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分针与秒针重叠在一起，远看就像一条漆黑的?竖线，正指着十二点，不知是大中?午正气凛然的?十二点还是午夜阴森森的?十二点。

大厅里除了这一张长桌外，还有长桌边上的?椅子，罗云道数了一下刚好是十三?张，这个?数字倒还挺妙的?，在最后的?晚餐之前，不管是耶稣还是他的?门?徒，都没?有到?来此地享受盛宴，在这里的?只有一个?陌生的?拜访者，还有他的?小熊。

“富足的?家庭没?有饥饿...成为幸福家庭的?第一步就是要消除饥饿...”

这美丽的金色空气里突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罗云道找不到?声音出现的?源头，然后他领悟到?这个?声音就像这个?光一样，也是从看不到来处的天顶传来的?，仿佛福音传播到?人世间。

罗云道静默了一会儿，房间里也没?有变化，也没?有别的需要他特别注意的?东西，除了，房间里的?门?已经消失了，不知在什么时候。一个密室中?的?密室，眼下罗云道需要从这个?房间离开，成为了他的?首要任务，目标变得清晰起来了。

甚至这个?密室中?的?密室还亲切地给他了提示，“富足的?家庭没?有饥饿”，再结合那条建议“把这里当做您的?家一样生活，这里是幸福之屋”，这是否意味着罗云道要在这里大吃特吃一顿，享受到?宾至如归的?待遇？

一想到?这，罗云道的?食欲又重新占据了他的?思维，他不由得坐下来，而?当他坐下来的?时候，在他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如同鬼影一样在椅子上刷新出来。

“你是谁？”

罗云道想要和这个?鬼影交谈，但没?有收到?回应，渐渐地，在他身边的?鬼影越来越多，然后那剩余的?十二张椅子都被填满了。

他身边的?这个?鬼影面容清晰起来，那是一个?病恹恹的?中?年人，脸颊瘦得凹陷下去，颧骨高突出来。如果?这真是个?鬼的?话，那也一定是个?饿死?鬼。他裂开嘴的?时候嘴里几乎没?有牙齿，他伸出手去拿食物，罗云道观察到?这个?中?年男人手臂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牙印和皮肉的?伤疤与缺口。

就好像他生前试图吃掉自己的?胳膊。

除了这个?中?年人，其?他人的?面容都很?模糊，看不清楚，罗云道只能?勉强看清楚他们的?身形，这里面有男有女，体型不一，年龄跨度也很?大，有的?病号服夸张得绷紧，仿佛一个?气球，还有的?正如这个?中?年人一样，病号服里空得还能?再塞下一个?人。

“你们是谁...”

这一次，罗云道并非发问，而?是在喃喃自语，没有期待任何人或者鬼影的回应，他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上，看这群鬼影朝着长桌上的?食物扑去，或许这些香气扑鼻的食物是他们的?贡品。

第154章 我是一朵蘑菇（15） 没有人，没有“……

没有人, 没有“鬼”去动?长桌中央的那盘烤火鸡。

为什么？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罗云道?的头脑里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小剧场，就好像他坐在讲台底下，讲台上的老师也是他自己, 用粉笔敲击着黑板，掉下一阵阵的粉末，问道?：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罗云道?一个?人, 坐在教室的正中央, 他犹豫了一会，高高地举起了手。

那手握住了餐刀，从天而降, 不幸的烤火鸡在刀的切割下分崩离析, 展示出了它惊人的内在：一团棉絮。

它的肚子里没有土豆块, 也没有青椒和蘑菇，更没有熏肉火腿, 只有棉絮, 许多?的医用棉絮蜷缩在火鸡的腹腔之中, 沾了血的棉花, 似乎还有黄色的痕迹，说不出是药水还是别的什么。

罗云道?希望是前者, 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刀叉并用，想把?这里面的医疗垃圾全都掏出来，看看有没有藏着什么线索。

可是这个?火鸡的肚子像个?无底洞，掏出一堆棉花后又是一堆，仿佛永远也拿不完似的，不知不觉间这些棉絮越积越多?，掉进了蘑菇汤里, 和炒饭混在了一起，都要侵占整个?长桌了。

现在罗云道?陷入了一种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困境，那就是他还要再继续下去吗？他已经浪费了这些时间，干着单调无聊的掏棉絮的工作?，他还要继续吗？他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所在。

万一，万一下一秒就会出现不同呢？

正如夹娃娃那样?，已经在一个?机子上投入了几十块钱，却死?活抓不起一个?娃娃，这多?么令人沮丧。但要放弃，又是那么困难。

还好，这一次他的运气不算差，当他取出了足够多?的棉絮，多?到?足以能制造一个?娃娃机里所有毛绒玩具内胆的程度的时候，他在里面看到?了一只流泪的眼睛。

“你想要这个?吗？”

方青指着街角边上一排灯光闪烁的夹娃娃机问道?，夜晚的娃娃机看起来比白天的更具有诱惑力。他的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一边问，嘴巴一边像吐泡泡的金鱼那样?鼓动?，“过去看看？”

他解开着校服拉链，宽松的运动?校服就像个?麻袋一样?披在他的身上，青春期抽条的男生往往会把?校服穿成这样?的风格，他把?手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来，放在玻璃橱窗上，脸贴着玻璃：“你看，那个?小熊还挺像你的。就是左边，穿着黑色连帽衫的那个?。”

“哪里像？”

“看起来都有一些呆呆的。”方青说着说着笑了一下，不知道?在思考或者回忆些些什么，“有一种别样?的呆滞。”

“拐着弯骂我？”

“没有，我哪能啊。”方青岔开话题，指着贴着的告示道?，“抓一次只要一块钱？这么便宜？让我试试。”

他把?硬币塞进投币口，屏幕里跳出一个?鲜红的数字一，他握住摇杆，左右看了看小熊所处的方位，他一心?想抓那个?看起来不太一样?的小熊，上蹿下跳，等到?时间快要耗尽的时候，他才?按下了按钮。

机器爪子下落，确实抓到?了小熊的身体，但升到?半空中的时候，小熊就掉了下来，一屁股倒栽在玩偶堆里，换做人的话，这会儿已经是要摔成脑震荡了。方青啧了一声，道?：“等等，我再抓一次。”说着他又拿出一枚硬币。

照他脸上这个?执着的表情，恐怕不抓起来是不能善罢甘休了，他身边的男生从后面走到?机器边上，用手盖住了方青的手，操纵着遥控杆来到?了玩偶所在的方向，他好像也没用什么技巧，只是前后左右细微调整了一番，随后就很快地按下了抓取键。

”看。“那个?男生蹲下来，从出口处拿起了掉落的小熊，举到?方青的面前，”怎么样?？“

”牛啊。“方青由衷地赞叹道?，”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以前就叫你给我多?抓点，咱们倒买倒卖。不就能小赚一笔了吗。“

“没那么厉害。”男生道?，“会亏钱的。”他把?小熊放到?方青的手里，“你拿着，送给你了。”

罗云道?眨了眨眼睛，眼前并没有出现什么幻觉，但刚刚他的脑海中确实涌现出了一些非常陌生的画面，他认识里面其中的一个?人，那无疑是方青。另一个?人是自己吗？不，不可能，首先?尽管是第一视角，但是他能感?觉到?他那个?高度实际上并没有现实生活中的自己要高，起码要矮上十厘米。

罗云道?从来没有和方青在什么地方夹过娃娃，他确信。他没有那个?爱好。他家附近也没有这种机器。这是一段完全陌生的记忆。不知为何突然?涌进了他的脑海里。

是因为这只眼睛吗？

他感?到?匪夷所思，这只眼睛藏在火鸡的肚子里，就跟陈胜吴广鱼腹藏书似的，它不单是个?眼球摆在那里，它就好像是鸡的腹腔上长出的一只眼睛，活生生的，还在眨动?，它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这是一只细长的眼睛，有点吊梢眼，瞳仁的颜色呈现一种暗棕色，罗云道觉得这眼睛怪眼熟的。

在他挖掘棉花的时候，他把小熊放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可这会儿这小熊居然?跑到?了餐桌上，站在这只被开膛剖腹的火鸡面前，居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你在伤心?什么？”

小熊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在伤心?它的伤心?。”它的眼泪把?它毛茸茸的脸都打?湿了。

“......”罗云道?问，“那你认识这只眼睛吗？它是谁的眼睛？”

小熊放下自己擦眼泪的手，扬起脑袋，非常困惑地说道?：“你不认识吗？这不是你自己的眼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