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寺卿敢跳出来领头,背后没人撑腰才怪。还有吏部尚书那老狐狸,如今敢跟着附和,怕是笃定我活不过这个月。”

春桃咬牙道:“奴婢这就去查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不必查。”崔漱音摇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榻边的小几,“跳得最欢的,往往不是主谋。你去给暗卫传信,盯紧汝亲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即来报告!”

春桃连忙点头,见她指节泛白,忙反手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娘娘放心,奴婢省得。”

待春桃退出去传信,崔漱音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掌心已被指甲掐出几道红痕。

她望着炭盆里渐渐熄灭的灰烬,喉间又涌上一阵腥甜,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汝亲王……她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意却充满虚伪的脸。谁能想到,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皇叔,竟藏着如此狼子野心。

抢劫蚊香,私吞军饷,生辰宴上的毒,朝堂上的发难,卖国求荣,环环相扣,竟然是毫无底线!

“呵。”她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更多的却是不甘。

她岂能让宵小之辈得逞?

正思忖着,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崔漱音抬眼,见是宴九霄端着药碗进来,碗沿还冒着热气。

春桃刚退到廊下,殿门便被轻轻推开。

崔漱音正低头用帕子按压唇角的血迹,闻声抬眼,见宴九霄提着个乌木药箱站在门口,玄色衣袍上沾了些风霜,衬得他眉眼间那点惯常的冷意都更是寒冷。

“听闻太后今日在前殿发了威。”他缓步进来,目光先落在地毯那抹未及清理的黑血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才转向她,“只是这身子骨,倒是越来越不懂得疼惜了。”

崔漱音将染血的帕子藏进袖中,指尖微微发颤:“宴大人消息倒是灵通。”

“比不上太后心里透亮。”宴九霄把药箱放在矮几上,打开时发出轻响,里面垫着个白瓷小碗,盛着琥珀色的药汁,还冒着袅袅热气,“刚熬好的凝神汤,趁热喝。”

他递碗过来时,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他的指尖带着药草的温凉,她的手却烫得惊人许是方才强撑着动了气,此刻浑身的虚火都涌了上来。

第77章 下蛊

崔漱音猛地缩回手,药碗晃了晃,几滴药汁溅在她手背上。

宴九霄眼疾手快地按住碗沿,另一只手已覆上她的手背,用指腹轻轻拭去那点温热的药渍。

“烫着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指腹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肌肤渗进来,竟然有几分恍惚间的温柔。

崔漱音别开脸,避开他近在咫尺的目光:“无妨。”

他却没松手,反倒借着这姿势,将药碗递到她唇边:“张嘴。”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像哄着不肯喝药的孩童。

药汁入口微苦,后劲却泛着甘醇,顺着喉咙滑下去,胸口那股灼人的腥甜竟真的压下去几分。

崔漱音喝完半碗,偏头想躲开,他却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剩下的药汁都喂了进去。

“太后娘娘,良药苦口啊。”他垂眸看着她微抿的唇瓣,略带促狭地开口。

崔漱音被药苦得眉头紧蹙,脸色又白了几分,偏过头去想避开宴九霄的目光,喉间却因一时气喘,忍不住低低咳了两声。

她颇有几分尴尬,只好讨论正事。

“你那边调查到什么了吗?”

宴九霄指尖还残留着她下巴的微凉触感,闻言收敛了眼底的促狭,声音沉了几分。

“原来汝亲王府中有位南疆谋士,昨夜遣人去了城西的‘百草堂’。”

他取过帕子递给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方才咳嗽时挣出的水汽,让那双总是覆着寒霜的眸子添了点湿意。

“那药铺掌柜是个哑巴,十年前从南疆迁来,平日里只卖些寻常草药。可以判断的是,这次给你下的毒。毒药定当出自他之手,下毒的人极有可能是那位南疆谋士。”

崔漱音接过帕子按了按唇角,指尖微颤:“原来汝亲王的狼子野心,在那么早就埋下了根脉……”

宴九霄看着她指尖泛白的样子,忽然从腰间里解下个小巧的锦囊,递到她面前。

锦囊绣着几株艾草,散发着清苦的香气:“这是醒神草,闻着能定定心。”

崔漱音接过锦囊时,指腹擦过他的指尖,那点温热让她心头微颤。

她将锦囊凑到鼻尖轻嗅,果然觉得烦躁淡了些。

“十年前……那时先帝还在,他就敢私通南疆之人,胆子倒是不小。”

“不止胆子大,还够隐忍。”宴九霄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天色,“那哑巴掌柜的账簿上记着,每月初三都会往王府送‘胭脂’。

可暗卫搜遍药铺,连块胭脂碎屑都没找着想来是他们接头的暗号。”

崔漱音摩挲着锦囊上的针脚,忽然冷笑一声:“胭脂?他倒是会藏。

看来这十年里,汝亲王靠着这百草堂,不知攒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已派人去抓捕此二人”宴九霄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只是它二人恐早有防备,已然早早转移。”

宴九霄手头事务还很繁忙,宫内大小之事他要一人顶压力扛着,这在房中未待几息,便要去了。

宴九霄抬手理了理衣袍下摆,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心头涌动,却只化作一句清淡嘱咐:“汤药记得按时吃。”

崔漱音捏着那枚艾草锦囊,指尖陷进柔软的锦缎里:“你也……多加小心。”

话一出口,才觉这关切太过直白,耳根微微发烫,忙别开眼去看案上的奏折。

宴九霄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脚步轻缓地退到门口,又回头望了眼她单薄的背影,才轻轻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