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

没有人回答他了,整个?车厢是如此安静,安静得?像一座坟地,罗云道伸手?碰了碰方青的肩膀,没有任何反应。这个?人和其余乘客一样?,变成了一尊凝固的蜡像。

但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当罗云道去翻方青的口袋时方青在以物易物的时候把录像带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附在方青身上的“方青”竟然能带走一样?看起来是实体的东西。不过实体这个?概念,在密室中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方青说?等?他走了再看。罗云道遵守了这个?约定,确认方青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和他开口说?话了,他才摊开自己的右手?,发现?方青给他的原来是一枚糖果。难怪他感觉有一些扎手?,那是塑料包装齿状开口的结果。

这个?糖的样?子看起来和上一个?方青给他的一模一样?,是同一个?牌子。糖果颜色透明,包装的边缘是淡蓝色。

一枚薄荷糖换一盒录像带,这就是方青给他的交易。就这个?结果而言,罗云道亏损到没边了。然而当他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已?不在这辆巴士上了,他再次回到了陈列室。

这颗糖就是最后的纪念品,如此平平无奇。方青的罐子里一抓就有一大把。

由于攥在手?心里的时间比较长,这颗糖稍微被体温融化了,粘在外面的玻璃纸上。它跟其他普通糖果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此,因为没有被人吃掉,被完好地保存起来,才显得?如此特殊。

罗云道把这颗糖放在了盒子中,它和其他两个?纪念品的样?式简直格格不入,左边和中间的都是与禄都斯相关的纪念品一个?禄都斯标志的五金件,一条磁石项链,而最后一个?纪念品仅仅是一颗糖果。

他关上盖子的同时陈列室的门应声而开,这一次的单人密室终于结束了,他通过这扇门走向无边的黑暗。

冰凉的水流穿过手?指,罗云道静静地看了两秒,没有再浪费水源,低头合拢手?掌接了一捧冷水,朝自己的脸泼去。对着镜子,罗云道拿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擦去脸上因为这个?复杂的单人密室而引起的疲态。

罗云道走之后不久,姜州放下手?摇铃,说?他也想上个?厕所。梁丕和方青沉浸在热血沸腾的摇滚对唱之中梁丕其实不太会唱方青点的国外摇滚乐,但他会用嗓子干吼英文。方青没听清他说?什么?,但看他指手?画脚的样?子,多半是去厕所,冲他摆摆手?,姜州就麻溜地推门出去了。他一出门就有服务生给他指路,几乎是要?把他一路恭送进卫生间,他反复强调说?自己记住路线了,才没有享受到这个?皇帝待遇。

他走到卫生间发现?罗云道正站在洗手?台前?擦脸。

“罗哥。”他招呼道。

在这种地方打?招呼是个?很奇怪的行为,但遇到了刚还在同一个?包厢内的熟人不打?招呼也很怪,正常的流程应该叫一声就该走人,各干各的了。但姜州还留在原地,就站在了罗云道的身侧,也不去洗手?,不知道准备要?干什么?。

“嗯,怎么?了?”罗云道一边把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嵌在盥洗台中央的垃圾桶中,一边问道。

姜州突然摆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左右扭头环顾四?周,确定这地方的确除了罗云道和自己没别人了之后,才低声说?道:“罗哥,我有东西给你。”

罗云道一头雾水,没明白姜州到底有什么?机密要?传递,于是伸出手?,姜州鬼鬼祟祟从裤兜里摸出什么?东西飞快地塞进罗云道的手?中,还要?补充一句:“罗哥你别告诉别人啊。”

一把钥匙,罗云道凭感觉摸了出来,他放回自己的口袋中,问姜州:“谁让你给的?”

“没谁。”姜州尴尬地笑了一下,试图糊弄过去,但注定不会成功,毕竟无缘无故给人一把钥匙也太莫名奇妙了,又不是邀请罗云道和他同居,“唉,罗哥,给我钥匙的人不让我说?。”

“...那这个?人有说?这把钥匙要?干什么?吗?”

“没跟我说?。”姜州交代道,表情有点焦急,“罗哥你别问我了,我真什么也不知道。你就收下吧,一把钥匙而已?,没好处也不会有害处。你就随身带着吧。”

罗云道似笑非笑道:“那万一这是个?什么?金库的钥匙,有人找我杀人越货怎么?办?”

“绝对绝对不可能。”姜州举起自己的双手?,作投降状,“罗哥你放心,你要?因为这个?出事我肯定也逃不开,方青不得?把我弄死啊。”

“别紧张,我随口说?的。”罗云道说?,“我先走了。你自便?”

罗云道和姜州一前?一后回到包厢,梁丕和方青已?经又多喝了两瓶,方青喝酒是真不太上脸,顶多看起来脸红润了一些,而梁丕已?经和猪头没有区别。他的皮肤本来就不白,常年在工地晒得?跟民?工一般,就算在安息桥入住了一段时间,也只是没黢黑而已?。喝了几瓶啤酒,小麦色的脸发红,正像卤过的猪头,只不过是五官英俊的猪头。

姜州给出钥匙之后,心里的一块砖落了地,参与方青的生日?会更加投入了,四?个?人的聚会弄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连罗云道都被拉到有立麦的地方,说?什么?方青十八岁生日?这么?大的事,罗云道怎么?能不表示一下,必须献唱一首。要?知道这半个?多小时的庆祝以来,罗云道一首歌都没唱过,姜州都上去唱了好几首最近的流行歌。

罗云道盛情难却,说?他不会唱什么?歌,如果勉强要?唱的话,就给方青唱个?生日?歌吧。

他前?面的铺垫有够长,让其余的三个?人以为罗云道是真不会唱歌的类型,还说?要?给罗云道的生日?歌也开垫音,防止他跑调。罗云道说?不用花里胡哨的,我就清唱,唱过今天的kpi就完成行吗。

他们都同意了这个?条件,于是就聆听了四?句祝你生日?快乐的英文版。不光全在调上,唱得?还怪好听,于是梁丕就说?罗云道是他上学时候最讨厌的一类人,一边说?自己考得?差一边超过班级平均分二十分。

罗云道解释说?:“会唱和爱唱是两码事,要?把舞台留给享受它的人。”

这点他们更是认同,于是不再紧抓着罗云道不放,而是继续群魔乱舞了。

第261章 入住还魂街(1) 秋风萧瑟,刮在脸上……

秋风萧瑟, 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没有到?深冬那样冷,但也令人群露出衣物外?的皮肉在刀下哆嗦一阵, 风吹过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由地瑟缩。

罗云道望向眼前的人群,他和方青排在了队尾,因为现实中是夏季, 全部?人在进入这个团队密室的时候, 基本上?都穿得很单薄,方青身上?只是穿着短袖短裤,那条运动短裤还在膝盖以?上?, 这着装是因为他刚在小区楼下跑完步, 身上?带汗, 风一吹更冷了。

“我都要被吹成老寒腿了。”方青原地蹦跶了两下试图活动下肢,转头对罗云道说, “这队伍怎么?动得这么?慢, 排了能有半小时了吧。”

“那还没, 二十分钟出头。”罗云道看了眼排在他们之前的姜州, 差了足足三十四个人,在队伍的中段, 就说道, “你要不去插姜州那边?”

“插队不好吧。”方青说道,“我们是有素质的人。”他的话音刚落,排在他们前边的人就转过身来,认同道:“在这里不能插队。”

说话的人是个一副学究装扮的中年人,一切都很正常,可他的人脸是歪的,不是那种天然长歪了。百分百对称的人脸看起来会很诡异, 绝大部?分人都是大小眼,眉毛也有高低,但这位中年老大哥是连头骨都歪了,右半边脸比左半张斜着高出一小截,连带着鼻孔和嘴唇都有了高低错位,就像玩具出厂时左右脸没有缝好,他一说话整张脸都在牵动着抽搐。

罗云道问:“为什?么?不能?有人在查队伍的顺序?”他只看到?了乌泱泱的队伍,自觉地排成一长列,巡检的工作人员则完全没有见?到?。

“安排好了的东西,怎么?能说变就变。”中年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语气很严肃,“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有人插队。”

“我能问一下,这个队伍是干什?么?的吗?”

中年人听到?罗云道的这个发问,顿时缓和了语气,说道:“哦,原来你们是第一次来啊,怪不得。我们都在等着做户口办理呢。”

“这么?多人,都在登记户口?”方青咋舌道,“哪儿来的黑户?我也是黑户?”

中年人说:“这跟黑不黑户没关系。我们所有人都要进去,你不住进去,你就完了。”

“唉,你跟新人说那么?多干什?么?,等他们进去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站在中年人前面的另一个人说道,“说是说不清楚的。”听声音是个年龄相仿的中年女人,留着利落的短发,穿着灰色的工作服,看起来像是在工厂上?班的,她头也没转过来,只是顺道加入了一下这个话题。方青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中年男人挠了挠头,大概是觉得前面的女人说得有理,就冲方青示意着点点头,接着扭过身去,跟之前一样低着脑袋,像是在打瞌睡。其实在他们对话的全过程中,所有人说话的声音都很轻,是因为这个队伍总体都不吵闹,只有间歇性的低语交谈,除了姜州,罗云道在队伍前面还看见?几个熟人:何知君、梁丕、唐净光、吕回...能认出来是因为这几个人的身形都比较有特点,例如梁丕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在人群里分外?显眼,即使看背影也能分辨出来,有几个是凭借说话的声音辨认出的。

在这里高声交谈相当于?把对话公放,因此没有人愿意这么?做。这一次的密室很不一样,所有的玩家竟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一有意识就发现自己乖乖地排在队伍中,就像玩大型网游排队进服务器一样。而之前的团队密室,几乎没有这样人数众多的聚集情况,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和背景,一进入密室就会四散在密室的地图各处。

他们的队伍所在的地方是一条不算宽阔的水泥路,旁边是半人高的水泥围栏,被做成了模仿木头纹理的样式,油漆斑驳脱落的地方露出钢筋和水泥。围栏外?是堆满碎石子的下坡道,再?外?边是一条小河,水位落得很低,飘满了绿油油的藻类,仿佛是一条臭水沟,看不出有鱼虾活动的痕迹。要是不小心掉进这条河里,呛几口水,里面的氮磷钾含量没准赛过农药,得赶紧送去洗胃才没有生命风险。水泥路看不到?来时的尽头,不知是从哪里延伸过来的,更远处的景色一片灰色的朦胧,所有东西都有点灰扑扑的感觉,这种灰像是此地的底色。

等待的时间漫长且无聊,方青想到?了一个可以?娱乐的方式,问罗云道:“你玩不玩五子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