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忽然?之间,罗云道?感?到?自己的左眼好像在灼烧,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眼睛,往后趔趄了一步撞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那些液体从他的泪腺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另一只完好的、健康的眼睛,震惊地看着眼泪顺着自己的手掌流下来。

那根本不是眼泪,是血,他的眼睛血流如注,在地上很快积起一个?小型的血泊,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又感?觉非常寒冷,很想倒下,然?后蜷缩在一起。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他很快就要变成人肉干了。

而他根本止不住他的眼泪。

“...是我的眼睛...”罗云道?颤抖着,低吟道?,这正是他的眼睛,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可它看上去又不完全是他的眼睛,这只眼睛里并没有那些冷漠和世故,它的神态带着一丝安静与天真,以及那非常可怕的,令人不敢投射目光的痛苦的悲伤。

他的右手在餐桌上摸索着,摸到?了一把?餐刀,他放下了一直捂着自己眼睛的左手,双手握住了那把?餐刀,他的左眼虚虚地闭着,因为“流泪”而很难睁开,而他的左脸因为疼痛不停地抽搐着。

不可能比现在更痛了。这样?想着,罗云道?用这把?餐刀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左眼刺去。

第155章 我是一朵蘑菇(16) 天花板上的风扇……

天花板上的风扇转得吱嘎吱嘎响。天气已经热了, 但还没有到开空调的时候,院里规定白?天气温超过三十五度,才能开冷气。

方青有点怕热, 他天一热就不容易睡着,特容易出汗,可能火气好的青少?年都这?样。他把上衣脱了, 光着膀子躺在床上, 不一会儿他就觉得他应该把裤子也一并脱了。床单被他睡得燥热,没准再?多躺一会儿床上就能出现一块人形的汗渍,就好像一个凶案现场。

他坐起?来, 这?几天给梁丕打的镇静剂剂量加强了, 再?加之这?人晚上被绑着睡觉, 一时间三零九病房获得了难得的宁静,只有杨劲松阵阵的鼾声?。病房里黑乎乎的, 方青把遮着的窗帘拉开, 从窗外透进来些许的月光, 照亮了窗台, 那株蔫了吧唧的含羞草也被如水的月光照亮了半边,另外半边依旧躲藏在房间的阴影中, 仿佛睡着了似的。

百无聊赖, 他伸出手戳了戳含羞草的叶子,叶子如他所愿地蜷缩起?来。

说到这?盆含羞草,它是方青在院里举行的一次趣味运动会里得来的奖品。运动会是在门诊部和住院部之间的那片公园里举行的,碍于场地有限和病人的精神?状况,里面?的活动都不那么激烈。

方青在高中的时候跑过五千米,如果一个班级里没有一个男生?对自己?的体能或者对自己?本身?特别?有自信的话,经常会出现这?个运动项目无人问津的情况。

在体育委员问了一圈之后?, 从教室外边拿着一瓶水走进来的方青问这?是在干什么。体育委员见了方青,一下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问方青要不要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帮班级跑了这?个五千米。方青一点犹豫没有,随手把体育委员手里的申报表拿过来,又向旁边的同学借了支笔,刷刷两下把自己?名字签上了。

不,等等,他真的在高中的时候跑过五千米吗?方青的思绪一下子停顿了下来。是的,他跑过,绝对跑过,他还记得在终点线上有人给他递水呢。

运动会那天天气热得要命,跑步过程中累倒是其次,热是真的太热了,不仅热,而且晒,晒得方青的脑袋和后?背滚烫无比,就像CPU运转过猛能在主机外壳上烹饪鸡蛋。方青甚至在想自己?能不能一边打伞一边跑步,也没人规定不能打伞跑步不是。

方青大汗淋漓,跑过终点线的时候感觉自己?不是在五千米长跑,而是五千米旱地游泳,浑身?湿漉漉,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他接过朋友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一下子灌了大半瓶,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怎么样,我没吹牛吧。”方青笑嘻嘻道,“区区五千米。”

他朋友点点头,方青抬头看?过去,啊,是这?张脸、这?张脸,单眼皮,表情有点木讷的,他妈的,这?不是罗业吗?他突然打了个寒颤,毫无疑问,他险些把密室的经历和自己?真实的高中经历混在了一起?,而且他刚刚在回忆时是那么自然,乃至一无所觉。

方青一下子站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提不上劲,每一次吸气都要花光全身?的力?气,他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心想要不要给含羞草浇点水什么的,可是他又立马想到有人说过晚上不能给植物浇水,容易在土壤里残留水分,引发黄叶和烂根。

这?句话又是谁说的?总不能是罗业说的吧?他这?个人没有那么贴近正常人的表达能力?,顶多说句晚上别?浇水,那是谁说的,方青确定说这?句话的绝对是一个自己?亲近的人,而且声?音好像跟罗业很像......方青死活想不起?来,这?种记忆混乱的痛苦更加加剧了他身?体上的痛苦,他真想把那盆含羞草从窗外扔出去,这?样他就不用纠结这?件事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方青感到自己?内心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浓重的不舍和愧疚的心情。他不明白?为什么,但这?美丽的绿色让他恢复了许多理?智。

“这?个含羞草让我感觉平静,就平静,只要我多看?一会儿,趣味运动会上别?的奖品我都不想要,我只想要这?个。”

方青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月光中的绿植,欣赏了许久,直到他听到房间里有人开始说梦话。

“猪,走廊...走廊里怎么有猪啊...”

那声?音是从梁丕嘴里发出来的,方青被这?句话引发了一点好奇心,他这?个躁郁症病友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病根,他走到梁丕的病床前,惊讶地发现他眼睛大睁着,都能看?见许多眼珠外边的眼白?了。

方青接话道:“哪里的走廊?”

“猪叫声?...你没听见猪叫声吗?”梁丕像在回答方青,又像自言自语,“病床外面有猪叫声。真奇怪,医院里怎么会有猪。”

...你也知道医院里不该有猪啊,方青实在搞不懂梁丕在梦里想什么,他说道:“那你出去看?看?呗,看看猪在哪儿。”

“...不行。”梁丕回答完这句之后?,又过了一小会儿,紧接着他浑身?抽搐起?来,方青差点以为他要发癫,都想冲出去呼叫值班护工了。幸好,梁丕抽搐了不到三十秒,然后?就惊醒了。

惊醒之后?,他被站在自己?床头的方青吓了一跳,毕竟大晚上自己?的病友连衣服也不穿,上半身?光溜溜地注视着自己?,脸上还带着饶有兴味的探究的表情,换谁谁都会被吓到吧。

梁丕道:“你干嘛,对我有想法啊,这?样看?我。”

“是你自己?发癫,把我吵到了。”方青才不要跟这?个神?经病产生?关系,急忙撇清,“没人跟你说过你会说梦话?“

“不好意思,真的没有。”梁丕的不好意思毫无诚意可言,“请问,我说了什么?”

方青道:“你在问走廊里怎么有猪,你听见了猪叫声?。你在梦里是不是马上就要和猪搏斗了?”

“猪?”梁丕的表情一下子糟糕起?来,他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里,而且从他的表情看?来,这?样的记忆绝对不是一个美好回忆,“我建议你之后?少?跟我提这?个字。”

“怎么,你是少?民?”方青道,“但你昨天吃红烧排骨吃得挺开心的啊。”

“我不是。”梁丕否认,“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不太快乐的事情。”

“说说呗,你的不快乐没准可以成为我的快乐。”

第156章 我是一朵蘑菇(17) 薛瑶仙这个名字……

薛瑶仙这个名字很?灵, 一般人看到这个名字总要期待一下。有点文化水平的人看到这个名字还会想起一句诗: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她全家,尤其是大学?毕业的外祖父母尤为?期待她的诞生, 这个名字就是外祖母取的。

只不过你看到她真人可能会有点失望,她脸上有淡淡的雀斑,五官长得?也不怎么起眼?, 不丑, 但是和这个名字还是有点差得?太远。没?办法,人总是对皮囊看得?比较重要的。她之前在社交平台发过一张和前男友的合照,底下就有不少阴阳怪气的评论。

“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你好?看。”梁丕针对这件事做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是好?不好?看这重要吗?起码对我来说?不太重要。”

薛瑶仙带着?相当审视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男友, 最后说?道:“你目前看起来是真心诚意。”

梁丕信口开河道:”我一直都?很?真心诚意。“

不登对的情侣好?像总是没?办法长久, 可是这条定律在梁丕和薛瑶仙身上竟然失效了。有不少人觉得?梁丕是被薛瑶仙下了降头,尤其是再后来他们分手, 梁丕没?过多久辞职, 有小?道消息流传他是进精神病医院之后, 大家对薛瑶仙的降头之术更是传得?神乎其神。

面对这种离奇的八卦, 薛瑶仙心想,自己要是有这种水平, 还用得?着?每天九九六在老板的手底下打工吗, 为?什么不给老板下降头叫老板直接打钱呢。

不过好?像也和大老板差不了太多,尤其是他长得?帅,更是弥补了金钱上没?有那么那么富裕的不足。梁丕是薛瑶仙他们公司的甲方,是丰台市的一个大的城建集团。薛瑶仙他们公司和梁丕所在的甲方有诸多业务往来。

于是,似乎是为?了补充传闻中降头之术的逻辑漏洞,又有新的消息流传,说?薛瑶仙是苗寨传人, 手里捏着?毕生心血养成的情蛊,一辈子只能用一次,她给用在梁丕身上了。结果梁丕某一日被一位得?道高?人点醒,想要反抗自己脑袋里的虫子,薛瑶仙一时激愤,就把梁丕给弄得?精神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