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字,也是洲君么?”
裴怀玉抬手覆住他凑近的眼睛,难得真?情实感地道:“阿魏,再点得明白些?,就过分了。”
“那好吧。”魏春羽耸了耸肩,朝后坐下去,“不过你花了大功夫叫我?来?,只是为了送我?个戒指?要真?是这样,我?可要回去睡觉了,毕竟明早清一师叔要蒸花卷,我?还要去帮忙呢。”
裴怀玉这才?道:“我?何时这样小气了?阿魏,你的生?辰落在了个好日子。”见魏春羽满面困惑,他和善道,“月光大白,打坐吧,我?也正好应姚师兄嘱托,点一点你的修行。”
魏春羽震惊道:“这么突然?不是吧就因为我?多问了两句,你就报复我??”
“等等等等,玉铮、裴兄、师叔!我?还有话要说!”
裴怀玉放松了在他肩膀的桎梏:“哦?”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魏春羽掏出一卷松油奶皮酥,不大自在地“喏”了声,“我?尝过了,你应该也会喜欢。”
“......”
“好师侄,现在可以入定了罢?”
在将人?淹没的沙沙虫鸣里,面前的少年,任由微茫的月光流过他白净的面庞。
裴怀玉与他对掌而坐,引导着他的气息。
微小的几粒虫蝇撞在他们面庞上、甚至眼皮上。
但他们谁都没有动,看不清彼此?的脸。
姿态是依赖,也是对立。
这个夜晚像是个影影绰绰的短梦,很快过去,睁开眼还是白天。
......
大青观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厨房。
“辟谷是一回事,吃饭又是另一回事儿?。前者是为了不死,后者是为了不苦。”姚春华顺走暄软的大花卷时,是这么说的,“而且清一也是沾了做面点好吃的光,让师父偏爱他,传了他遁地秘法。”
伤愈的杜居仲已经能笑着谈起后怕的石室中事:“多亏那秘法了,当时清一被?困在那邪门机关里,简直要将我?吓昏过去!”说话时,他面颊上还挂着两路面粉擦痕。
清一配合地双手合十,虔诚笑道:“感谢我?的和面技能,救了你我?两条命啊!”
刚做完早课的魏春羽也挤进温暖的阳光里。
“师父师叔小杜,我?来?了!”
紧跟着的善渊善时也探出脑袋
“小师叔,善渊不要葱。”
“小师叔,善时要葱。”
“清一师兄,玉真?不要面。”
清一:“......”
“你们三个小的来?帮忙,帮忙把那只捣蛋的鹦鹉拱出去!”
白气蹿高。
第二笼糖心馒头也蒸好了,众人?分食,闲话间又难免关怀小辈课业。
最晚入门的魏春羽更是被?重点关照,当下仗着嘴里鼓鼓囊囊含糊道:“好、好......一切都好!”
姚春华拍了拍他的后背,劲大,响儿?也大:“吃完还是竹林见。上回紫微洞里的银丝我?给你炼化了,一会儿?也试试。”
魏春羽嘴里糖包还没咽下去呢,可怜兮兮地“啊”了声:“又去竹林啊师父......昨晚裴怀玉拉着我?顺气,我?可是腰酸背痛、又一宿没合眼啊!”
姚春华觑了他俩一眼,眯眼道:“小师叔叫你练你熬夜也练,亲师父让你走两步就不乐意了?”
善渊善时也叹气道:“小师弟,你好不懂事哇!”
“......”
“我?错了师父,我?把蒸屉洗了就来?!”
日子就这样热热闹闹地疾驰而过。
直到观门换了新?对联,元旦又至,魏春羽才?意识到,自己在大青观中已有一年。
上个春天,他和裴怀玉还结识不久,就一同?朝紫微山来?了。
树叶翻动,阳光灿灿跃动,魏春羽抱着半筐新?打的青枣,眯眼瞧着。
他无法回危机四伏的魏家,不愿面对秦烛,除了大青观无处可去。
而在观里,救他、教授他的,一同?修习玩闹的,羁绊最深的人?,都在这儿?。裴怀玉身上不愿说的、也想不明白的事,魏春羽干脆就不问了。在这里的每天,他心里的小人?都在欢快地打转儿?。
沾过五辛盘、喝过椒柏酒后,还有晚上的烟火可看。
虽则大青观太高,往下只见得着光影错杂,不如自下而上看见烟火升腾的美?观,但这个视角也着实新?奇,耳边身边也实在热闹。
山上风大,道长们带着善渊善时睡觉去了,四周又一片安静,山下的烟火声隔得很远,像在水里听岸上之?声。
裴怀玉伸手划拉着房顶瓦片的纹理?,平日里掖好了的心事在这时都冒了出来?。
前世今生?,恩仇,遗憾,欲望,种种都轻而易举吞没他。
他想,总归现在还是好的,他还有想要护住的东西,而非只剩了毁灭与贪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