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她一件都不想留下。
他送的生辰礼,他外出归来时随手带回的小玩意,得知有孕后一起置办的婴儿衣物、玩具,还有他为孩子挑选的小衣服、小鞋子……
看着这些曾经承载过短暂温情和巨大希望的东西,她只觉得讽刺又悲凉。
孩子没了,他们之间,也早就完了。
她将这些物件统统丢进火盆,点燃。
火焰跳跃着,吞噬着过往的一切。
就在这时,裴淮安走了进来,看到盆中燃烧的东西,和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心中没来由地一慌,脱口问道:“你在干什么?”
江画眠没有抬头,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散去:“清理一些……没用的东西。”
裴淮安看着她淡漠的侧脸,那股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下一刻她就要羽化登仙,彻底消失。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今日……是你的生辰。我陪你过。你不是一直说想看城西的烟花吗?今晚我带你去。”
江画眠此刻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想安静地等待最后的时刻,她轻轻摇头:“我不……”
“就这么定了。”裴淮安却不由分说地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你准备一下,晚些时候我来接你。”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出发之际,宫里又来了人,神色焦急:“侯爷,不好了!宁妃娘娘又毒发了,情况危急,陛下宣您即刻进宫!”
裴淮安脸色骤变,当即就要走。
“裴淮安。”江画眠忽然开口叫住他。
他脚步一顿,回过头,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焦急和不耐:“什么事?鸢宁那边等不及!”
江画眠看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问:“如果……这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你也还是要走吗?”
裴淮安眉头紧锁,似乎觉得她又在无理取闹,语气带着烦躁:“画眠!别再无理取闹了!鸢宁于我,是独一无二、无人可替的存在!她现在性命垂危,急需我在身旁!有什么事,容后再说!”
独一无二,无人可替……
江画眠听着这八个字,忽然极轻极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容苍白如纸,浸透了无尽的绝望。
她不再言语,也不再看他,只是缓缓地、背过身去。
裴淮安见她终于不再阻拦,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衣袂带风,未有半分迟疑与留恋。
听着他那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江画眠喉头猛地一甜,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呕出,殷红刺目,瞬间染透了身前的地毯。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无边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她彻底吞没。
她软软地向后倒去,在意识彻底沉入虚无的前一刹那,唯有一个念头清晰如刻,盘旋不去。
裴淮安,自此以后,你我之间
黄泉陌路,永不再见!
第八章
裴淮安匆匆赶到瑶华宫的时候,意料之外的被宫女拦了下来,“侯爷,您不能进去!”
因为担心江鸢宁的情况,他满心着急,甚至没来得及细想往常从来不会有人阻拦的地方,为什么这一次突然被拦,一心只想要往里闯,
结果下一秒,一道威严沉稳的男声便从门内传来,“让他进来。”
这声音让他的理智终于回归,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等他入内后,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靖帝。
“永宁侯这么着急忙慌来瑶华殿,可是有什么要事?”
靖帝微眯着眼,明明面上带着笑,裴淮安却清晰感觉到了一股危险之意。
江鸢宁坐在皇帝的身边,一双眸子里写满了哀伤与愁绪,他心疼又无奈,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生怕他说错了话给江鸢宁招惹了麻烦。
结果这时一个太监满脸惊慌,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侯爷,侯府来人寻您,说是夫人……”
听到是江画眠让人来寻他,裴淮安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可还不等他开口,靖帝就颇感兴趣的问出了声,“侯夫人?那就是爱妃的妹妹了,向来听闻侯爷和侯夫人感情甚笃,既然有事,那就说来听听。”
“陛下,不是什么大事,不便污了陛下耳……”
裴淮安生怕是江画眠为了将他叫回去胡言乱语,连忙想要阻止,靖帝却摆了摆手,带着不能拒绝的意味,
得了话,太监才又颤颤巍巍的看了一眼裴淮安,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永宁侯府的下人刚刚来传消息,说是,说是……永宁侯夫人……没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落下,让在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就连靖帝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永宁侯夫人没了,怎么回事?前些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让陛下见笑了,这两日画眠生了病,总是容易多想,不过是画眠的玩笑话而已。”裴淮安更是不敢相信,他脸色阴沉,却还是勉强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对靖帝解释道。
靖帝面上不显,闻言也并没有为难裴淮安,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朕σσψ明白,女人嘛,总是希望夫君能多关心自己一些的,淮安,说起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夫人生了病,就该好好留在府中陪夫人才对,怎么能将夫人一个人留在府中?你这样,也难怪候夫人会闹脾气。”
欢声笑语中,几人各怀心思,裴淮安悄悄抬眸,看到江鸢宁难过的眼神,有心想要解释,可靖帝就在眼前,他什么都做不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靖帝收敛了神色,像是施恩,又像是再警告他,“既然侯夫人病了,朕准你休息几日,你便在家好好陪陪候夫人吧。”
裴淮安下意识就要拒绝,可才刚抬起头,就看到靖帝沉下了脸,“怎么,永宁侯还有什么意见?”
话说到这地步,就已经算是明示了。
裴淮安不敢再推辞,只能低头领命,“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