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罗云道轻声道，“你?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方青的语气淡淡的，他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大部分时候他情绪都比较高涨，说的不?好听点还有种精神病患者常有的亢奋。

罗云道伸手去把方青的脸抬了起来，手指按在他的下巴上，左半边脸上刺目的一个血窟窿映入罗云道眼中。血正是从那?个伤口里渗出的。

“对不?起。”罗云道的这句道歉脱口而出，他松开手，方青没有再低下头，只是说道：“没关系。我不?总是原谅你?吗？”

这个绝对不?是要?去乘化?大学训练营的原装方青。两个人?这时候才刚认识，方青哪来的“总是”，这也不?是现实中方青的复制品，语气货不?对板，两个人?也没有能够谈得上原谅不?原谅的严重矛盾。

这副中学生皮囊里面?的人?格只能是起码五六年之后的方青了，剧情线上在基地做研究员的方青。

“...我很抱歉。”罗云道接着坐了下来，没有再问方青的许可，就这样坐在了方青本来靠过道的位置上。他拿出纸巾去擦方青沾满血的手，方青默许他动作，手指任由罗云道摆弄。

“我没有能处理伤口的东西。”罗云道歉然道，“你?要?擦一下脸吗？”

方青没有回答，一直沉默，罗云道就继续替他擦拭去脸上的血迹。他这副任人?摆弄的样子格外乖巧，但又?很呆滞，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不?想和我说话吗？”罗云道问，他拿文具盒中的胶带和纸巾做了一个简单的固定敷料，不?过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没什么用，顶多是看着没那?么吓人?而已。

方青转过脸去，两眼和其余乘客一样正视着前?方，说道：“不?知道和你?说什么了。”

“...”罗云道没想到自己还有在和方青说话时主动想话题的一天，方青的话总是很多且密，罗云道永远都不?用担心气氛突然冷场。

他说道：“那?盘录像带”他还没有说话，方青竟然马上打断了，说：“里面?是你?和周衷振进入地下隧道工程的录像。”

“你?为什么不?销毁？”

方青忽的笑了，在那?张像是蜡像的脸上突然笑起来，倒是把罗云道吓了一跳，他说道：“你?怎么能和罗云说一样的话？”

“很正常的疑问吧。”罗云道说，随后他意识到这个方青知道他和罗云的不?同?，并不?像刚开始的方青那?样把他们当成一个人?。

“如果?我彻底销毁录像的话，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人?能证明周衷振的死与你?有关了。”方青的语调一直没有起伏，“不?过我藏得很好，不?会被除我之外的人?发现。”

“有什么意义呢？既然你?不?打算上交证据举报他。还是你?等着有一天再去做这件事？”

“一个人?的生命不?是意义吗？”方青说道，“我知道周衷振不?是没有责任。但你?又?完全?无辜？”

“...罗云是失手杀人?。”这份录像带就是个定时炸弹，罗云道心想，就算最后真的交了上去，方青帮着掩盖，也已经是共犯了，万一被别人?发现，方青和罗云只会一起被清算。方青他不?是不?明白。

“你?们真是一个人?。”方青再次笑了，很无奈的笑容，“他当时居然还哭着跟我说是他失手把周衷振杀了，让我帮帮他。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他哭。我以为他是害怕了，手上沾了人?血，怎么能不?害怕。我们都只是埋头学术的人?...”

“那?看来你?当时还不?太了解他。”

“的确。”方青说道，“他对我瞒了太多的事情，我却总是对他一览无余，除了这个录像带，我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谎言。”

罗云道心想，密室外的方青虽然也不?太说谎，不?过他没说出口的事情也很多，两个方青的境遇太过不?同?，没有可比性。

方青又?不?说话了，罗云道跟着沉默，他不?想再点评罗云。

“把它还给我吧。”这是方青沉默良久后的第一句话。

“什么？”

“录像带。”

“...罗云拿到了吗？”罗云道指的是那?个世界线中的罗云，有没有取到方青偷藏下来的录像带，按剧情对应的原则，罗云拿到录像带的可能性很高。

方青摇了摇头，说：“我不?会告诉你?。”

“把录像带还给我吧。”

罗云道这一次听清楚了方青话语中潜藏的语气竟是恳求。

第260章 纪念室（25） 该拒绝吗？ 这……

该拒绝吗？

这就像剧情游戏进入了分支线一样?, 可惜在这里没有存档功能。考虑的因素有很多，换做是一般的游戏要?收集全部?剧情只要?存档就行了，把每一个?答案都试错, 在这里没有试错的余地。要?考虑的因素太多，反而干扰了选择，交还录像带会怎么?样?, 不交又会怎么?样?, 这种困境或许罗云也遇到过。不交还录像带，两个?人就会无可挽回地走向决裂。但即使交还录像带，那些裂痕还能消除吗？从更现?实的利益来说?, 不交还并?且把录像带销毁, 对两个?人的未来都是一件好事。

在罗云道犹豫的每一秒都在消磨一个?过去的鬼魂, 附着在青少年身躯上的昔日?的残影，方青仍然坐在这里, 没有动弹, 可这种流沙般坍缩的感觉无可去除。

这种选择到最后都是在顺从本心不是吗？罗云道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他莫名感到一阵挫败, 接着说?道：“我还给你。”他拿出了这盘从蛇颅中取得?的战利品录像带，递到了方青的眼前?。

方青脸上一瞬间流露出的惊讶和惊喜不像表演, 好像一块石子投掷入平静的湖泊, 他没有立时就收下这盘对他十分重要?的录像带，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说?道：“以物易物。”

这样?东西很小，方青从口袋里拿出来时一直攥在手?心，罗云道完全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罗云道摊开手?掌，方青把这样?东西放在他的掌心，再合上他的手?, 在这中途罗云道一直看不见这件以物易物来的物品究竟是什么?。

“等?我走了再看。”方青笑着说?道，这种开玩笑的感觉倒是符合了他这副皮囊的年龄，笑起来很开朗，罗云道攥着手?里的东西，这是一件很小的物品，比一枚硬币大不了多少，边缘有点毛刺。

罗云道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收回录像带的方青看起来比刚开始心情轻松了很多，他挤眉弄眼起来，用很幽怨的语气说?道：“你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儿吗？”

“只是问时间。”并?非催促，没有别的意思?，这是罗云道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方青侧头又往车窗投下一撇，窗外什么?都没有，也许在方青的视角中窗外的风景有所不同吧。“就快走了。”方青回答说?。

罗云道其实有点不太适应眼前?这个?方青，现?实中的方青尽管智力层面上碾压了绝大部?分成年人，但他总体的行事作风是很有青少年特有的锐气的，而且时常跳脱。眼前?的这个?人和现?实中的方青行事作风有些大相径庭，也许等?方青到三十多岁，也会变成这样?一个?人。喜欢开玩笑，但他的玩笑就像把手?伸进热油锅里，看起来很烫手?，是因为上面漂浮的是一层油，而油下面沸腾的是醋，温度并?不高。他不笑的时候甚至偏于冷漠。

“你在看什么?？”罗云道问，“外面是黑的。”

方青的回答有些文不对题。他忽然说?道：“你听说?这样?一段话吗？”

“如果你跳进一个?黑洞，你的质能将以一种扭曲的形式返回到我们的宇宙，其中包括你之前?样?子的信息，但这是以一种无法辨认的状态。”

方青说?完这一长段话后，不等?罗云道思?考完再说?什么?，马上说?道：“好吧，说?实话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了。你就随便一听吧。我该走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没了动静，可他人还在这里，那个?更年轻的方青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