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褚一盈怀揣着好?奇挤入人群,首先迎接他的是一个长宽约有三十厘米的简介牌,上?面密密麻麻的是该头颅的生平事?迹。

“斩首者名业,根据协会规章隐去姓氏。零七年?七月十七日行刑斩首而亡,追踪时长达一年?零五个月。共计杀害无辜者超过三十六名,终生残疾者两名,重伤致死者八名。已辨认死者二十五人:安朗(男,18)、陈思?佳(女,22)、陈述伦(男,35)、邓晓棠(女,42)、李聪(女,50)、李璇(女,29)、童威(男,11)等,余下受害者信息参见?协会手册。

作恶者伏诛,以告亡者在?天之灵。

受害者协会零七年?七月三十日“

连环杀手啊,每个月杀一个人都要杀上?整整三年?。褚一盈发现把这张脸和这个恐怖的事?迹联系起来,足以产生某种极其怪异的感觉。褚一盈怔怔地看了这张脸许久,当这张脸沾满鲜血,又会是何种模样呢。

“很好?看吧。”

有个年?轻男人忽然说道,“我也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褚一盈扭头看过去,发现这个人正?是在?和自己说话。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杀害了我姐姐。”年?轻人说道,他诉说的时候很平稳,但褚一盈从这令人窒息的平静中感到极大的悲怆,“你知道我姐姐是怎么死的吗?她?才刚毕业......她?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双手和一双脚,还有失去脸颊和舌头的脑袋。其他部分呢,协会说已经无法被找到。这些肉可?能变成了一份肉排,一盘炒肝...这个变态有吃人的癖好?,他把我姐姐吃掉了。”

“我的姐姐在?名单的第?二个。这个名单不?是按照年?龄和姓的顺序排列的,而是靠着死亡的方式排列。死得越惨,就在?越前面。”年?轻人道,“你能想象她?死得有多么悲惨吗?而这样一个凶手,只?是被斩首了。他应该被凌迟,一片片一寸寸地把他的肉割下来,都不?能偿还他的罪。”

“这个展览并非为了宣泄仇恨。”程真的这番话在?不?远处传来,不?知她?是否听到了褚一盈和陈思?航的交谈,“这些穷凶极恶的凶手,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他们被魔鬼占据了心?灵,这些从地狱而来的怨灵诱惑出了他们人性中疯狂残暴的一面,让他们的行为无法预测,让他们极难对付。因此,他们才会屡次逃脱警察的追捕和法律的制裁,因此,也只?有我们协会才能制裁这些人。我们的行刑人就是为所有无辜者服务,为所有受害者伸冤。”

“而且,我代表受害者协会保证,”程真微笑?着说道,“这些凶手会受到的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痛苦。”

褚一盈看到身边的这个年轻人从眼角落下了眼泪。褚一盈对这类号召力和感染力颇强的话术一直没有什么热情,只?是轻轻点头,他仅仅对这个展览本身很感兴趣。

陈思航问道:“程会长,请问,你们还招收行刑人吗?”

人群一阵骚动,可?以看出有不?少受害者家属都有这个想法,实是人之常情。

程真沉吟了一阵,继而温柔回答道:“思?航,我知道你一直想为姐姐复仇,也知道一直想为协会做点什么。只?可?惜,协会内部对行刑人有着严格的规定和考核,想要成为加入这个队伍,只?有非常之人才能成功。我相信你们的所爱之人也会希望你们过着普通人该有的幸福生活。就让黑暗的归于黑暗,让光明的走向光明。你们能好?好?生活,本身就是对受害者协会最好的报答。”

这话说了,又仿佛什么都没说,没有透露任何关键信息。褚一盈在心里嗤笑?,不?过,从程真的话里还是能推断出协会可能是用了什么“禁忌”手段,才让这些行刑人拥有和这些“魔鬼”战斗的能力,甚至可以斩首“魔鬼”。

展会经过了一个小时就要宣告结束,本身过分的沉痛气氛就注定?游览时间不?可?太久。人群陆陆续续从展馆出口离开,只?有褚一盈逗留在?那个名为“业”的凶手头颅边再次看了一会儿。他参观全展,这个人是恶行最大者,在?手册中也写道,到目前为止也还没有比他犯下的罪行更?重的杀人犯出现。

“你也觉得他很特殊?”

程真走到褚一盈身边,褚一盈闻到了很淡的香气,不?是花香,像某种焚香留下的余味。

“也?”

褚一盈抓住这个话眼,反问。

程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提出了另一个:”你觉得这个展览中展出的凶手头颅,他们原身都是什么人?“

“介绍中没有生平,我不?知道。”褚一盈说道,“根据你们的协会规章,凶手的信息全部隐去。可?手册中受害者的信息却很明显尽可?能详尽了,我不?理解你们为什么这样做。”

“在?被恶灵侵蚀之前,他们中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程真说道,“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有爱人、亲人、朋友、同事?,熟悉的人,我们协会不?希望这些恐惧和仇恨发散。”

“原来如此。”褚一盈点点头,“那么,他为什么特殊?”

“一种纯粹的恶念。”程真注视着这颗美丽的头颅,“我们协会相信这个人即使没有魔鬼的引诱,也会通过自己的恶行走向堕落的深渊。或许,他最初的杀人行径完全出于自身的意愿。”

“他是在?行凶的过程中被行刑人处死的。我们救下了受害者,但是那个可?怜的人留下了终身残疾,精神状况也出了问题,一出门就会陷入严重的恐慌之中,担惊受怕到无法从自己的卧室离开。”程真叹息道,“他的残忍超乎你的想象。皮囊,大概是魔鬼赋予他作恶人间的掩饰。”

褚一盈道:“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不?真实的感觉。虽然我相信您说的都是真的。”

“我还有一个疑问,这样的展览方式并没有体现出,怎么说呢,一种警惕和缅怀,反倒像是艺术品在?展出,你们把头颅保护得如此之好?,这不?会模糊掉这些人的危险和恐怖吗?”

“自古以来,人类都以斩首最为取得最终胜利的标志。而这些剥离身体的脑袋,几乎无一例外不?成为了一种装饰。它们有的被悬挂在?战士的腰上?,成为计算军功的证明。在?战争中,成百上?千的脑袋被垒在?一起,仿佛一个人造的小金字塔,封土而成京观,用以炫耀功绩和威慑敌人。有数不?清的脑袋被放在?了在?自然规律中本属于它应该在?的位置。”

程真娓娓道来,“在?王朝复辟之后,克伦威尔的头颅在?威斯敏斯特宫高悬了四十年?。”

“所以,你现在?应该理解我们协会为什么要收藏和展出这些头颅吧。”

“你们不?打算安慰任何人,包括这些受害者的家属。”褚一盈道,“恰恰相反,这是强有力的武力炫耀。你们的展览应该也只?为了内部的人而设立吧,嗯,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在?暗地里运作的,总之,你们受害者协会为了显示行刑人的力量和你们协会背后的实力而展出这些头颅。我现在?已经充分理解这一点了。”

第177章 斩首之邀(9) “温度都有记忆。” ……

“温度都有记忆。”

刘会愚道, “感受到一种特定温度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地会产生诸多联想。”

何?知君吸了吸鼻子道:“好冷。”然?后她看着正在给运动鞋系鞋带的?刘会愚道,“那么?,你有什么?高见?”

她的?这位同事总喜欢长篇大论, 她已经习惯了。

“风。”刘会愚站起来,晚风在他脸上进行微不可见的?切割,“你对风有什么?特殊的?记忆吗?”

何?知君在刘会愚的?提问下?, 倒是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道:“我还真有。不过是很平淡的?,很寻常的?那种记忆。”

“每一种被记住的?都不是寻常。”刘会愚说道。

何?知君笑了笑,她觉得刘会愚的?说话方式很有意?思, 不带贬低地觉得很有趣。这人有一套自?己的?“哲学”, 很不系统也不“正确”, 具有强烈的?个人主义色彩。

“说起来,现在这个温度和风的?感觉, 确实让我联想到了一些事情?。”何?知君回忆道, “很奇怪, 生命中理应相当重要的?时候, 我记起来分外模糊。比如说,入学仪式、大学毕业、第?一次参加工作面试, 这些我都记不清。我记住的?大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就比如, 我想起来曾经在一个深夜,我离家出走了。忘了为什么?,但是我记得当时走在路上的?感觉。我好孤独,在这个安静的?街道上,只有风声和冰冷的?温度,让我情?不自?禁地打哆嗦。我能听见远处的?犬吠,我小时候怕狗。因为被狗追过, 我妈说是我总要跟它们对视的?缘故。她说狗眼看人低,你跟它们对视,你在它们眼里就矮小了,所以它们才追着你要欺负你。后来我走在街上,我都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些狗,再小的?流浪狗我都不看,把头仰得很高,就这样我路过了一条又一条狗,至今为止没有一条追上来。我害怕再走过一道未知的?距离,就会有一条狗窜出来,对我进行恐吓。这条黑暗的?,只有惨淡白色路灯的?道路潜藏危机。然?而,我又感到一种自?由?。无人看顾的?自?由?,独自?面对危险感到恐惧又兴奋的?自?由?......“

刘会愚认真地倾听着。

他和何?知君第?一次夜跑活动,起点就设立在公?司大厦的?楼下?。选择这里有如下?几个原因。首先,一下?班就能进行运动,不可谓不方便。其次,这地方较为荒芜,周围没有饭馆,也没有夜市。夜跑完再搓一顿这个事情?是万万不能发生的?。另外,这里入夜后车流量便很少,他们在人行道上跑安全无比。

何?知君今天特地穿了适合运动的?休闲打底,披着一件薄款的?冲锋衣外套,用以抵御夜风。她原地做了组高抬腿,又拉伸了一会儿。刘会愚跟着她有模有样地活动了一阵,白胖的?脸没一会血气上涌,看上去跟已经跑了几百米一样。

何?知君见状,道:“我们今天就慢速跑。你要是后边累了,快走也行。我们循序渐进。”刘会愚欣然?点头。

视野里的?景象起先平稳,随着刘会愚一呼一吸,产生轻微晃动,冰冷的?空气钻入鼻腔,捣毁潮湿的?角落,好像要给血管上一层冰块进行冷冻。这种说法?看起来像是在描述放在冰盆上边保鲜的?三文鱼切块,但是当它们摆在那里还没有被酱油和芥末浸润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残存一丝神?经上的?微妙痛意?。尽管,血已经凝固和被排放,不会从皮肉里渗出来了。

他的?步伐开始变得迟缓,何?知君比他快半个身位,这个距离从来就没有变过,何?知君把速度压得很稳,着实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