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子的甜味在口腔中弥漫开,与往日吃到的工业糖精完全不同,仿佛吃下了一颗椰子。许念棠眼神泛着光,还要说些什么,又被一个童稚的声音打断。

“念棠姐姐,快来陪我们玩!”孩子们成群结队,将许念棠围起来。

这里的疗养院无条件收留着很多无家可归的儿童,相当于半个福利院,疗养院的一半收入,都被沈鹤卿用来供给这些孩子们。

这也是她选择在这家疗养院落脚的原因。

“好啊,我们今天玩什么呢?”许念棠摸了摸扑在自己怀中的小女孩的辫子,声音恬淡温柔。

思绪却不自觉地飘远。

如果当初,把那个孩子生下来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呢?

那个孩子也会这样爱玩,这样黏在自己身边吗?

想到这里,眼角又浮现出淡淡的愁绪。她赶紧闭了闭眼,将着负面的情绪压下,起身陪着孩子们来到沙滩上。

许念棠复杂的情绪,全部都被沈鹤卿看在眼里。他的眉毛微微蹙起,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夜晚,沙滩边的海盐味更浓烈了,孩子们全部都被阿姨哄上床。许念棠一个人站在海边,不知在想什么。

“许小姐,夜里冷,披上披肩吧。”沈鹤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许念棠身边,“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为过去的事情太过伤神。那些都不是你的错。”

是的,关于许念棠之前的事,沈鹤卿都知道。

他不仅是这家疗养院的院长,也是许念棠的心理医生。

沈鹤卿花了好大的劲才让她放下戒备,重新吐露心声。

刚来时,许念棠犹如一只封闭的蚌壳,紧紧地封闭自己的内心。沈鹤卿先是尝试一点一点靠近她,不是开导,不是拯救,只是陪伴。

陪着她在沙滩上静静地晒太阳,帮她找几本想看的书,天热时递上一杯解渴的汽水。

他用独属于自己的,没有侵略性的温柔,无声无息,不疾不徐的陪伴,让许念棠将封闭的外壳一点一点打开了。

“谢谢。”许念棠将披肩裹在身上,声音再也没有初来乍到时的艰涩,只有无尽的温柔。她望着沈鹤卿的侧脸,晚风将他发梢吹起,露出挺拔的山根和俊朗的眉眼。

他的眼睛是如此澄澈,如同包容万象的大海,没有算计,没有利用,只有最简单,最宽容的善意。

“涨潮了,明天可以去赶海了。许小姐想要一起来吗?”

“好。”她点点头,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月光皎洁,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增长。

17

窗外的月光照在许念棠的身上,仿佛给她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她猛地睁开眼,直起身来,将床头柜上的温水一饮而尽,狂跳的心脏终于平静下来。

又梦到从前了。

她叹了口气,双手捂住将脸颊盖住,梦中的画面在她脑中频频回闪。

坚硬如铁的木棍,母亲的灵位,她的孩子还有那交缠的雪山巨蟒。脑中最后定格的,是迦梧肆意狂妄的笑和崇宴礼厌恶的双眼。

为什么她拼命想要忘记的东西,却永远忘不掉!

白天她就已经从私家侦探口中,得知迦梧死去的消息,难道是那个人阴魂不散,还想扰人清梦吗?

不,这样恶毒的女人,一定在十八层地狱苦苦煎熬,再无翻身的可能。

许念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自从来北岛后,经过沈鹤卿的悉心治疗,她已经很少做噩梦了。但不堪回首的往事,还是如同幽灵般阴魂不散,是不是要来刺一刺她。

“今天这是怎么了?”许念棠嘀咕了一句,睡意全无。

她索性穿上外套,从柜子里拿出红酒和酒杯,走到阳台上小酌。

微凉的海风吹散了心头的郁结,正当她准备给自己倒第二杯时,却听见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许念棠顺着声响向下望去,瞳孔一滞!

疗养院大门外,蜿蜒的石子路上,一位男子正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往这里赶。

察觉到许念棠的目光后,崇宴礼猛地抬头,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响声,和远处海鸥的鸣叫,一切的一切,都离许念棠远去了。

她的感官全部都汇集在那一双熟悉的眼睛上。

她从未见过这么狼狈的崇宴礼,量身定制的西装缺了一个口,精心打理的发型全部乱了,发丝垂落额间,整个人颓废无比。

看见许念棠之后,他直接楞在了原地,整个人仿佛一座雕像,就这样仰着头,望着她,一动不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在四肢乱窜,不是心动,不是恐慌,是混杂着震惊,抗拒和挣扎的复杂情绪。

她猛地转过身去,紧紧攥住了胸口。

他来干什么?

她已经重回了安宁平静的生活,为什么崇宴礼还要阴魂不散,打搅她的宁静?

崇宴礼望着许念棠的背影,嘴唇翕动。他已经被巨大的欣喜冲昏头脑,他的妻子真的躲在这里,只要等会他把一切说开,再跟她道个歉。

许念棠就能随自己回家了!

“念棠!”空旷的沙滩上,崇宴礼对着那单薄瘦削的身影道,“把门打开,我来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