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君不?再分析了，说道：“你在还?魂街，没有和社?工，也?就是台铃飞聊过天吗？一次都没有？”

“没有，我和她已经?无话可说。”店长道。何知君心想?，果然台庭梅的沉默寡言是平等地施与了所?有人，不?光是一开始不?想?理会何知君，她连对台铃飞都失去了交流的欲望，在她对台铃飞失望到了极致的时候，这是可以想?见?的。

台铃飞从不?奢望台庭梅再和她说话，说话意味着原谅，而台庭梅是不?会再主动原谅她的，就算在还?魂街上再过去十年，虽然这个地方计算时间、计算年份没有任何意义。而令其原谅，意味着台铃飞需要解释，她得解释的东西太多了，关?于台泓秋的死，关?于还?魂街的存在，轻工二街道的居民到底怎么了，他们是否活在生?死之间。

更何况解释之后，可能才是真正的反目成仇了，台铃飞在心里冷笑，她的脸上仍然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领着新来还?魂街的居民熟悉环境。如?果没有新的灵魂前来，总有一天还?魂街会逐渐凋零，街上全是些?行尸走肉般的身躯，即使让另一条街上的裁缝来修补，也?有灵魂破碎到缝纫都无能为力的时候。这个日子不?会太快，也?不?会是漫长的百年，曾经?熟悉的居民只是会活动的死物，台铃飞让他们在大街上走动，试图营造出一种热闹的氛围，就像过去那样，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

后边这些?第一批居民连成为行尸走肉都困难的时候，台铃飞又想?了一个办法，她自诩为天才般的想?法，十分具有创意，她让诗人可以无限繁殖的念头存活在居民的头脑中，尽管仍然有衰退的那一天，但她可以创作出一个虚假的轮回，有缺陷的灵魂彼此补足，加以诗人的头脑进行指挥，使得还?魂街持续欣欣向荣，而她就可以生?活在这里，台庭梅也?可以生?活在这里，相安无事，生?与死的界限从此很不?分明。

只有少部分时间她觉得这些?毫无意义，毕竟轻工二街道永远成为了历史，而且是她一手促成的。她的维护只能让这些?残存的意识不?会想?到自己已经?死了，那样肯定?会带来痛苦。如?果她知道献祭台泓秋的后果是什么，她还?会这么做吗，或许，因为她太想?亲眼见?到香功真正的力量了，那不?存在于任何课本?上，江静流向她展示的东西让她仿佛重获新生?，以前的旧观念旧思想?，充满了可笑之处，她怎么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果真存在着超现实的力量。她在宇宙中是多么渺小，沧海一粟，那更高的智慧，更宏大的愿望，她一无所?知。

江静流告诉她，尽管她有这个决心，但大部分人都没有天赋，台铃飞也?不?例外，书上的内容大部分都是给世人的虚假安慰，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她再怎么练习都不?会有效果。如?果台铃飞愿意为了接触香功做任何事，那么江静流可以破例告诉她方法，真正实现宏愿的方法，如?何让宏愿小范围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这很难。”江静流说，“不?过，你有比其他教众更幸运的地方。你所?在的轻工二街道，在一年后会整体搬迁，铜氓山基地的地下工程会经?过这里。而你的位置，恰好在事件的中心，当?你献祭的时候，它?的力量距离你最近，必将会回应你的呼唤。你想?要做这件事，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你可以自行考量。“

这是为期五天的香功交流会结束后，江静流在临走前留给台铃飞的最后一段话。

第314章 入住还魂街（54） 下午上课之前，有……

下午上课之前, 有一阵办公室的闲聊，话最多最密集的仍然是舒伟英。罗云道想起舒伟英在上午说他有香功的内部资料，想必他大概是看过《香功概论》, 就问道：“舒老师，你看过《香功概论》吗？”

“当然了，不看这个?怎么能叫学香功, 这可是入门?级的作品。”舒伟英见罗云道对香功有兴趣, 不免产生一种传教成功的喜悦，热情洋溢道，“我在家?还有这个?收藏, 你要看的话我随时可以借给你。”

罗云道摆了摆手, 托辞道：“我在新界中学也找到了一本。不过我有一点很好奇“他停顿了片刻, 充分?钓足了舒伟英的胃口，才说道, “我看到概论的作者叫万应仁, 他不会和万老师有什么亲属关系吧？你有打听过么？“

“哎呀, 我说呢。你是新来的不知道, 以前大家?刚拿到书那会儿，都发现了这个?巧合, 问是不是万老师家?的亲戚, 想搞得万老师都不得不拜托让台副厂长辟谣。说万应仁教授和万幸应老师没?关系，两个?人?的姓名纯属凑巧了。”

巧合吗？罗云道心想，别?的地方总有巧合，在密室的必然性都包裹着巧合的糖衣炮弹。

“不过我有一个?小?道消息。”舒伟英抬头看向办公室的门?口，见万幸应还没?有来，扭头对罗云道与方青鬼鬼祟祟地说道，“万老师几年前从别?的很远的地方搬来, 在新界小?学教书，那是为了躲家?里的高利贷。”

“高利贷？”方青好奇地问，“难道说万老师家?里人?在赌博？”

“没?错，”舒伟英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像只蚊子一样在空气里嗡嗡嗡的叫着，“据说是她的一个?表哥，整日?在外面游手好闲，欠了村子里的人?一屁股债不说，还在外头借高利贷。”

“表哥的话关系不算近啊，怎么追债追到万老师家?里了？”罗云道表现得半信半疑。

舒伟英说道：“嘿，你是不知道那些职业追债的人?，房子空了也不打紧，剩下的连地皮都能给刮下来。表哥从长辈那里算，那可不是万老师母亲的亲兄弟的儿子，关系哪里远了。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而且在村里都住得不远，讨债公司的一来谁都跑不掉，人?家?那可是职业干这个?。整天在门?口敲锣打鼓，吹殡葬的唢呐，搞得附近村方的人?都知道万老师的表哥欠了一屁股债。万老师在县里当老师，人?讨债的直接到学校上访来了。“

不知是舒伟英的小?道消息来源靠谱，还是他想象力丰富喜欢添油加醋，说得有鼻子有眼，真?像有那么一回事似的。他继续道：“万老师不堪其扰，就把县城学校的工作辞了，才搬到我们?这么偏门?的地方来。”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方青问，“她告诉你的吗？”

“之前有一个?年轻男人?到新界小?学找过万老师，不过不是那个?表哥，他自称是那表哥的朋友。当时学校保安生病了没?来，瞿主任委托我在传达室坐一下午。我记得那天是周五下午，只有我没?课，我那英语课都排在早上了。我看到有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过来，敲开窗问我，万幸应老师在不在这里上班。我问他是来干嘛的，他说他是万老师表哥的朋友，过来有事。我心想他说得也太含糊了，看着像可疑人?物?，而且我从来没?听说过万老师有什么表哥。我不能随随便便把他放进来。就问他什么事。”

“他犹豫了一下，就告诉我，万老师的表哥朝她借了好多钱。她的表哥以前年纪轻不懂事，后来洗心革面，走上正路了，和朋友们?一起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就想起万老师的事，心里很愧疚，又不敢来。就委托自己的朋友到铜山市，把钱带给万老师。他还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老厚的信封给我看，里面全是钱。我估摸着都有万把块了。那肯定是真?的没?跑了，谁无缘无故、千里迢迢地带来这么多钱啊。”

舒伟英还想再说点什么，听到办公室外的脚步声，就闭嘴不说了，八卦不能当着当事人?的面说，这是常识。他嚷嚷着要上课了，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教科书，又开始给自己倒热水。

舒伟英讲述的这个?八卦小?故事有太多可推敲之处，罗云道心想。

首先这个?所谓的万老师的表哥，假设确有其事，那主角大概率就是万应仁没?跑了。万应仁洗心革面走上正路，还赚了不少钱，除了在气功协会和启新智公司的名目下搞邪教和传销这条路子外，罗云道想不出万应仁还有什么别?的挣大钱的方法?。

舒伟英说那个?年轻男人?携带的钱差不多有一万，那个?年头的一万块不是小?数目，万元户已经?是相当了得，就算往后再推十年，一万元依旧不算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

所以，这就又引出了下一个?疑点，万幸应正常在学校工作怎么可能借给万应仁这么大的数目？当然这可以用万应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来解释，万幸应可能只借给他一两千，他发达之后还给她一万。

第二个?问题，全国那么多地方可以去，可以躲债，万幸应为何?选择轻工二街道的新界小?学，诚然这的确是个?偏僻的地方，追债公司的人?要是有这个?本事能找上门?来，差不多都能在全国开连锁店了。偏偏轻工二厂正是铜氓山基地的附属工厂，而这条街上发生了如此诡异的事情。万幸应来这里绝对另有目的，她背后代表的应该是气功协会，起码和万应仁离不开关系。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要给万幸应这么大一笔钱，因为这不是还债的钱，而是万幸应在启新智公司的“工资”，这样更能说得通。而什么表哥欠钱跑路，那完全是万应仁那个派来送钱的人的一面之词，可能压根就没?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两个?人?的姓名仍有可以探究的地方。起初罗云道以为万应仁这个?名字可能和江静流一样，是在气功协会挂牌的化名，但万幸应的出现给了罗云道另一个猜测。万幸应用?在新界小?学的名字，是真?名的可能性很高，因为在这样的公立学校工作，必然要提供各项证件，而且要录入教育局系统，万幸应的确可以做假证，但没?必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除非她有案底，不得不去做假证。可这样气功协会围绕铜氓山附近的布局就可能会出岔子，没必要选用一个有案底的人?，越清白普通越好，那么万幸应这个?名字和身份都应该真?实，她确实有师范教育背景，足以胜任新界小学语文老师的职位。

那么万幸应的名字是真?的，而万应仁仍然使用?这个?名字，看上去太像一家?人?了，为什么会选用?这个?假名，难道不怕他的名字出版在书本中，给万幸应潜伏在轻工二街道的任务带来困扰吗？如果万应仁这个?名字是化名，那么可以说明万幸应作为在轻工二的棋子，并?不有多重要，即使是怀疑，也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一点。

假如万应仁用?的同样是真?名，那么他和万幸应可能真?有一层亲戚关系，邪教也好传销也罢最流行的就是把亲戚朋友全拖下水，或者几个?有血缘关系、或是从一个?地方出身的人?一块作案。万应仁的那个?“朋友”信口开河的故事，也许的确有一个?蓝本在，使得他可以在短时间内编造出来。

万应仁之所以他没?有改换姓名，可能是他明面上的身份需要，比如说罗云道在宿舍中找到的那个?不锈钢水杯，下面有德文标注着心理学协会之类的东西，这种学术交流万应仁不可能顶着个?假名，他得有签证，得进出海关，为了各种在社会上的活动，他远比江静流更引人?注意，他可能使用?的正是真?实姓名，而他心理学教授的名头，大概也是真?的，至于是什么大学的教授，这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不过，既然能证明万幸应和万应仁脱不开干系，罗云道的思绪不断往前翻阅，回到了古雪融身上。他之所以进行了这样的联系，不光是因为古雪融是他的小?学语文老师，而万幸应也是这个?身份，而是古雪融关于自己离职的一段话，“有一个?朋友邀请我，算是初创公司吧“，古雪融的朋友有没?有可能是万幸应？也许她们?是同一所师范学校的同学，也许是舍友，都主修语文和小?学教育。

这实在太巧合了，罗云道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古雪融的朋友是万幸应，万幸应的”表哥“万应仁在启新智文化教育公司工作，所以古雪融才有那条禄都斯标志的磁石吊坠。她才说什么项目缺人?，这可能是启新智，也就是气功协会正在扩张的时期，缺少中层干部，古雪融就通过这层关系被?选上了。

与此同时，还魂街上，何?知君脱了工人?鲜奶的蓝色马甲背心，在街上闲逛。这会儿是她的下班时间，只要她三?点半左右能回到工人?鲜奶，四点钟准时去新界中学送货，下午的这段时间就属于她自己。坐在店里和台庭梅相对无言显然对她离开这个?密室毫无帮助，她指望着再能到街上寻找到一点线索。

初到还魂街时何?知君就想到了那个?在写字楼大厅碰到的那个?女孩，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她的脸。当时她问何?知君对于现实和虚幻的判断是什么，问得非常玄乎，接着又说了一堆非常稀奇古怪、像是自怨自艾者的梦呓，说了一堆尸体和福尔马林池子，就好像她是变态杀人?狂或者人?体标本从业者似的。她试图劝说何?知君在那个?密室中停下来，和母亲永远在一起，不用?再担心一个?密室接着一个?密室，不用?再担心现实世界如何?发展，只要何?知君想停留在这里，这个?面目模糊的女孩就能做到，她有这样的一票否决权，可以否决掉何?知君剩下的起码五十年的人?生。

何?知君想要对抗，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女孩给出的选项中拿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当何?知君选择去死?的时候，谁都不能拿她怎么办了，只有在那时她才立于最绝望的不败之地。

在那个?女孩凭空消失之前，她给了何?知君一个?提示，她说也许日?后何?知君还能再见到她，在还魂街上的魔剧院，假如那个?时候它还开着的话。

何?知君一拿到那张《还魂街道外来人?口登记办理表》，看到还魂街这三?个?很不寻常的字眼，她就想到上个?密室这段中间穿插的奇特经?历。或许找到这个?女孩，能给何?知君带来启发，她说的话都太离奇，却好像是在轻描淡写地预言了何?知君的命运，何?知君希望这家?魔剧院还在，这样她就能再次遇到那个?面目模糊的女孩，等待着收获下一段预言。

第315章 入住还魂街（55） 何知君不知道它是……

何知君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 但它就是这么出现了，在她漫无目的的下一个右拐，那一排商铺的尽头, 她的视线捕捉到了一栋比旁边商铺要?高出一些，但又不到二层楼高的白色建筑物。

说它是白色并不准确，这栋楼的外墙介于?白与?灰之?间?, 刚落成的时候肯定是簇新的白色, 像一张新从?流水线上下来的纸，四面搭成了一栋纸楼，只不过这种材质的岩板在不出半年就会蹭上各类污渍, 雨水落下没有完全晒干后将会滋生霉点, 风中的灰尘凝结在建筑的外墙表面, 灰色逐渐成形，这栋楼就成了灰不灰白不白的样子, 处在色彩模糊的分界线上。

屋子的顶层上搭着一个金属脚手架, 旁边还?有一处叠在那里的红色砖块, 何知君搞不明白这是工程建造到一半进行了一个看不到末尾的休假, 还?是开发商的资金链断裂了，或许迟早有一天这栋楼还?会再盖起来, 所以脚手架就这样被保留, 孤零零地放在顶楼上，就像一个还?没完全消失的念头。

何知君快步朝那栋楼所在的位置走过去，生怕自己慢几拍，这栋楼就会消失掉，她希望这是她想要?寻找的魔剧院，这个名字的出处是《荒原狼》，何知君不是个文化?素养泛泛的人, 她知道这本书，她曾经看过，虽然内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她只记得?在那个剧院中，普通人不得?入内，它只为狂人而设，剧场的大门只为疯狂的人而打开，在其?中的舞台上，不同的灵魂扮演着自己的角色，陷入了一场癫狂的人生表演，那个女孩说何知君可以想象她们正身处在一座魔剧院中，她心想自己在密室中的那些经历，活着的人和死去的，确信确实如此。

她终于?走到这栋建筑物的面前，看到门口上方立着的一行牌匾：还?魂影剧院，红色的油漆涂抹在金属字上，旁边还?缠着一圈没有亮起来的小灯，就像几条垂落下来的干瘪的果实，挂在细长的纸条上。

这种一串式的星星小灯一直都很流行，直到何知君上大学，她都能在网上买到差不多?的热销款，可以缠在床帘下面，或者挂在床头上，使用一个小小的开关和一节电池，营造出温馨的氛围，让她晚上坐在宿舍床中阅读的时候更加舒适。圣诞节和跨年的时候，宿舍里还?会买上小灯进行装饰。

牌匾下面是两扇黑漆漆的窗户，关得?很紧，密不透风，走进这样的建筑物里，可能会让有幽闭恐惧症的人无法呼吸。何知君确信这个所谓的还?魂影剧院就是那个女孩口中的魔剧院，还?魂街上只此一家别无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