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这汝亲王从年少开始便偷窃他人文章占为己有，半生都活在虚假的虚荣当中，时日一长，竟是他自己都忘却了自己几斤几两，倒是将那文人的傲气学了个十成十。

“竖子无状，候大学士学识五车，岂是尔等小辈可随意质疑。”宴九霄好整以暇地将那纸文章用手指夹起，“难道你想要公示天下，让天下人来评评你这烂文有何出奇之处吗？”

“你！”汝亲王目眦尽裂，血丝在眼底闪着阴毒的光彩。“你将文章还给我！”

就算今日受他们侮辱，但忍过这一时，只要后续再找些礼部眼线做些手脚，中举还是轻轻松松，再杀几个旁观者杀人灭口，也不会坏自己大计，若是文章让其没收，那这条路将彻底断裂！

宴九霄站在高处俯视他，仿佛在看一只蝼蚁。“想要，你自己来取啊。”

怒气上脸，汝亲王猛地抓起手边砚台朝宴九霄砸去，砚台在空中飞过一条锋利的曲线，却被宴九霄轻易躲开，而更令汝亲王恼怒的，是宴九霄展开的宣纸来遮挡飞溅出来的墨汁，那墨汁在宣纸上顷刻便留下的磨痕，很是难看。

宴九霄随手扔下手中的文章，摆摆手。“袭击朝廷命官，来人，将他拖下去！”

龙禁尉瞬间一拥而上，将挣扎的汝亲王压倒在地，他的束发垂落，此刻的癫狂之态更是不太体面。宴九霄打赌汝亲王此时定然不敢亮明身份，凭他的虚伪程度，让人知道享誉文武双全的美名半生的汝亲王竟然是一个空有其表的草包，更是如同千刀万剐。

“慢着，还有他的包裹，速速搜查。”宴九霄语气淡然，听在汝亲王耳朵里却是那样恐怖。

如若让他搜查到了寒食散，以自己如今草民身份，在此地结果了自己都可以！不......不行！

不知哪儿来的巨大无穷的力气，汝亲王双目赤红，竟是一时挣脱开龙禁尉的裹挟，扑向包裹，又瞬间吹响脖子上系着的的海螺。

他弄什么鬼？知道这海螺声不对，宴九霄忙退后半分。下一瞬，竟是几个黑衣人骤然出现，披风一闪，竟是几十把小刀飞出，为了闪避宴九霄等人只好往后退，再停下脚步时，汝亲王已消失的无声无息。

暗器？宴九霄看着地上几十把散落的飞刀，下颌绷紧。

这汝亲王，怕是已然和太皇太后联手。

一场闹剧最后只能草草收场，但好在汝亲王也没有占到便宜，只是之后他的行动若是不暴露，怕是很难再有抓捕他的机会，况且汝亲王在朝中势力深不可测，如今惹恼了他，真是非常不利。

虽说出了这么一场事故，但是封锁消息后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科举的评卷还是照常举行，而这新任礼部尚书也不怕得罪谁，在评卷中力求公平公正，加以崔漱音在背后助力，最终这金榜题名单上，竟然多出来许多此前不知名的寒门学子。

陆子坤在提名榜公布的前一个时辰特地去拜访了崔漱音，表明自己的感谢之意。

“陆卿说的哪里话，科举就是要求一个公平。若无公平，选拔上来的皆是一些蝇营狗苟，那还有何选拔人才的必要！”崔漱音意外这陆子坤倒是个真性情，也真伪国家有如此栋梁感到庆幸。

“恕臣直言，先前太后说要科举公平时，臣在心中大有不信，只认为太后空有仁慈言辞，虚伪做作。但娘娘用行动证明了自己，臣为官多年，看见了太多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先前太后的风评还十分不堪入耳，但臣始终相信。”陆子坤目光灼灼，直视崔漱音，“一个人不是看别人说他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第53章 危机

崔漱音喉头忽然有些发紧，她望向阶下那道跪得笔直的身影，那双眼睛，亮得像寒夜里的星星，没有半分趋炎附势的躲闪。

她早已不在意旁人对她的评价，但今日听这肺腑之语，竟是眼眶发热，感慨万千。

“起身吧。”她抬手欲唤陆子坤起来，但他却突然面目认真，向前一步，语气强硬。

“太后，臣斗胆问一句，今后你是否可以坚持现在所选，不忘初心，记住你的来时路？”

作为臣子，陆子坤此言可以算得上大逆不道，出言不逊了。到此刻他的眼神不躲不避，直视崔漱音，想要个答案。

崔漱音一时怔然，短短两日之内她竟然这么快思考到了同一个问题，只是这次她更加毫不犹豫，她也回视陆子坤，语气沉沉。

“那是自然。”

突然，陆子坤五体投地，额头重重地嗑在石板上，那铿然声似乎就代表了他的决心。

他跪拜在地，掷地有声道，“我陆子坤今日起愿为太后娘娘付犬马之劳！”

怎么如此？崔漱音原本以为陆子坤这般人物，几十年坚守立场，几次想拉拢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没想到今日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陆子坤非凡独善其身之辈，实在是之前这世道非我所愿。若能跟随太后娘娘还天下一个河海晏青，那臣也不枉此生了！”

原来如此，奸臣当道，昏君误国，竟是寒了多少想报却祖国的人的心？

崔漱音一时心里触动，忙走台阶去扶他。

“陆卿请起。”崔漱音语气放缓，眼带笑意。“有卿相助，我大夏的繁华盛世定当指日可待！”

纵然陆子坤的意外投效让人惊喜，但汝亲忘那边的放虎归山却令人心头难安。

之前大国师和自己说过，太皇太后和汝亲王关系并不密切，甚至有一些剑拔弩张，如今这两人竟然暗中联手想要对付自己，她可真是替自己捏了把汗。

难怪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这得再作打算。

汝亲王狼狈地被金羽堂的人带着跑出了好几十公里才停下来，他不敢赌宴九霄是否真的知晓他的身份，既然保不住计划，也要保住名声。

忽然间，他捂住脑袋，熟悉的超出自己掌控的眩晕感又来了。

他突然佝偻着脊背跪在青石板上，十指深深抠进砖缝里。指甲盖也泛起诡异的青紫色，像被碾碎的紫藤花汁液浸泡过。喉结不正常地上下滚动，脖颈处暴起的血管里仿佛有蚯蚓在蠕动。

脑中刚才愤怒的情绪骤然放大的数十倍，汝亲王的双目赤红，喉咙底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声，他随手抓住旁边一位金羽堂的人，疯疯癫癫地一拳头砸了上去。

拳脚毫无章法，一下子便扑空了，摔倒在地上的疼痛令汝亲王清醒了片刻。

不，金羽堂食太皇太后的人，如果让那妇人知道自己还服食寒食散，便是万劫不复了。

金羽堂的人也有些震惊，不是震惊不知道汝亲王到底怎么了，而是震惊汝亲王竟然服食寒食散。

他们门派暗地里的手脚很多，这寒食散也多有接触，只是也不敢多沾染。

汝亲王回头狠厉扫过这些人，心头起了杀意。

只是自己的人力在三日后方可抵达京都，那此刻，自己又如何让他们永远闭嘴？

心头有了计划，汝亲王突然对他们和善一笑。

这厢安连溪在南方已经驻扎了近两月，他收到崔淑音回给他的信心中也有些委屈，但他转念一想，她在京都必然是有很多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再多打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