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固有的印象里，他永远是那个冷静、多疑、克制又高高在上地掌控一切的专制者。

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陈硕，痛苦、压抑、甚至显得有些脆弱，她甚至发现他浓密的鬓角处，不知何时竟添了几缕刺眼的银丝。

她原本坚固的心防，在这一刻，突然就破防了。

她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了？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道歉吗？显得太过苍白。

解释吗？所有的理由在此刻听起来都像是狡辩。

陈硕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他走到她面前，抬起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见她下意识的闪躲，最终无力地垂下。

“孩子我要带走，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流落在外，叫别人爸爸。你既然....”他顿了一下，想起了她已结婚，心口又是一刺。

“......你既然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我也不为难你。我会给你足够的经济补偿，保证你和……你的家人，后半生衣食无忧。”

陆琳琅猛地抬头，几乎是尖叫出声：“不！你不能抢走他们！谁都不能把他们从我身边夺走！”

她仿佛一只护崽的母兽，全身充满了戒备。

“陆琳琅，他们也是我的孩子！”陈硕看着她激烈的反应，感到一阵挫败和无力。

“你的……丈夫，”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他知道这两个孩子不是他的吗？他能接受吗？”

“丈夫？”陆琳琅愕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哪里来的丈夫？”

她显然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为了彻底断他念想，让林业传递的那个借口。

“小林说你回家来结婚……”陈硕蹙眉提醒她。

“呃……”陆琳琅这才猛然记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那……那只是当时为了瞒住你，不想你再来找我，随便找的借口……”

陈硕愣住，表情复杂，不知道是该为她没有嫁给别人而松一口气，还是该为她为了摆脱自己如此费尽心机而更加愤怒。

沉默了半晌，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再次开口，声音压抑：“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带着我的孩子躲在这个小城里？让他们永远缺少父亲的陪伴？让我继续像个不相干的局外人？”

“我能照顾好他们，你别想抢走他们！”陆琳琅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我没说要抢走他们！”陈硕挫败地低吼，感觉两人之间的沟通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陆琳琅，在你心里，我除了会抢，还会什么？！我是他们的父亲！我想认他们！我想尽一个父亲的责任！我想……”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后面的话说得异常艰难，甚至带了一丝试探和乞求，“如果……如果我说我不仅仅想要孩子呢？我们能不能……抛开过去，重新开始？”

最后那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陆琳琅的心上。

她设想过无数种陈硕发现真相后的反应：震怒、强行夺子、金钱补偿、冷漠离去……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重新开始？ 可能吗？

那段充满算计的开始，那巨大的身份鸿沟，那三年刻意的隐瞒和分离……那沉重的道德包袱，真的能轻易抹去，重新开始吗？

她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第74章 两人对峙（3）

可心里却异常的清醒他有家室。

仅此一条，就足以扼杀所有可能。

“陈硕，”她不再用那个疏离的“陈董”，在关乎孩子和这份复杂情感的对峙上，她试图站在一个与他平等的位置上对话，尽管这平等如此脆弱。

“别开玩笑了，我不会再回去做你的情人，当初为了得到一个拥有你基因的孩子，我已经违背了我做人的底线，踏入了那样一段关系。现在孩子已经有了，我们之间……更不可能再回到过去，更谈不上什么‘重新开始’......”

“琳琅，”陈硕打断她，无奈的解释：“我说的重新开始，是法律上的关系，是想堂堂正正地和你在一起，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

陆琳琅却只是缓缓摇头：“我从不异想天开。且不说你的家世背景，你的身份地位不是我能高攀的。最重要的是，你有家有室，无论从道德伦理，还是现实层面，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

她看着他，眼神复杂。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两个孩子的父亲，是她曾经背负道德的煎熬、心动沉沦却不敢拥有的奢望，也是她如今恐惧想要逃离的源头。

“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陈硕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和疏离，心里难受得紧。

“我两年多前就离婚了。”他哑声道，目光紧紧盯着她，“现在是单身。所以，你最大的顾虑没有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重新开始了？”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陆琳琅的大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得一片空白。

他离婚了？那么早？在她刚刚离开不久之后？

“离……离婚？为什么？”一个可怕的念头涌入脑海，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因为……因为我吗？是因为我的出现，我的存在，最终破坏了你的家庭吗？我……”

强烈的负罪感几乎将她淹没。

“不是因为你！”陈硕立刻否认，语气无比肯定，“我和莫娴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离婚是必然的结局。跟你，跟孩子，都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是和平分手。”

他简化了过程，隐去了那些难堪的争斗和他的阴暗的心理。

陆琳琅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