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5章 第十五章 香火未冷,人心最冷

晨钟的余韵在薄雾缭绕的山间回荡,一声声敲碎了静谧,也敲醒了庵堂的日常。那悠远庄严的声响,像无形的手,将依偎在谢云深怀中的妙音轻轻推离。

「该……该去了。」妙音小声说,身体里残留的慵懒与暖意,对抗着那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她小心翼翼地从他温热的怀抱里坐起身,薄被滑落,露出莹白肌肤上点点暧昧的红痕,腿心深处隐约的湿黏感让她下意识并拢双腿,脸颊微红。她不懂那具体是什么,只当是汗湿,慌忙低头整理身上那件被揉得皱巴巴、勉强蔽体的灰色外袍。

谢云深半倚在床头,墨黑的发丝披散,晨光勾勒着他俊逸的侧脸轮廓,眼神深邃地追随着她略显慌乱的动作。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旖旎气息,与窗外透进的清新山风奇异地交融。

「记住我说的话。」他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叮嘱。

妙音点点头,笨拙地系好衣带,回头看他,水润的眸子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懵懂依恋:「嗯,驱邪,修缘法。」她复述得认真,像背诵师父交代的经文,全然不知这几个字将在未来掀起怎样的波澜。

她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闪身出去,又迅速阖上。隔着门板,谢云深听见她细碎的脚步声匆匆远去,消失在庵堂深处的回廊。

***

庵堂的斋堂里,粥饭的热气裊裊升起。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尼姑静默地用着早斋,只有碗筷轻碰的细微声响。妙音低垂着头,捧着粗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稀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日无异。然而,那过分红润的脸颊、微肿的唇瓣,以及偶尔因腿心不适而轻蹙的眉头,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欲盖弥彰的痕迹。

「妙音师妹,」坐在她斜对面的妙净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的人都听见。她年岁与妙音相仿,眉眼间却少了那份纯然,多了几分世故与隐藏极深的尖刻。她放下筷子,脸上挂着看似关切实则探究的笑容,「昨夜风雷大作,我听着你屋里似乎有些动静?可是吓着了?谢施主……没惊扰到你吧?」

妙音心头一跳,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她想起谢云深的叮嘱,抬起头,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多谢师姐关心。是……是谢施主在帮我驱邪,修缘法。没事的。」她将那几个字说出来,彷彿便有了底气。

「驱邪?修缘法?」妙净拖长了尾音,眼神里闪过一丝讥诮,「哦?原来谢施主除了诗词书画,还精通这等佛门秘法?」她刻意将「佛门秘法」几个字咬得略重,引得旁边几个年轻些的尼姑也悄悄抬眼看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疑虑。

「是……是啊。」妙音被看得有些慌,声音细了下去,「他说……这样对我好。」

「对你好?」妙净轻轻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却像毒蛇的信子般钻入妙音耳中,「师妹啊,你年纪小,不懂事。男人嘴里的话,有几句能当真?尤其是那些读书人,满口仁义道德,心思……可未必干净。」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妙音微微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红痕,「你瞧瞧你这样子……脸色红润,气息不稳,连走路都……有些别扭。这哪象是驱邪?倒象是……」她没说完,但那未尽之语里的鄙夷和暗示,比直说更让人难堪。

「妙净!」一位年长些的师太沉声呵斥,「用斋时莫要多言!」

妙净立刻闭嘴,脸上却露出一个「看吧,被说中了」的表情,低头继续喝粥,嘴角却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妙音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妙净的话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她懵懂的心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想起昨夜和今晨那些让她浑身发烫、心跳失序的「驱邪」过程……谢施主温热的怀抱、有力的手臂、滚烫的唇舌和那深深进入她身体的感觉……难道这些……真的不是驱邪?难道谢施主……心思不干净?难道……自己真的「坏掉了」?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被欺骗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周围那些或好奇、或鄙夷、或担忧的目光,像无数芒刺扎在她身上。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地自容。

「我……我吃饱了。」妙音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哭腔,碗里的粥还剩大半。她不敢再看任何人,低着头,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斋堂,将那些压抑的议论声和妙净隐约的冷笑远远抛在身后。

她没有回禅房,而是凭着本能,跌跌撞撞地跑向庵堂后山那片僻静的竹林。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她躲到一棵粗壮的竹子后面,背靠着冰冷的竹干,身体缓缓滑落,蜷缩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呜咽出声。

不是驱邪……不是修缘法……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那么奇怪,又那么……让人沉溺?为什么师姐们那样看她?为什么妙净师姐说谢施主心思不干净?难道亲近他、依赖他、让他做那些事……真的是错的?难道……所谓的「情」,就是劫难?

无助和迷茫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清晨在谢云深怀里感受到的那点暖意和安心,此刻被残酷的现实撕扯得粉碎。她只觉得自己脏了,坏了,再也回不到那个心思澄澈、只需诵经念佛的小尼姑了。

竹叶沙沙作响,风带着凉意,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却吹不散心底沉重的冰寒。她抱着膝盖,孤独地蜷缩在清冷的竹影里,像一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幼兽。香火未冷,诵经声犹在耳,可这庵堂里的人心,却比山风更冷,将她初萌的情愫冻得瑟瑟发抖。

第0016章 第十六章 戒衣剪断时,心已不归庵(H)

竹影婆娑,风穿过叶隙发出细碎的声响,却吹不散妙音心头的冰寒与迷茫。她蜷缩在粗壮的竹干后,脸深深埋在膝盖里,泪水无声地浸湿了灰色的僧袍。妙净那些刻薄的话语、其他师姐妹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让她窒息。原来那些让她浑身发烫、心跳失序,甚至沉溺其中的「驱邪」、「修缘法」,在旁人眼中竟是如此不堪?难道谢施主……真的在骗她?难道她真的坏掉了,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个心思纯净的小尼姑了?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吞没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面前。熟悉的墨香混着山间清冽的空气飘入鼻端。

「妙音。」谢云深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妙音身体一僵,没有抬头,反而将脸埋得更深,肩膀微微颤抖。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谢云深没有催促,只是在她身边缓缓蹲下。他没有碰触她,但那股温热的气息和存在感,却比任何拥抱都更清晰地笼罩着她。

「她们……她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妙音的声音闷闷地从膝盖间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妙净师姐说……说你心思不干净,说我……我坏掉了……」说到最后,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羞耻和自我厌弃。

「妳抬起头,看着我。」谢云深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妙音迟疑了许久,才怯怯地抬起泪痕斑驳的脸。那双总是清澈懵懂的大眼睛,此刻盛满了受伤、困惑和恐惧,像一只落入陷阱无助的小兽。

谢云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揩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动作小心翼翼,彷彿对待稀世珍宝。「她们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可是……」妙音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没有欺骗,只有一片让她心悸的认真与……她看不懂的灼热。「她们说我们……那样做,不是驱邪修缘……」

「那是什么?」谢云深反问,目光紧紧锁住她,不容她闪躲。

妙音被问住了,茫然地摇头。她只知道那感觉奇怪又舒服,让她依恋,却从未真正理解过那是什么。

谢云深轻轻叹息,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温柔。「那是情之所至,妙音。不是驱邪,不是修缘法,是男人对心爱女子最自然不过的亲近与占有。」

「情……心爱?」这两个词对妙音来说,比经文里最晦涩的句子还要难懂。师父只说她尘缘未了,却从未告诉她「情」为何物。

「对,情。」谢云深的目光越发深邃,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是我想见妳,想听妳说话,想触碰妳,想将妳拥入怀中,想让妳只属于我的那种感觉。妳对我,难道没有半点不同的感觉吗?当我抱着妳,亲吻妳,进入妳的身体时,妳的心跳,妳的颤抖,妳的依恋……那都不是假的。」

妙音怔住了。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中混乱的闸门。是的,她喜欢他温暖的怀抱,喜欢他带着墨香的气息,喜欢他亲吻自己时那种晕眩又甜蜜的感觉,甚至……喜欢他进入自己身体时那种奇异的充实与滚烫。想到这些,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发烫,心脏也怦怦直跳。原来这些让她困惑又沉迷的感觉,叫做「情」?她对他……也有情?

「可……可是师父说我尘缘未了,所以让我带发修行……她没说情是这样的……」妙音的声音细弱,带着最后的挣扎。庵堂的清规戒律,师姐妹的冷眼非议,像沉重的枷锁压在她心上。

「妳师父说妳尘缘未了,」谢云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那妳的尘缘,便是我。」他终于伸出手,握住她微凉而颤抖的小手,掌心灼热的温度烫得她心尖一颤。「这庵堂的清规戒律,容不下妳心里生出的情。这里的冷眼与流言,只会将妳这颗刚刚懂得情滋味的心冻伤、碾碎。」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妙音,跟我走。离开这里,入红尘。我会护妳周全,让妳无忧无虑地做我的妻,不必再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不必再受这清规的束缚。」

「走?离开……庵堂?」妙音被这个大胆的提议惊得睁大了眼睛。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离开师父?这念头从未在她单纯的脑海中出现过,像一道惊雷劈开迷雾。

「对,离开。」谢云深握紧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应。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袒露心迹,将选择权交到她手中。他看得见她眼中的动摇、挣扎,以及一丝被点亮的、名为渴望的火苗。

竹林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妙音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彷彿要挣脱束缚。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俊逸的眉眼,他真挚的眼神,他掌心传来的、让她安心的温度。再回想妙净刻薄的嘴脸,斋堂里那些刺人的目光……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双总是懵懂的眼眸里,竟奇异地多了一点从未有过的清明与决绝。

「我……」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不再颤抖,「我跟你走。」

这四个字,如同天籁,瞬间点亮了谢云深眼底所有的光芒。他唇角扬起一个极其温柔的弧度,将她轻轻拉入怀中,紧紧拥抱。妙音将脸埋在他温热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墨香,彷彿找到了漂泊许久的归处。

「好。」谢云深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那我们便与这庵堂,做个了断。」

回到禅房,妙音的心依旧跳得飞快。她从自己简陋的木箱深处,翻出了那件象征她带发修行身份的灰色戒衣。这件衣服从她来到庵堂起便一直穿着,洗得有些发白,带着皂角的气息。

谢云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妙音捧着戒衣,走到桌边。桌上放着一把她用来裁纸的小巧剪刀。她拿起剪刀,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