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宅中的人已经同我控制住了迦梧,您不用担心。只是您的身体......”
崇晏礼的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这神庙中的高僧果然道行匪浅。他强忍着痛苦,急切地问道:“大师好眼里,我最近不知怎么的,三番五次吐血晕倒。去医院也查不出病因,每天都在喝迦梧的汤药治疗。”
“那些汤药,于施主你的身体毫无效用。”圣僧缓缓来到崇晏礼身边,请他伸出手,又仔细诊脉后,才抬头询问:“崇施主,您是否听说,长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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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晏礼一愣,随即又道:“当然听说过。我的爱人就每年都会帮我供奉一盏。”
想到许念棠,他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圣僧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中仿佛带着无尽的惋惜和慈悲:“崇施主你有所不知,虽然寺庙中大多都能供应长明灯,可惜神佛要庇佑太多人,仅仅用香火供奉并不能发挥长明灯最大的用处。其实这长明灯又称长命灯,如果有人甘愿用寿命和强健的体魄供奉,并且心怀善念,这长明灯甚至能将半条腿落入鬼门关的人拉回来。”
崇晏礼怔住,仿佛有什么被自己遗忘的画面,即将缓缓浮出记忆之海。
“你是否发生了重大事故,在七年前?”大师继续道,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来到了多年前的午后。
“我刚刚观你心脉,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的,却坚韧的力量,随着你的脉搏缓缓流动,可惜快要消散了。这力量就是长明灯所带来的,它在你身上已经有七年之久。也就是说,整整七年,有人每年都会用自己的阳寿替你点亮一盏长明灯,保佑你健康无忧。”
崇晏礼的呼吸凝滞了,尘封的回忆铺天盖地涌入自己的脑海。
他车祸之后的奇迹生还,守在他病床前许念棠苍白的脸。自车祸后,许念棠逐渐衰弱的身体,还有每年,她都要自己独自去供长明灯,那些遮遮掩掩的劝阻......
他怎么会那么蠢,没有发现许念棠为他做的这一切。原来他这七年还能健康无忧,全部都是许念棠用她的生命和健康换来的。
而他却为了一个认识几天的女人,对她恶语相向,甚至把她关进冷库,逼她进蛇窟冒险!
甚至给她灌下孩子的骨灰......
一口鲜血猛地从崇晏礼口中喷出,落在雪白的床单上,触目惊心。
他甚至感受不到遍及全身的疼痛,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旋转,崩塌。比得知迦梧真面目时的痛苦强了千倍万倍。
强烈的悔恨如同千万只不断啃咬自己皮肉的虫子,不断地往深处钻,要将每一寸血肉都消灭殆尽。
他本以为之前的痛苦就是极限,现在才直到,那不过是冰山一角!
许念棠,他的妻子,被他伤得遍体鳞伤,心灰意冷之后离开的女人,竟然在背后,为自己默默付出了这么多,默默守候了这么多年......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水随着嘴边的血迹缓缓流下。
“念棠......”崇晏礼反复着呢喃着这两个字,双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企图稳住颤抖不已的身体。
这个名字仿佛具有魔力,能够支撑着自己不再昏死过去。
他必须要把许念棠追回来,哪怕用尽余生,哪怕跪在她面前祈求,也要重新和她在一起。
她是自己唯一的,永远的妻子。
他会和她一生一世相伴,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不过首先,他必须亲眼见到迦梧受到惩罚!
圣僧听到这个要求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迦梧违反了戒律,自会按神庙中的规定受到惩罚。不劳施主您亲自动手。但这倘若是你的心结,我倒是可以破例,让你看一眼怎样惩处迦梧的。”
再次踏上雪山,崇晏礼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境完全不同。
上次他来时,迦梧始终陪在他身边。她指着白雪皑皑的峰顶,说那是最能洗涤心灵的地方。他信了,认为正是这雪山的圣洁,才赋予了迦梧身上,令人着迷的神秘光环。
那时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迦梧的身影,却忽略了雪山的亘古的冷酷和苍茫。
如今,他孤身一人。
同样的雪,同样的山,落入眼中,早已截然不同。对迦梧的滤镜彻底破碎后,再看这雪山,只觉得有一种几乎残忍的,赤裸裸的冰冷。
仿佛一座巨大的墓碑,埋葬着他愚蠢的过往,提醒着他亲手推开了那个真正圣洁的人。
雪花落在他的脸颊上,冰冷刺骨。接着又迅速被体温蒸发,不留下一点痕迹。
就像他曾经拥有过的,许念棠毫无保留的爱。
可惜他视而不见,任其一点点消散,最终,什么也留不下。
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崇晏礼紧跟在圣僧之后,浓重而腐烂的腥气扑鼻而来,直冲肺腑。
眼前,是一座熟悉的石窟,巨大得吓人,仿佛一张张开的漆黑大口。
“崇施主,不必害怕。群蛇已经被我们控制,不会攻击您的,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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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石窟,脚下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沼泽,崇晏礼能够感受到黏液正在脚底流动。
纵然早有准备,可当他看清眼前的情景时,胃中依旧一片翻涌。
蛇。
密密麻麻,交错成群的蛇。它们有的通体漆黑,有的色彩斑斓到诡异。粗细长短不一,不断地交缠,翻滚,蠕动。
鳞片的摩擦声,和嘶嘶的响声融合在一起,如同世界上最毛骨悚然的乐曲,听得崇晏礼头皮发麻,花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稳住身形。
此情此景,无比诡异。
这就是万蛇的巢穴,一旦真的被它们缠上,绝无生还的可能。
在这恐怖蛇群的上方,一块突兀的石台上,迦梧被几道铁链死死地捆住,动弹不得。
往日圣洁高傲的模样已经不再,她的精心打理的头发变得如一团杂草,精致的妆容在脸上胡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