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1 / 1)

翠禽点点头:“为的是科举的事,前?朝都吵翻天?了,陛下派了沉砚去江南查,他复旨却说无营私舞弊之事。陛下大怒,随即将他下了诏狱,连好些勋贵、宗室都牵扯进去。如今,不杀一批人,只怕是收不了场的。”

林容恍然,道:“原是这件事,沉砚是皇帝的一把刀,如今却跟南边大臣一个?立场,自然是不行的。只是将他关?在他们自己的诏狱,而不是刑部?、大理寺的水牢,可?见陛下还是留情了的,至少不会用刑。如果是这件事的话,那便不能?见凤箫了,叫她回去吧。”

翠禽放下手里的纸笺,很满意?林容这个?答案,挥手吩咐宫娥:“去叫陆夫人回去!”

又回过头来颇诧异地望了望林容一眼,意?有所指:“难为娘娘还知道外头的事呢?”

林容为之气结,颇有些莫名其妙:“我又没聋,怎么不知道外头的事?”

翠禽幽幽地喔了一声:“娘娘既然知道外头的事情,不知还记不记得上次见陛下是什么时候,算下来只怕快一年了吧,过几天?下了雪就到?腊月了,娘娘今年过年是在园子里还是回宫去呢?”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不过,已经有一年没见了么,这么久了么?

林容挥手,淡淡道:“你记性倒好呢!”

这些外事,林容是一向不大搭理的,因此略只听了听,并不打算管,陆慎自有他的主张,也并没有见凤萧,派了宫娥出去宽慰她:“夫人不必着急,陆大人是陛下亲赐的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会有事的。”

不料到?傍晚的时候,翠禽来回:“凤箫不肯走,跪在园子门口?,我懒得管她,自己爱跪就跪吧。谁知道午后下起雨夹雪来,她跪了半日,方才晕过去了,我命人把她抬进来,太医诊了脉,说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方才服了安神药,已经睡了。”

林容听了,不知说什么好,良久道:“就叫她在园子里歇着吧。”

如此过了六、七日,天?气越来越冷,雪下得越来越大,一夕之间便入了隆冬。这日半夜子时,林容睡不太着,仍在灯前?圈点医册,忽听见门外吱吱嘎嘎地雪地脚步声,翠禽提着明角灯推门进来:“娘娘,太子少师王佩伦王大人求见。”

林容顺着门缝的微光望去,见天?上雪花纷纷扬扬,翠禽脱了斗篷,拿着钳子到?案前?加炭火,细细禀道:“脸上还有伤,官袍上也有泥点子,瞧着狼狈得紧。”

王佩伦是老臣了,深夜前?来必有要紧事,林容赶忙宣了他进来。王佩伦抱着官帽跪在林容面前?:“皇后娘娘,一个?时辰之前?陛下在雁山行宫传了旨意?来,命京师九营封闭城门,任何人没有圣旨不得出入城门,还调了京郊大营去雁山,臣等困在洛阳,不知雁山出了什么事,就怕陛下盛怒之下,宵小?在侧,贻误社稷……”

陆慎去雁山林容是知道的,他是马背上的皇帝,因此每年秋天?总要去雁山行猎,不忘弓马之意?,只是今年出了科举舞弊的事,恰逢沉砚从江南覆旨,便在雁山耽搁了下来,如今到?了隆冬时分,仍旧没有回京的意?思。

林容便问:“雁山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王佩伦摇摇头:“臣等不知,前?些日子,陛下还宣了太医去雁山,臣等曾上折子询问此事,却也无声无息。臣等在洛阳,不问外事。”

林容叫人扶了老大人起来,道:“老大人不用着急,去把这次传旨的太监传来。”

传旨的太监是陆慎常用的董和,还没等林容问话,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因着科举舞弊的事,陛下派了陆指挥使去江南查案,谁知道回来覆旨,却说得不清不楚,陛下盛怒,说世家的文?官就这样厉害,随扈的大臣都叫写了辩折,不许离开雁山行宫一步。这样过了半月,昨儿忽然叫奴婢回京来传旨。这月,都是陈瑾在陛下跟前?伺候,其他的奴婢实在不清楚了。”

说着又抬眼望了望林容,见她一脸肃色,接着道:“奴婢出发前?。众大人跪在陛下御前?自辩,已经熬了好几日了,御史台的宋大人昏了过去,叫抬下去诊治了。”

林容听了,放了三分心,有了主意?,便叫众人都下去,对翠禽道:“如今担心倒是不大担心,唯一可?虑的便是盛怒之下,杀人太多。世家豪族,连绵几百年,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摆弄的呢,便是马背上的皇帝也难呢?”

话是这样说,到?底是命人收拾好,第二日天?一亮,便用皇后虎符开了城门,领着一千随扈,带着还睡眼迷蒙的阿昭、阿狸往雁山行宫而去。

番外(和好)

林容到雁山山脚的时候, 雪已经下得很?大了?,密密斜斜的仿若飘絮,这样大的雪, 山路是?不?大好走?的, 因此天刚亮时出?发,等傍晚时分才到雁山行宫。

山下布防巡逻的军士瞧着还算正常,等到了?行宫, 便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派肃杀之气?, 为?首的千户百户大多是一些林容不认识的生面孔,守卫严密,纵使亮出?了?皇后符虎, 守卫语气?谦卑,意思却很?明显,没有陛下的口谕, 不?敢放人进去。林容在行宫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往日宣州的熟人赵孟怀从里面迎出来,跪下行礼请罪,惊道:“娘娘怎么来了?可是洛阳城中出?了?什?么事?”

林容摇摇头,一面往里走一面问:“洛阳没有出?事,倒是?这山上出?了?什?么事?”

雁山行宫是典型的北方园林, 威武庄重, 前朝后寝,绕过五龙纹白玉照壁, 沿着碧栏行百十来步,便瞧见左前方一片失火之后的断壁残垣, 有宫人正在从废墟里搬运烧焦了?的房梁,赵孟怀回禀:“娘娘,昨日,前殿走?水了?,陛下现如今在后殿起居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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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容疑惑:“这几日雪下得大,好好的,怎么走?水了??可有宫人伤亡?”

赵孟怀摇头,神色严峻:“起火的位置是?陛下日常视事的偏殿,幸好守夜的宫人警觉,发现的时候火势还不?算大,只有两个宫人被烧伤了?,陛下出?殿的时候叫烧着的房梁砸了?一下,手臂上受了?些小伤。”

先是?江南科举舞弊案,再就?是?陆沉砚复旨不?能叫人满意,好巧不?巧行宫又失火了?,叫陆慎多疑的性子,又怎么能不?大动肝火呢?难怪这山上一副内紧外?松的模样,不?许任何人出?入。

林容叹了?口气?,过了?仪门,便瞧见廊房前跪了?一片着红袍的大臣,不?知跪了?多久,眉须上都是?白霜,捧着官帽、闭着眼睛摇摇欲坠的模样,及近,便能隐隐听见殿内陆慎盛怒的训斥声:“江南科举舞弊的案子,不?声不?响就?盖住了?,倘不?是?那?举子在贡院前自焚,朕远在洛阳,尚不?得闻。叫了?陆沉砚去查,这奴才回来禀告,说什?么地方学政视事清白,盖落第举子不?忿闹事尔,让你们写辩状,行宫偏偏又走?水了?……”

越到后面越发疾言厉色,几乎就?是?要当场处置人的场景,林容顿了?顿,并没有进去,反而往中?殿的后廊房去,这廊房与中?殿是?相通的,甫一掀开帘子推门进去,陆慎训斥大臣的声音便越发清晰可闻。

阿昭、阿狸两个人的脸蛋都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刚叫乳母从车轿里抱出?来,睡眼迷离,从未见过父亲这样盛怒,一时都睁大眼睛懵在那?里:“是?爹爹,阿爹做什?么这样骂人?”

这时候天色黯淡,陆陆续续有宫人各处上灯,林容伸出?手指嘘了?一声,示意两个人都安静些,叫宫人端了?热水来,替两个小家伙简单洗漱了?一番,塞在被窝里,道:“马车里颠了?一天了?,快睡吧!”

阿狸、阿昭也的确是?累了?,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忽听见呼噜声,阿狸睁开眼睛,小声说:“我饿了?……”

话音刚落,见阿昭也翻身起来,摸了?摸鼻子:“我也饿了?……”

前面陆慎训斥群臣的声音未停,说着说着忽听见后殿传来剥核桃的声音,训斥声顿住,殿内一时寂静无声,等陆慎再开口的时候,那?蕴含的怒气?便不?自觉减了?三分。过了?一会?儿又似闻见一阵若有若无的烤红薯的味道,脸色莫名起来,这才止住话:“你们都是?股肱之臣,朝廷柱石,国家的大事都在卿等身上,岂能为?乡愿败坏了??”

众臣知道陛下盛怒已歇,大松了?口气?:“科举是?朝廷抡才大典,出?此丑闻,都是?臣等失职,必定要查得清清楚楚,以正天下视听。臣等以为?,户部?、大理?寺、督察院、宫里边都要派人去,个人查个人的,个人上个人的奏本,自有一番公论。”

陆慎坐在那?里,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挥挥手,叫大臣都退下。他?揉揉眉头,转身往旁边的偏殿去,那?并不?是?林容的方向,伺候的小黄门惊愕,壮着胆子小心提醒:“陛下,娘娘在后殿东边那?间屋子里,您走?反了?。”

陆慎并不?说话,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吩咐:“朕要睡一会?儿,你在外?边守着,任何人都不?见。”

陆慎醒来的时候,已不?知什?么时辰了?,窗棂外?的天仍旧是?黑漆漆一片,只映着些白晃晃的雪光,风刮得很?厉害,像是?打着旋一般,墙角的瑞兽香炉幽幽飘出?一缕青烟。

屋子里昏暗得厉害,已不?知什?么时候烧起了?地龙,热得他?出?了?一身的汗,正要皱着眉叫人,略一偏头,便发现林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静静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一身居家的湖碧色薄衫,发鬓松松垂在肩上,昏黄的烛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添了?几分暖意,整个人都似乎朦胧了?起来。

两个人已经将?近一年没见了?,林容察觉他?醒了?,放下手里的卷册,转过头来,问:“醒了??”

陆慎皱眉,没回林容的话,冷着脸唤了?一声:“陈谨!”

外?头的小黄门立刻推门进来,跪下请罪:“陛下,娘娘说您三四日没睡个好觉了?,吩咐奴婢点了?安神熏香,还说外?头的事先放一放,不?是?雪灾也不?是?水灾,左右人压在牢里,什?么时候审都成。娘娘本想着叫外?头大臣们都歇了?去,等陛下醒了?再说,可大臣们不?肯,现时大臣们都等在书阁子里,那?里没有地龙,娘娘叫人送了?炭盆进去。午晌的时候,瞧陛下没醒,娘娘又吩咐给大臣们送了?酒馔进去。等到了?晚晌,陛下还没醒,娘娘同?两位小殿下用了?膳食,叫把安神香灭了?,重点了?一支迦南香,又说不?好,命宫娥把夏日里进上的‘横隔沉’点着试了?试,便一直坐在这儿等着,有大半夜功夫了?……”

这小黄门不?知是?不?是?在外?头冻傻了?,不?等陆慎问,便没头没脑颠七倒八地说了?一通,跪在那?里,很?是?害怕的样子。

林容仍是?坐在绣墩上,对着主仆二人之间问答恍若未闻,冲着外?面招了?招手,旁边廊房候着的小宫娥立刻缓步进来,摆膳安箸。林容走?到一旁,拧了?帕子递给他?擦手洗漱,宫人端了?小米粥过来:“你睡了?一整天了?,半夜里就?别折腾侍候的人了?,晚晌阿昭阿狸还余了?些肉粥,你将?就?吃两口。”

那?日陆慎盛怒,房里的桌子书案早就?被劈了?,此刻只在床上摆了?个小几,除了?一碗清粥之外?,还要一匣子十二格的酱菜,很?是?惹人生津。

林容甫一开口,还在车轱辘话来回转的陈谨便突地顿住,眼巴巴跪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