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比较跳跃式的猜测。”方青突然说道，“基地最?开始的那个?工程。你跟我矛盾的起源就在那里，它因为在三号井挖掘出了天坑而暂停了。这个?天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或者?说，其实这个?东西只是长得像天坑，但?实质上完全不是呢？你跟周衷振为什么要在那里会面，必然有?原因，不然你们?商量点?见不得光的事情，可以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嘛。”

“你别告诉我这是挖了一个?黑洞出来。这连小学生都不信。”罗云道说，“不过我们?都在考虑永生这件事了，还有?严肃对待宏愿和禄都斯，我们?就把?已知的物理学抛到一边吧。假设你是对的，这个?天坑背后另有?玄机。可能是天坑内部有?未知的物质存在，这为宏愿提供了力量，而且只有?在近距离才能引发。”

“话又说回?来，关于白石仓的密室，我们?返程是通过还没有?耗尽的能量，然后逃脱了密室。这种能力我们?当?作是密室的科幻设定，压根没去细究。但?如果这种力量真的存在，又和天坑挂钩，或许就是用某种手段提炼出来，才能进行这么不可思议的宇宙穿梭。又或者?，所谓的白石仓密室，白石仓这一整个?子项目，或许是一场骗局。”

“根本不存在什么宇宙密室，这是彻头彻尾的伪科学。只是我们?为了进行永生实验编造出来的谎言。”

“如果白石仓项目就是白石仓密室，”罗云道发现自己说的有?些绕了，他扭头，看到方青眼中并没有?困惑，就明白他一定跟上了自己的思路，或者?说他更早地想到了这一层，“它给人的效果就和我们?现在身处密室一样。那些研究员能明白自己并没有?进行什么跨宇宙穿梭吗？压根不可能。它给人的真实感太强了。而且从?还魂街的实验来看，这完全有?可能实现，把?现实的元素重组，只要操控的人足够有?控制力。也有?可能宇宙密室的发现是存在的，但?研究员和项目志愿者?都没有?真正地过去。又或者?宏愿造成?的这个?独立时空的确可以称之为宇宙密室。这不是研究员在经历集体妄想。”

“可能这些只有?我们?真正脱离的时候才能弄清楚。”方青说道，“如果我们?明天阻止了自己’死亡‘的结局不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能不能算作逃脱成?功。我看这个?密室通关的方法只能是如此，我们?逃离了死亡。”

“关于明天的事情，薛瑶仙不太可能把?疗养院整座通过类似还魂街的方式抹去，单是因为我和唐明雨，就动用这样的手段。而且从?她的语气中，她说她派人过来，的确有?概率是要除掉我。如果是梁丕的话，就算中途再怎么出岔子也不能因为我把?你、何知君还有?姜州，以及其他人都送进密室吧。我看他对香功毫无建树。而且审珮该怎么出场呢？有?一种可能他是跟着?梁丕一块来的，同样也是薛瑶仙的手下，专门做脏活的那类人，这和审珮在密室本身的形象和性?格很贴合。”

“但?他和薛瑶仙的目的不一样。他的行为更癫狂，才导致此类事故，他的癫狂行径无关他本身，是背后有?人决策，他代为执行。就我的态度来看，也就禄都斯那帮邪教能干出这样的事了，也就是气功协会，他们?有?人对宏愿更了解，比方说江静流。薛瑶仙和他们?就像与虎谋皮，而他们?在这里引发的动静直接把?所有?相关人员都拖入了密室。薛瑶仙本身和我们?一样，也成?为了玩家?。”

“气功协会之所以这么做，和薛瑶仙急于摆脱烂摊子的道理是一样的，新政府正在扫除歪风邪气，它首当?其冲，更何况和铜氓山这样的地方搅在一起，更没好下场。协会高层就想出了这样的损招，把?所有?涉事的人打包送进密室，从?现实中抹掉，这样就无从?查起。没有?比这种方式更干净的收尾存在了。”

方青紧紧地抓住了罗云道的手，他情不自禁这样做了，他说道：“这还能解释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这么多玩家?里边，只有?你连虚假的过去都没有?。有?两个?可能，第一是你知道的太多，你从?小和气功协会打交道，你知道协会的上层是谁，你比薛瑶仙更了解禄都斯的本质。他们?必须把?你的意?识牢牢锁定在密室中。你不是说宋芝昌给你催眠，说你的记忆被锁住了吗，而这种心理学上的手法，很有?可能和气功协会相关，你提过万应仁有?心理学背景，如果他的水平不够，也有?可能是协会中其他人做的，协会内必然有?真才实学的人存在，一个?草台班子不可能搞得这么大，把?手伸进国家?级基地。如果把?心理操控和禄都斯的力量联合，鬼知道你的脑袋会变成?什么样。第二是你自身有?大脑中的疾病，你在这里会头痛，而且会看到记忆的碎片，你在吃药控制。那么也许在现实中你大脑的病变也好脑部肿瘤也罢，直接影响到了你的记忆，所以你的过去才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能解释罗业说的话了。如果我在现实里已经病重，那么等我们?脱离密室后，迎接我的就是死亡。此外，我还得面对一堆自己犯下的错误，不过这倒是省了枪毙的功夫。”罗云道不再看那些葡萄藤了，他把?目光投向方青和自己紧握的手上，“纵然如此，我们?还是得从?这离开，不是吗。”

第346章 砂石滩疗养院（25） 不知道做什么，……

不知道做什么?, 也没有目的去达成，何知君从早上起来面?对几乎如同第一天的无所事事后，她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告诉自己这就是在疗养院休养生息的必经之路，那就是什么?都不干。

这让她不得不想起在溯江密室，最开始她在皮包公司的百无聊赖, 工位上除了尘埃和做假账的货单外什么?也没有, 她能做的就是晚上出去送货，白天和刘会愚聊聊天。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种?无聊理?应得到?珍惜，因为无聊过后是接踵而至的死亡, 这种?刺激尽管的确驱散了无聊, 不过是用更多人的痛苦来支付了代价。

所以现在何知君已经学到?了历史的教训, 那就是还能在无聊的时候尽情享受无聊，只要不像尤博那样沉溺其中?, 用各种?感官的快乐麻痹自己, 那么?何知君就能在事件发生前明确找到?自己的位置。

她十点多离开自己的房间?, 在走廊上碰见了酒店保洁, 她想问?哪里能清洗她的衣服，但她看?清楚这个人是谁的时候, 何知君心里涌起近似于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她和李万绦在密室中?相处过一段时间?，同一个小组的人，还同住在陈思?航的房子?内，她不讨厌他，他远比审珮好打交道。

何知君看?了看?走廊尽头都没有人在走动，故意提高了音量说话：“你好，请问?洗衣房在哪儿？”

推着清洁车的李万绦转过身来, 发现是何知君后，脸上露出一个更加真情实感的微笑，说道：“这不是巧了吗。”

“洗衣房在服务中?心，你可以把衣服交给我。”他指了指推车下的脏衣篓，“会给你一个打包袋。这属于我们的客房服务。”

“那我去房间?取一下衣服。”何知君说，她有意看?了一眼李万绦，他懂了她话中?的暗示，显然何知君是想和他交流一些关于密室的线索，毕竟何知君是在这个密室第一次碰见他。他把清洁车往回推，一路走向何知君房间?的门口，将车放在门外后，就跟着何知君走了进去。

“昨天晚餐的时候我听说你已经过来了。”何知君关上房门后，率先说道。李万绦在椅子?上坐下来，伸出手向何知君展示自己手腕上环形的瘀伤，这是当时方青夺走他的那把扫帚时留下的，一晚上过去瘀痕更加明显，他说：“方青有没有和你说我跟他打了一架。“

“他没说那么?详细。不过看?你这样恐怕是被他单方面?打了。”何知君很不留情面?地评价道，她把自己想换洗的衣服从衣柜中?拿出来，“你肯定先袭击了他。”

“被审珮弄死之后的应激反应，我想是人之常情。”李万绦耸了耸肩膀，“对了，你是怎么?死的？你不介意我问?吧。审珮把我的脖子?折断了。”他举起自己的手假装环住自己的脖子?，接着歪了歪脑袋，表演着自己死亡的一幕。

“审珮。”何知君笑了笑，横着手背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割喉，好像没比你好多少。当时血喷得很高。”她感觉到?和李万绦交流死法就像是某种?创伤互助小组，她和李万绦都死于审珮之手，是他的受害者?。

但从技术层面?上说审珮只是一种?谋杀工具。当被一把刀刺伤的时候，怪罪于刀的锋利似乎不太明智，而应在乎执刀的人是谁。又?从关于死亡的本质层面?上来说，两个人也都没死，经历了死亡这个过程，但又?从死亡中?幸存。这样的创伤由此就有了一层黑色幽默的包装，在谈论?时谁也不会因此过度反应。

真要论?起创伤的话，何知君自己的死亡绝对不会排在第一位，她挑不出一个首选项，不过何金阳那难以应付的颈椎和那把不是很好用的水果刀肯定名列前茅。她后面?看?荣德功的动作才知道如何正确地切下头颅，应该先将周围的一圈皮肤和肌肉割开，然后用刀刃撕开结缔组织，最后才去拆除连接的颈椎。

李万绦开玩笑说：“那我们四个不愧是一个小组里的人。审珮和他倒霉的组员。你和我都因为他死掉，还有陈思?航。“提到?这个名字，他的话语突然打住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话题突然转向了陈思?航，他只是顺嘴说了出来，大脑还没关上阀门。但发生在陈思?航身上的事已经不是一个玩笑。他还没缺德到?那个程度。

何知君感觉他要说什么?，放下手中?整理?的衣物，抬头疑问?而专注地看?着他，说道：”陈思航怎么了？“

“你不觉得很吓人吗？”李万绦没有率先回答何知君的问?题，关于陈思?航，他有许多话想讨论?，但无论?跟罗云道还是方青，他都没那么?熟悉，更找不出跟他们讨论的必要性?，他觉得这两个人和他有一层阻碍，并不完全在同一个世界内，他们在用一种独特的频道彼此交流，只是在面?对包括李万绦在内的其他人的时候转变了赫兹。

与此同时，他更没法和审珮讨论陈思航，除非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什么?？”

“陈思?航的情况。你想想看?，他原来是个玩家?，和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人。但他现在是什么?东西，在溯江的那个密室，他更加成熟，我不知道怎么?说，可能也有恶念在其中?的作用吧，他一点也不害怕死人，看?着审珮杀人就是平常心，他自己手上也沾着人命。他领导着我们这个小组，连审珮都听他的话。”

李万绦试图组织着自己的语言让何知君听明白，他想说的太多，但往往表达得有点糟糕，他担心何知君并不想领会他的胡言乱语。

好在何知君已经朝他转过身，衣服已经收拾好放在一旁，她靠在书桌边上，双手闲适地搭在桌边，她没有戴眼镜，李万绦可以直接看到她的眼睛，里边只有专注，她在示意自己的倾听，让李万绦继续说下去。

“这里的陈思?航，摇身一变成了研究员。他早就已经死了，就仿佛他的尸体变成了一种?材料，在不同的密室里充当不同的角色，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亵渎尸体。他的名字、外表和性?格，他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随意更改和重组。”

李万绦继续说道：“一想到?他以前是玩家?，我就不能单纯把他当成NPC来看?。有时候我在想，我遇到?的那么?多NPC里，不会有好多都是从前的玩家?吧。我们在和死人说话，这比和机器人说话恐怖多了，我以前一直把密室中?的NPC就当做像是人工智能之类的玩意儿。”

“于是我又?想，我没有通过惩罚密室，或者?我之前就在密室中?遭遇不测，我会不会也变成类似于陈思?航的NPC。我不知道陈思?航还是玩家?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但肯定不会比我差，他死了我没死，问?题不在于他水平不够，而是他单纯倒霉而已。我就不得不想，什么?时候我该倒霉了。会不会就在这个密室，就在今天，也许是明天。“

“你就当我是发牢骚吧。”

“没关系，我能理?解。”何知君说，“这些话你要么?和我说，要么?和姜州说。因为我们是近似的。像罗云道他们，是能掌控自己生死，从而掌控自己命运的人。不是说他们就在密室随心所欲了，再聪明的人也没法算无遗策，是他们有那种?决心可以赋予自己生死。我就做不到?。所以我一点也不责怪罗云道没有告诉我。“

“如果他告诉我，我必须在还魂街自杀，主动自投罗网到?这个惩罚密室，这对我来说太困难了。我该怎么?死？我应该上吊吗，割腕会不会更容易？还魂街上还没安眠药，我连个舒服点的死法都没有。审珮是真的帮我解脱了，让我免于这种?思?考。即使我很相信罗云道的说法，我们会来到?这个特殊的惩罚密室，但当时谁来证明这一点，如果我死了，我一个人在惩罚密室，这种?想法可能会让我陷入恐慌。就跟你那时候袭击方青一样，你以为自己是单独在这里。更不用说自杀对我是天大的负担。”

何知君轻轻地叹气，说道：“罗云道只告诉了方青、梁丕和审珮，这是对的。如果换做我在他的位置上，我会做同样的选择。你关心陈思?航，是因为你在物伤其类。但密室就是如此残酷，除非我们真的能把它终结，所以我们才在这里。”

“其实我昨天一开始来这，听到?方青说什么?要彻底结束密室，我心里还挺失落。”李万绦自嘲地笑了笑，“你也能看?出来，我的现实生活不太如意，跟阴沟里的老鼠类似。密室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经历的每个密室都很有意思?，比我的生活有意思?多了。而且我到?现在还没死，这说明我不是那种?恐怖电影里随处可见的连名字都没有的配角，至少不是一出场就挂的那种?。密室要结束了，我又?回归到?那种?生活里去。我真的还能再次适应没有密室的生活吗。方青他们凭什么?给我做决定？这密室他们想结束就结束了？”

“我没有反抗，选择配合他们是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么?运行的。不需要我来投票，有能力的人作出决定，我的意见无关紧要。他们这么?做就是因为他们能这么?做。我不能，我就只能听他们的，事情就那么?简单。”

“但你的想法转变了。”何知君从李万绦的表情中?能读出这点，他不是单纯地在发牢骚，他提出这件事和前面?关于陈思?航的讨论?离不开关系。

“没错，我只是突然意识到?所有的密室都应该结束。”李万绦说，“你大概还不知道，昨天晚上出了一个意外。”

“是什么?样的意外？”

“陈思?航杀了一个人，叫什么?我没记住，姓晁。”

“晁渊炜。”何知君惊讶地说，“陈思?航把晁渊炜杀了？为什么?，他是陈思?航的项目组组长。但晁渊炜和他有这么?大仇吗？”

“失手杀人。”李万绦说道，“我看?应该是不小心把他推搡到?书桌那边，或者?椅背上的尖角，把脑袋磕破了。陈思?航让罗云道帮忙，罗云道找上方青，方青又?找到?我。我们就只好当共犯了。”

“陈思?航当时那个样子?，和在溯江完全不一样。他吓坏了。对我、对罗云道他们充满了感激之情。”李万绦有点百味杂陈，“这感觉太奇怪了。他居然会被自己杀人这件事吓到?。你说哪个才是真正的陈思?航。那时候我就在想，分明是一个人，但有这么?大的差别，他的存在完全取决于密室。‘他’根本不存在。我跟他接触，我只能感觉他是个活人，但他事实上又?死了。他简直是个另一种?意义上的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