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依赖，有可能会让我失去我自己的想法，从前让我恢复我自己的想法，我很怕，也很辛苦，因为习惯了有人问有人给我答应有人叫我怎么做，我不需要自己承担责任，不需要自己思考，现在我想保持我的这种能力，我现在的能力还没办法收放自如。”

过去在她的脑子里翻腾。

她说道，“我没有和你说过暖暖的爸爸吧，虽然我们离了婚，但我依然觉得，他是一个品行过关的人，只是在某些方面，当时伤害到了我。”

“我一直觉得，假如我出生在他的那个环境，我肯定没办法做到他现在这样，天才和真正的低智到残疾层次的，都是少数，大多数的可能都是普通人，可以这样生活，也可以那样生活，我和他就是那样的人，我们曾经很好，我在那段婚姻中，有失去过自己。”

“暖暖的心脏病，其实老早就有症状的，我很早就想着要带医院去查，但那会刚刚疫情，暖暖爸爸不同意，总说医院多危险，又说小孩子多样性，总说我想多了，他说归说，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带去呢？其实就是我习惯了他去承担，我依赖他，只要不让我做决定，后果就是他承担的，我可以说他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假如不是我妈妈坚持，可能暖暖就要被耽误了。”

现在回忆起这些，舒阳依然后怕和莫名的难过。

“我一直觉得，我挺勇敢，挺有想法的，从小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会那么在意他的意见，完全不敢自己去承担后果，我现在很怕，我再回到那种状态，你能懂吗？”

良久，向远才点了点头，虽然心里并不舒服，但他懂得了舒阳说的话。

舒阳坐下来，靠在向远的肩膀上，“远哥，我现在有时候想，真正的爱，可能是寂寞的，如同我们对孩子，真正的爱是放手，我们总想帮助孩子避免伤害和人生路上的坑，于是很多都帮助他把坑填了，避免了伤害，可正因为这样，他没有应对那些能力，无知无觉。”

“放手，意味着不能管控，明明知道他会经历那些锤打和苦难，却要看着他去经历，而不是对他说了你怎么避开然后他不听，说你看你，或者干脆帮他避开，长大了他不会处理的时候再说你看你这么大了怎么还这样之类的话，经历、实践、放手，他才能是他自己，所以，这是不是悖论啊？”

向远拍了一下她，“别想太多了，反正无知无觉也好，有知有觉也好，人统共就只能活那么多年，几千万年间的数万万人，你说是有多少人能体验完整的一百年的，寥寥无几，有的几岁就死了，有的几十岁死了，又怎么去评判哪一种爱更优秀呢？既然你现在害怕，那你就先去害怕，我只要你知道，我一直在这里就好了。”

舒阳再度诧异。

她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有时候，她似乎太把向远当成了家长，她觉得她是在帮助他去怎么面对向可心。

可其实，很多时候，与其说是在帮助，不如说是在互相提供思维。

这让舒阳想到，在她从前面对学生和家长时，有没有犯同样的错误，太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是老师，学过心理学，从而忽视了别人的智慧。

想通了这一点，舒阳兴奋极了，抱着向远就亲了一下脸颊，“可太谢谢你了，亲爱的，我忽然就悟了，天呐，天呐，我怎么这么傻，我一直以为世人皆醉我独醒，没想到其实我也是他人皆醒我独醉啊。”

向远皱眉，拉着兴奋的要去找包写东西的舒阳，“你在说什么。”

舒阳挣扎着拧开，“嘿嘿嘿，别影响我，我需要纸笔。”

看到拧来拧去的舒阳，向远忽然就笑了，松开了手。

他忽然觉得好放松。

他再一次，升起了想要和这个人过下去的念头，只是他一直记得舒阳说的，不想进入婚姻的说辞，无奈地笑了笑。

五月一的时候，舒阳让向远趁着他和向可心都还是免疫期内，让他带着向可心驱车去旅游。

她则带着张美娟回了一趟江城。

罗朝成打来电话，说罗永达和邱小玉要回老家了，他的工作性质，没办法一个人带罗亦暖，所以，如果舒阳不接罗亦暖，那么他只能让罗亦暖跟着回老家去了。

201、入葬

罗朝成的新工作很忙，几乎没几日是不加班的，罗亦暖上早培班，接送都是邱小玉。

因为罗永达生过病，邱小玉也就比较谨慎，一周去买一次菜，回来消毒洗手，罗亦暖在家，竟然这样过了几个月，三人都还好好的，没感染也没有别的问题。

谁知道罗朝成的哥哥罗朝友那边出了事。

房子欠了钱，还有两个孩子得上学，他是半点不敢休息。

放开以后没多久，他就发烧咳嗽，烧了几天，觉得不重了，就去干活了，现在有活都不容易。

谁知道咳嗽一直不好，断断续续的。

五月初在工地上班，忽然从梯梯摔了下去。

罗永达和邱小玉倒是想把罗亦暖带回老家去的，但是罗朝成一个是自己不愿意让罗亦暖回老家，回家邱小班要照顾罗永达和罗朝成，他嫂子要上班，还有两个孩子，如果罗亦暖跟着回去，不可能得到多好的照顾。

再加上，他知道舒阳多半是不愿意的，于是他只好给舒阳打来电话。

舒阳开车带着张美娟回江城。

“开车的时候慢点，到了在微信上和我说一声。”

舒阳先去接了张婉婷的骨灰，张美娟还将张婉婷送给自己的那盒花抱到了车了，“把这盆花让你妈带着，当初她养得可好了，还教我怎么养的。”

可不是么，时光匆匆，距那时候，又将要一年的时光过去了。

一晃，距离罗亦暖手术的时候，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那时候她还不敢开车，而现在，她已经可以自如地驱车在高速路上了。

张美娟坐在车里，朝着高速路外面看。

舒阳从向远那里得知，张美娟从去鹏城开始，就没有回过江城了，这么多年，她也几乎没有出去旅行过，所以这次就问张美娟要不要跟着自己一同回江城。

张美娟一听，就答应了，顺便也想送送张婉婷。

“娟姨，江城变化很大了。”

“是么？可得好好看看。”

“不然也考个驾照？有了驾照以后，就方便了，自己想出来就出来。”

张美娟惊骇得瞪大眼睛，“我哪里能考得下来啊，都这么大年纪了，这玩意不行的，轮子怎么转，不懂不懂。”

舒阳笑道，“哪里，什么叫基因知道不，能生出远哥这样的儿子，你这当妈的，智商肯定也是高的，你知道我驾照考了多久么？我上大学那会儿就开始考了，我协调能力不是很好，那时候还要学手动挡嘛，手动了脚就不知道动，动脚了就不知道动手，教练又凶，我考了几次没过，后来就没考了。”

“一直到暖暖生病，那时候不是疫情么，我不会开车，暖暖爸爸总说医院病毒多，又说滴滴车上也不安全，但是他又没时间，拖着拖着，后来我妈让我去学车。”

听到这里，张美娟好奇地问道，“你妈不会开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