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打道回府的裴淮安心中藏满不耐,一下马车,他就直奔江画眠的院子而去。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裴淮安没注意到念熙院中气氛异常安静,来往的丫鬟低着头,只在路过他时福身请安,
就连往常总会等在院门口的春晓这次也没有出现。
“砰!”
门被大力推开,裴淮安语气中的不耐在一片寂静当中显得格外明显,“江画眠,你又在闹什么,我都跟你说了今日过去是因为贵妃娘娘病重,你竟然还闹家事,闹到了皇上面前,简直是不可理喻!”
话音落下,春晓红着眼从内室走出,声音中还带着些哽咽,“侯爷,夫人没有闹,夫人是真的……”
第九章
最后那个字,春晓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好在裴淮安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语,短暂的愣怔片刻之后,他的神情却变得更加不耐,抬步走进内室,他只随意撇了一眼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江画眠,道,
“我没时间陪你们胡闹,江画眠,赶紧起来,别装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床上的人仍旧安静的躺着,裴淮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又上前一步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往日总是乖顺听话模样的江画眠,他迟疑的伸出手放置在她的鼻下,企图找到她装死的证据,
可他探到的,只有冷寂与了无声息。
裴淮安只听得脑中一片轰鸣声作响,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呆愣了许久,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也早就沙哑的不成样子,
“她怎么会死?她的身体明明一直都好好的……”
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又戛然而止。
可春晓听到他的话,却只觉得可笑又可悲,她红着眼抬头直视着裴淮安,语气总是藏不住的怨怼,
“好好的?夫人的身体原本的确好好的,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侯爷都是怎么对待小姐的?”
“女子生育本就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没什么不同,侯爷不心疼小姐也就算了,竟还拉着小姐去给贵妃娘娘换血,夫人的情况早就糟糕透了!”
春晓的控诉让裴淮安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不停喃喃,像是在和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回应春晓,“我不知道……”
“不知道……”听到这句话,春晓几乎快要笑出声来,可笑着笑着眼中便带上了泪,“侯爷当然不知道,毕竟侯爷的心也从来都不在夫人的身上,谁不知道侯爷爱慕贵妃娘娘,从始至终都只看得见贵妃娘娘。”
“春晓,慎言!”
几乎是在春晓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之时,裴淮安的脸色就骤然沉了下来,厉声喝道,“本侯与贵妃娘娘之间清清白白,你简直胡言乱语!不知死活!”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蒙受了奇耻大辱般,面色严肃,
本以为这样春晓就会收敛一些,谁知她却笑了笑,带着股一无所有之后的决然,“奴婢哪里说错了吗?难道侯爷没有为了贵妃娘娘不顾夫人身怀有孕逼她换血,难道侯爷不曾因为贵妃娘娘一句莫须有的话,就随意责罚夫人?难道这念熙院的名字,不曾寄托着侯爷对贵妃娘娘的心意?”
见裴淮安还想否认,春晓扯了扯嘴角,笑得嘲讽,“小姐已经死了,怎么,侯爷要杀了我封口吗?”
她用轻飘飘的语气将他极力逃避的现实重新撕开摆在他的面前,裴淮安一时哑然,又垂眸看向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的江画眠,一瞬间,他便什么话都再说不出来了。
江画眠真的死了。
他亲自探过了她的呼吸,连一点微弱的,还存活着的迹象都没有。
裴淮安忽然便想起了他进宫前,向来乖,顺听话的江画眠忽然拉住他时说的那句话
“侯爷,如果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还是要去吗?”
那时裴淮安是怎么说的呢?
他以为江画眠不过是因为这几日他多关心了江鸢宁一些,所以胡言乱语,想要博关注,如今想来竟是她察觉到了自己时日无多想要最后见他一面。
可他终究没能陪着她走过最后一程。
裴淮安以为他不喜欢江画眠,也就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有所触动,
可他抚摸着胸膛处,却莫名觉得那里空了一块。
裴淮安离开念熙院的时候,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匆匆忙忙离开,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看来时的方向。
春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这才敛了神情转身回到了江画眠身边,
她耐心的替江画眠擦拭着身体,轻声说着如今她看不见的事情。
“小姐,今日一过,侯爷应该不会再来了,这样也好,至少小姐不用再被打扰了。”
“奴婢收到了沈小将军的回信,说他已经在赶回京城的路上了,算算日子,定能赶上接您离开。”
第十章
永宁侯夫人病逝的消息很快便传的满京城皆知,直到此刻,裴淮安都仍旧还有些不能接受江画眠去世的消息。
可不管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江画眠的丧仪也还是如期操办了起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她的棺椁下葬那天,白布挂满侯府,靖帝与江鸢宁在人群的簇拥下走进永宁侯府。
靖帝脸上写满了惋惜,看着摆放在正中央的那架棺椁,悠悠叹了口气,
“那日永宁侯离开时还说只是一句玩笑,谁曾想再见时竟已是天人永隔。”
江鸢宁也故作惋惜,眼中却藏着掩盖不住的得意。
江鸢宁讨厌江画眠,从很早之前就厌恶极了这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