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今晚真不该出来。

掉转头正要往回走,一句轻飘飘的话缠了上来。

“你都没有亲眼看清楚有没有人,就要走嘛?”

身形一怔,再回头看,病床上竟真模模糊糊有个人影半坐着。

“泠仲月?”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往回走。晚风吹进,屋内的一切都飘飘忽忽,一切更不清晰,床上的人影也跟着荡漾。刚要掀开床帘仔细看,一双冰凉的手忽然探出来抓住她拉到床上。

来不及喊叫,又一道冰凉的东西落在了唇上。和双手的冰凉坚硬不同,唇上的是柔软的触感。温伯雪想起小时候爱吃的一种叫绿舌头的雪糕,被舔化了之后就是这样柔软弹性的感觉。

一时的恍惚,衣襟里伸入一双手,按在她的胸口上,重重压着。

口唇里的空气被吸干,胸口被压着抑制心脏的搏动。温伯雪觉得自己像快要缺氧的鱼,挣扎着想蹦回水里,却越蹦越远,体内的氧气在不断流失,求生的意志越顽强身体越慌乱,离水源越来越远。眼前的场景模糊变形,温伯雪快要晕过去,可是她分明在黑暗中看见了一双带着泪光的亮晶晶的眸子。

唇上的触感消失,空气猛地吸入鼻腔,她活了过来。刚才的一切像幻觉,像做梦,那双眸子也不在。

“快死了吗?”

话语冷冰冰的,格外呛人。

温伯雪缓过劲来要摸索着开灯,手在空中被按住,躲了躲,怎么也躲不开,干脆放弃,就让那只冰凉的手按在手背上。

“要是知道今晚会这样就不应该来看你。”

温伯雪有些不高兴,自己这么晚过来,一路上被吓得不行,他还质问她?

手背上的力道紧了紧,攥得有些疼。

“是啊,老师应该在自己的房子里过自己的生活,干嘛看我这个被放鸽子冻到生病的的倒霉蛋?老师,你说我怎么这么笨,怎么这么容易的就相信了别人的承诺?”

泠仲月的语气里满是憋屈和不满。温伯雪又想起刚才见到的带着泪光的眸子,是他的眼泪吧?

心软了下来,是她对不住他,在那么冷的天里爽约还忘记和他说一声,害得人生病住院。

“是我不好,我应该和你说一声的,对不起。”温伯雪翻过手,握住他的手。那只手一愣,连带着泠仲月的身形似乎都愣了一下。

再开口,语气都不知不觉缓和,泠仲月说:“唉,我肯定要原谅老师的,毕竟老师有自己的生活,干嘛为了可有可无的我而打乱自己呢?老师是因为什么被绊住不来的?”

他还在生气,温伯雪叹了口气想把手抽回来,泠仲月却悄悄发力再次攥住她的手。

“不要这样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可有可无的。我……确实有自己的事……”温伯雪声音越来越小,她又想起了妈妈和小姨,脑海里纷乱起来。

一听见她的话,泠仲月心里酸溜溜的,他倏地收回自己的手,“也是,大周末的应该和丈夫和和美美出去约会才对。”

这都什么跟什么,温伯雪坐正,道:“我的丈夫不在国内,我们见不了面的。”

“哦?”泠仲月装作好奇,“他没有回来见你嘛?老师这么好看,他怎么舍得出国。”如果他是老师的丈夫,肯定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妻子独自出国工作的。

这话戳到温伯雪的痛点,她不太想和他谈论丈夫,不提起还好,一提起她就想到自己出轨的行为。

“不要谈论这个了,你的病怎么样?”

泠仲月转过身,留给她一个背影,宽松的病号服露出半截脊背和脖颈,细腻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独特的白光。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披散在枕头上,弯弯绕绕,温伯雪忍不住伸手,用手指勾他的头发。

“我没有赴约是因为我自己家里的事情,不是因为丈夫,”温伯雪终于说了出来,“我的妈妈和小姨来看我了。”所以才不得已爽约。

泠仲月闭着眼静静地听,在听到家人的称谓时睁开了眼。老师的家人来了,不是因为那个讨厌的男人才不来见他。

他转过身,往老师的方向靠了靠,握住老师的手指,和她一起勾着头发玩。

泠仲月故意开着窗户好让自己变得冰凉,但是老师一来,温暖就来了,连手指尖都变得热乎乎。

“那老师肯定和家人过了很愉快的周末吧?即使没有我,老师也玩得很开心吧?”

泠仲月的话天真到有些残忍,温伯雪忍不住皱眉,但一想到他在看她,立刻把眉舒展开,轻轻嗯了一声。

“老师和家人过了周末,那是不是应该再和我过一个?”

他牵起温伯雪的手放在了心口上,胸膛里心脏热烈地跳动,一下下震荡在手心里。

温伯雪抬眸,看到一双真诚的眼睛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他因为她的爽约而生病,按理来说应该赔罪才是的。

她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夜已经深了,泠仲月没有过多纠缠,温伯雪往家走去。

深夜的病床上,泠仲月久久无法入睡。床边还残留着温老师的温度,他把手覆盖在上面尽情感受,又把脑袋凑到老师摸过的枕边,仔细嗅探体香。

其实老师不用道歉他也会原谅的,就算老师不来看他也会给她找一百个理由安慰自己。

其实……

老师一握住他的手,

他的气就消了大半。

第18章 | 0018 18.钓鱼①

泠仲月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心里甜滋滋的,空气都甜滋滋的。连带着打针吃药都不觉得难受,话也多了起来,拉着保姆王妈说个没完,全然没有病人的厌倦神色。

“王妈,今天的粥格外香呢,你是放了红枣啊?甜丝丝的。”泠仲月一边喝着粥一边说话,嘴唇被热气熏得红红的,配上白皙的肤色和略长的头发,真有点女孩子气。

王妈坐在一边削水果,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一眼,道:“粥还是和昨天的一样,没有多加什么。是心境变了影响到味蕾啦。”

喝粥的手顿了顿,在白瓷碗的边缘刮了下勺子防止撒到床单上。泠仲月瞥了眼王妈,心里感叹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她。妹妹出生后,妈妈无暇顾及便请了王妈来照顾他,这么多年像母亲似的,一直是她陪在身边照顾,平时看上去少言寡语,但有时候总能说出几句话来点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