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他刻入骨髓的声音，用流利的英语和法语向乘客致意，冷静、专业，却隔着扩音器，显得无比遥远。

他闭上眼，这短短一小时的航程，仿佛比以往任何一次越洋飞行都要漫长。

飞机平稳降落在苏黎世机场。

旅客们陆续起身拿取行李，嘈杂声四起。

闫妄一动不动，直到头等舱只剩下他一人。

他起身，径直走向机组人员通道。

通道门打开，施然和一位年轻的副机长一边走出来，一边低声交流着飞行数据。

她依旧穿着笔挺的机长制服，帽檐下的脸庞清瘦了些，却更显利落。

抬头看到倚在廊桥入口的闫妄，施然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对副机长低声说了句什么，副机长看了闫妄一眼，点头先行离开。

通道口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么巧，闫总，又见面了。”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平静，却也疏离。

闫妄倒宁愿她质问，又或者哭诉发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闫妄盯着她，声音沙哑：“不巧，我在等你。”

施然抬手看了眼腕表，动作利落：“我还有航后简报要参加。你只有五分钟。”

闫妄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不容置疑的口吻。

“跟我回国。”

施然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凭什么？闫总，我们的协议早就已经结束了，我的离职手续也是你亲自批的。”

“我凭什么要放弃现在的事业，跟你回国？”

闫妄被她问得一窒。

他下意识绕开这个锋芒，声音沉了下去：“我找了你三年。”

他逼近一步，“施然，当初是你刻意接近我，是你先撩拨的我，凭什么现在能一声不吭就走？这是你欠我的！”

“欠？”

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闫总，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不存在谁欠谁。”

她顿了顿，迎上他骤然紧缩的瞳孔，语气坦然得近乎残忍：“是，我承认，协议期间，我对你动了真情。”

闫妄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丝微弱的希望刚刚燃起，却被她接下来的话彻底浇灭。

“但感情这种东西，是消耗品。现在，已经被你消耗殆尽了。”

她看着他眼中翻涌的不可置信，冷静而淡漠：“说到底，你现在这样纠缠不休，不过是不甘心当年被我不告而别罢了。”

“如果是这样，闫总大可以再去找一个愿意陪在你身边的协议妻子，自然就没心思再想起我了。”

闫妄张了张唇，还想再说什么。

“五分钟到了。”

施然却不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侧身从他旁边走过，制服衣角带起一阵微风，没有丝毫留恋。

第十二章

闫妄僵在原地，没有回头。

直到那规律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廊桥尽头，他才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壁板上。

施然以为这次之后，闫妄该死心了。

她刻意调整了排班，尽量避免任何可能的碰面。

然而，几天后，她却被航司高层亲自召见。

总监笑容满面地告诉她，总部极其重视与华夏航空巨头闫氏集团潜在的深度合作机会，而闫总点名提出，希望与阿尔忒弥斯航空的王牌机长施然进行一次“非正式的友好会面”，交流飞行与管理经验。

施然心中冷笑，面上却维持着平静。

会面安排在巴黎总部一间精致的会客室。

只有他们两人。

闫妄看着她走进来，一身合体的职业套装，更添了几分沉稳与疏离。

他压下翻涌的心绪，开门见山：“施然，跟我回国，只要你想，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们可以不用再签署任何协议，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

施然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无可挑剔：“闫总，如果今天是来谈华夏航空与阿尔忒弥斯合作可能的专业技术交流，我乐意奉陪。”

“如果是聊别的，”她站起身，“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