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水,他把?药片嚼碎了咽下去,这?很苦,舌根和软腭处感受苦味的味蕾正在抗议,但和头痛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你还好吗?”方青问,他半跪在地上,抓着?罗云道颤抖的手,又帮忙把?瓶盖拧紧了,他看着?罗云道眨了眨眼睛,意识在三四分钟后?恢复,神色逐渐清明起来,这?种药见效很快。
“没事?。”罗云道回答,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从雾气中上升。
“你的样子?实在不像没事?。”李万绦靠在卫生间旁边的墙上,看着?罗云道苍白的面色,说,“我和方青已经把?晁渊炜处理好了,如果你没有别的安排,我就回去睡觉了,这?一晚上的净是些体力活。”
“你走吧,多谢你帮忙。”罗云道说。李万绦摆了摆手充当回复,却感觉胳膊酸痛不已,那两张药膏的功效估计已经结束了,他推着?车从这?里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方青和罗云道两人。
“我刚刚看见了一点?片段,在头痛的时候。”
“关?于什么?的?”
“那时候晁渊炜没有死透。”罗云道抬起自己的右手,上面毫无血迹,只有他自己方才掐手背留下的红痕,然?而这?却是属于杀人犯的双手,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理解罗业的警告了,“他躺在地上,陈思航一定以为他已经死了。事?实上晁渊炜当时是陷入了深度昏迷,而且中途在我帮陈思航处理尸体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方青没有接话,静静地听?着?,等待罗云道说下去。
“我把?他闷死了,用不了一分钟,陈思航没有发现。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杀了人。”
罗云道说完后?陷入了一阵沉默,方青只是再一次握着?他的手,说:“这?可能是一段真实的记忆,也可能是密室用来弄乱你大脑的招数。”
“你和我都知道哪一个可能性更高。”罗云道笑了笑,但他的笑容有些浮于表面,“你在安慰我吗?我不是陈思航。”
“算上周衷振,已经是两条人命了。”方青说出了罗云道所忧虑的部分,“你在害怕我知道全?部真相离开你吗?你知道我不会喜欢梁丕或者审珮那种类型的人。”
“你已经离开过了。”罗云道说。
方青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托起罗云道的手指把?它带了上去,说道:“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再次在这?里。一定是我后?悔了。”
罗云道没有像在草地上那样把?戒指取下来,只是戴着?,说:“这?么?肯定?”
“在之后?或许我不会赞同你的所有做法。但你当时一定有原因必须要如此?行事?。我知道你是谁,你不是他们所有人。”方青说道,“我不会做再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罗云道把?方青从地上拉起来,他已经在椅子?上休息够了。他取下戒指,但没有再还给方青,而是收在了自己怀里,他说:“我们回去吧。”
第344章 砂石滩疗养院(23) 唐明雨起晚了。……
唐明雨起晚了。基地有严格的?作?息安排, 当然留下来熬夜做实?验是被鼓励的?规则,第?二天来得稍晚可以被通融。她本来可以依靠生物钟早睡早起,但今天她的?生物钟失灵。大概是由于昨天晚上的?噩梦, 这并不?是一个血腥残忍的?梦境,她在梦中也没有受到任何肢体损害,她没有一脚踩空从很高?的?楼梯上摔下去, 她也没有梦见拿着刀的?凶徒在追逐着她。
她只是梦见自己起来了, 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感觉到冰冷,像是地上结了一层冰霜。室内灰蒙蒙的?一片, 又带着些蓝绿色的?偏光, 看不?出是黑夜还是白天, 她所在的?房间有点超现实?,不?是任何一种自然光照, 她的?视线扫过窗户, 她看到窗帘没有打开。
昨天她与何知君一块钓了金鱼, 最后装在塑料鱼缸里带了回去, 这个鱼缸还带着把手,可以一路提着, 水中有四条金鱼, 两条红一条金,还有一条白色的?,脑袋上有红色凸起的?花纹。何知君说她不?养金鱼,就把多钓的?几条都放生回了金鱼池。唐明雨在睡前往水里投了几粒鱼食,又看了它们好一会儿,确保它们仍有相当的?活力。
鱼缸摆在茶几上,她朝茶几走去, 大概在梦里她也关心着这些水中的?小精灵,很微弱的?生命,被她困在其中,只能依靠她的?喂养,成为她审美上的?享受和关爱的?对象。
她忽然回忆到何知君不?想?要它们的?原因。她站在池边,把鱼竿的?线收回,说:“这种观赏类的?小金鱼,在水池里饲养得当,可以活六到七年,甚至更久。我?不?想?带回去,它们很好看,只是我?承担不?了生命在自己手上的?感觉,即使?它们再怎么?微小,我?承担自己就已经够多了。”
她举起鱼缸想?看看它们怎么?样了,然而迎接她的?是四条鱼的?尸体,浮在水面?上,腹部涨了起来。她不?敢相信它们就这样死去了,是因为氧气不?足吗?但工作?人员说及时换水,它们可以活很久。
她掀开鱼缸的?盖子,她的?手指伸入水中,好像只有在摸到它们的?尸体,她才会死心,真的?相信它们的?死亡。
可明明这些金鱼已经死去了,那些尸体好像有自主?的?力量,一次又一次从她的?手指中逃脱,又仿佛鱼缸中的?水流正像海洋一样掀起波涛,把搁浅在近滩的?金鱼尸体卷向更远的?地方?。
手指伸入水中,就像铅笔插入了卷笔刀内,刀片正在旋转,她的?手指不?知为何感觉到了刀割似的?疼痛。她很难再执着于这些金鱼的?尸体了,她不?得不?将手从水里移开,接着她看到自己的?手指上满是红色的?液体,就好像被红颜料浸透,血水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流淌,竟然滴落在了她的?脚背。
她感到眩晕,她觉得那一定是金鱼腹中流出的?血,也或许是自己的?。她忍不?住把视线投向鱼缸,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而鱼缸内已经没有鱼了,鱼已经在水中融化,就好像它们不?幸地被岩浆吞没,鱼头鱼身和鱼尾居然全都不?见。她把鱼缸抬起来放到眼前,焦急不?安地试图在水中寻找到金鱼的?残骸,尸体已经不?见踪影,她只看到了一缸红色的?血水。她在尖叫中醒来。
唐明雨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几乎要把床单打湿,她跌跌撞撞地爬下床去看茶几边上的?金鱼缸,那些鱼还在,甩着轻灵的?尾羽正在水中游弋。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纯粹的?噩梦。
“还好你们没事。”唐明雨轻轻地说道。她猜测自己做这样的?噩梦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以前在基地内她也有工作?上的?压力,有时候久久不?出成果,或者一不?小心在某一个环节犯错的?时候,压力也会在她的?脊椎上攀升,让她感到自己背负着难以解脱的?重量,但她很少会因此做噩梦。再到后来,从白石仓离开之后,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将以前的?那种压力再当一回事,一切都改变了。
她不?想?当逃兵,她已经被迫当了一次,虽然从项目的?总结报告上来说,是“完美地画上了一个句号”,白石仓项目给了基地很高?的?荣誉,所有人的?付出得到了回报。但唐明雨很清楚事实?不?是如此。从铜氓山基地离开就像一种叛逃,唐明雨不?想?在心中对自己赘述,或者自怨自怜她到底付出了多少。
陈玉函没有劝说唐明雨离开,然而一切都在不言中。她只是说,如果能有第?二种选择,她会跟着唐明雨离开,她一个人在基地真没什么意思,毕竟在行政岗,她一辈子学?习掌握的?东西都没有用处。她正在攒钱,为了她们两个人。但如果唐明雨最后选择留在铜氓山,陈玉函也不会单独离开。唐明雨仍然在摇摆,她本来以为趁疗养的?机会,她能想?得更清楚。
然而在前往疗养之前,陈玉函单独找她,对她泄露了这个秘密。陈玉函说:“你不想做什么临阵脱逃的事情,我?一直都清楚,但现在形势比人强,你和罗顾问的?关系很密切,即使?你转到了别的?项目组,你很难再获得像现在这样的核心位置。你的上升渠道基本上也被卡死了。基地的高层在拿他开刀,其中的?原因非常复杂。你以前不?关心上面?的?动向,可能了解不多。但我必须跟你说清楚,罗云道失势已经板上钉钉。“
“我?真的?希望你想?明白你在乎的?是什么?。如果你不?想?在基地工作?了,我?们完全可以脱离。我?已经攒了一笔钱,如果你不?想?再过这种封闭的?生活,我?们可以选择一所大学?的?教?职,你知道我?的?父母和我?认识的?一些人可以在其中运作?。或者去管理更轻松的?实?验室。你想?完全脱离这个职业也可以。你想?做什么?都行。你已经帮不?了罗顾问了,我?更帮不?了,何必再跟着这艘船一起沉下去呢。“
她会是叛徒吗?唐明雨未尝没有被陈玉函所描绘的未来所捕获,那些广阔的?生活图景,但她发现自己真的?很难一下子就做出决定。或许是她内心深处的?这种负罪感作?祟,形成她梦境的?源泉。
唐明雨看着这个鱼缸,她在眨眼间总感觉那里仍是一片血色的?海洋,在她的?眼睑落下去的?那一刻,世界刚好在那时挪动了底片。她摇了摇头,想?让自己再清醒一点,但她还是决定在今天把金鱼送还,何知君是对的?,唐明雨就连承担自己这件事上都犹豫不决。她决定在这几天找罗云道谈一次,她心知罗云道一定会支持她离开。在白石仓之后,罗顾问在放人这件事上从未否决过。这段谈话只能让她自己良心稍安。
一夜无梦,昨天本应该凌晨行动的?任务由于陈思?航的?突发事件取消之后,方?青躺在床上很安稳地睡了一觉,即使?步入了第?二天,看起来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就在悬崖边缘,再过一天,再被人推一把方?青就会从悬崖边上跌落下去,但他起床意外地发现自己神清气爽,昨天晚上也没被任何思?绪困扰,他几乎刚到床上就睡着了。
不?知罗云道睡得如何,方?青很希望他在这个晚上不?用再经历头痛,但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就连罗云道本人也无法?预计,更无从治疗,他只能依靠这来路不?明的?药品。不?仅如此,这种头痛还让罗云道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很难判断这倒是钻了密室的?空子,过去的?记忆以这种形式提示他,而是另一个类型的?阴谋。罗云道肯定不?会立刻吃药了,他会想?更多,直到忍无可忍的?时候才停止,换方?青他也会这么?做。
方?青不?想?让自己睡过头,他在八点左右的?时候醒来了一次,接着又小睡了过去,直到现在,手表上显示是九点十七分,他动作?快点还能去享用早餐,生命中的?倒数第?六顿饭。三天的?时限是最坏的?猜测,但也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今天的?早餐罗云道拿的?比昨天多了,方?青心想?是不?是他也意识到生命正在进入倒计时。拿餐的?时候刚好碰见唐明雨,这个时间点她显然起得比昨天晚。他们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方?青没有见到陈思?航的?身影,应该还在睡,他会错过早餐,但总比神情恍惚地进入早餐厅大喊自己杀了晁渊炜来得好。
桌上有茶水壶,罗云道已经吃完了早餐,但方?青和唐明雨都没有,于是他倒了一杯热茶慢慢地喝着。他看到不?远处一个工作?人员走进早餐厅,而且径直向他们那桌走来。
“打扰各位用餐了。“工作?人员露出歉意和关切的?笑容,接着将脸转向罗云道,”罗顾问,请借一步说话。”
罗云道站起来和工作?人员走到一边,他听到这样一句话,“您有一个从基地来的?电话,来自薛部长。”
罗云道不?知这位薛部长是何方?神圣,但听职务就比他这个顾问高?好几层。他点点头,跟着工作?人员一路走出餐厅,穿过酒店大堂,在另一条通道上一路都是酒店内部的?办公室,他看到其中一个挂着的?牌子上写着联络室,工作?人员停了下来,说:“就是这里。这个房间是隔音的?,您可以放心交谈。”
这里可能是为数不?多在疗养院内可以对外联络之处,罗云道走了进去,把门锁上了。这个房间不?像办公室,而像一个书房,房间内有沙发和书桌椅。一台样式陈旧的?电话摆在书桌上,听筒放在一边,也许这台电话也出自轻工二厂。除了电话,书桌上还有一叠疗养院的?书信稿纸和几支墨水笔。
罗云道拉开椅子坐下来,拿起听筒,说道:“薛部长。”
“罗顾问,希望你已经用完早餐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听起来不?会超过四十岁,罗云道觉得她的?声音即使?在传输时已经失真,但语调仍然有些耳熟,女中音,有一点沙哑。罗云道很快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电话那头的?人是薛瑶仙。
“刚用完不?久。”罗云道说,他对这个所谓的?薛部长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等对方?先开口进入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