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加快了脚步,手不自觉地伸进挎包里,握住了林晚强行塞给她的那瓶防狼喷雾。冰凉的金属罐身被掌心沁出的汗濡湿。
突然!
斜前方堆放的几个破旧垃圾桶后面,猛地晃出两个黑影,一左一右,堵在了巷子中间,正好挡住了通往巷口的路灯方向。
“哟,美女,这么晚了一个人啊?”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带着令人作呕的轻佻。是个瘦高个,穿着花衬衫,嘴里叼着烟,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另一个矮壮些的男人嘿嘿笑着,搓着手,目光像黏腻的舌头,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舔舐:“穿这么少,不冷吗?哥俩送你回家啊?暖和暖和?”
浓重的酒气和汗臭味扑面而来。
昭意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全身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她惊恐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墙砖上,坚硬的棱角硌得生疼。巷子太窄,后面是死路!
“别过来!”她厉声喝道,声音却因极度的恐惧而微微发颤。握着防狼喷雾的手在包里抖得厉害,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指甲几乎要抠破罐身的喷漆。冰冷的金属也无法压制那股灭顶的恐惧带来的剧烈颤抖。
瘦高个嗤笑一声,把烟头往地上一弹,火星四溅。他往前逼近一步,昏暗中,那双眼睛里闪烁着赤裸裸的恶意和贪婪:“怕什么呀?陪哥俩玩玩呗?” ? 说着,一只脏手就朝她胸口抓来!
“滚开!”昭意尖叫着,猛地抽出握着喷雾的手,手指颤抖着去抠那个小小的保险栓!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嘀!!!”
一声极其尖锐、刺破耳膜的汽车喇叭声,在寂静的巷口猛然响起!紧接着,两道强光,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巷口的黑暗。光芒如此强烈,瞬间将狭窄幽暗的小巷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强光毫无缓冲地打在两个混混惊愕扭曲的脸上,刺得他们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眼睛,动作瞬间僵住!
那辆停在巷口的车,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发动了引擎。
005第五无声
雪亮的强光凶狠地捅进狭窄的巷子,瞬间将一切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两个混混被刺得嗷嗷乱叫,下意识抬手死死挡住眼睛,连连后退,撞在堆满杂物的墙角,带起一阵哐啷乱响。那只抓向昭意的脏手僵在半空。
“操!谁他妈……”瘦高个惊怒交加地吼叫,声音被强光堵在喉咙里。
死寂只维持了不到半秒。
“滚!”一声低沉冰冷的厉喝,骤然从巷口强光深处炸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
紧接着,是沉重、急促、如同战鼓擂动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巷子里凝固的恐惧和污浊的空气,每一步都带着要将地面踏裂的力量,凶狠地逼近!
一个高大得几乎填满巷口光晕的身影轮廓,正以骇人的速度冲进来!逆着强光,看不清脸,只能看到那绷紧如弓弦的肩膀轮廓,和裹挟着暴怒与毁灭气息的迫人气势!
“妈……妈的!快走!”矮壮男人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劈了叉,猛地拽了一把还在发懵的瘦高个。两人像被鬼追着,连滚带爬,慌不择路地撞开旁边一堆废弃纸箱,手脚并用地钻进巷子另一头更深的黑暗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仓皇逃窜的回音和一股浓烈的尿骚味。
强光依旧无情地笼罩着逼仄的小巷,灰尘在光柱中狂乱飞舞。
昭意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要窒息。刚才那声厉喝……那脚步声……那身影……
一股荒谬的、带着毁灭性希冀的巨大洪流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堤坝。她甚至忘了呼吸,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推开墙壁,踉跄着向前冲去,跌跌撞撞地扑向巷口那团刺眼的光源!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纸磨过,一个压抑了太久、带着哭腔和颤抖的字眼,不受控制地、嘶哑地冲口而出:
“哥……?!”
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回荡,带着绝望的祈求。
下一秒,强光毫无预兆地熄灭了。
如同被一只巨手猛然掐灭。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只有视网膜上残留着灼烧般的惨白光斑在跳跃。
脚步声也消失了。
死寂。浓稠得化不开的死寂。只有她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独。
“哥?江煜?!”她不甘心地又喊了一声,声音破碎,带着哭音,冲进黑暗里。
回应她的,只有巷口外呼啸而过的夜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掠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没有脚步声,没有引擎声,没有人。
仿佛刚才那撕裂黑暗的光,那震慑心魄的厉喝,那沉重逼近的脚步,还有那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身影,都只是她极度恐惧下产生的、逼真得可怕的幻觉。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比刚才面对混混时更甚。她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落,瘫坐在肮脏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握在手里的防狼喷雾,“啪嗒”一声掉在脚边。
是幻觉吗?
还是……他?
强光熄灭后的黑暗,粘稠得像凝固的血。
昭意瘫坐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背靠着粗粝的墙壁,急促的喘息在死寂的巷子里回荡。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那瓶防狼喷雾滚落在脚边,沾满了尘土。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泛起酸麻的痛。刚才那一瞬间冲出喉咙的那声“哥”,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也撕开了她强行筑起的薄壳。巨大的空洞和冰冷的疑问,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从裂开的缝隙里钻出来,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是他吗?那个身影?那声“滚”?如果是他,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像鬼魅一样出现又消失?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那辆停在她家楼下、能看清她出入的黑色SUV?那个在她工作室窗外留下陌生烟蒂的窥视者?
混乱的思绪和巨大的不安,像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神经。她感觉自己被困住了。困在这间狭小公寓的四面墙里,困在对过去的不解和对未来的惶惑里,困在无处不在却又无法证实的冰冷视线里。
回到那间被死寂填满的公寓,反锁上所有的门锁,甚至搬了椅子抵住门,又仔细检查了每一扇窗户。煤球被她异常的举动惊扰,不安地围着她脚边打转,发出细弱的喵呜声。
安全感,荡然无存。
接下来的日子,这种被困住的感觉愈发强烈。她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铺开画纸,拿起画笔。然而,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控制。
笔尖蘸着浓稠的深蓝和墨黑油彩,落在粗糙的画布上。起初只是无意识地涂抹,大块大块沉重压抑的色调蔓延开。渐渐地,线条开始扭曲、纠缠,如同她纷乱的心绪。背景是沉郁得令人窒息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而在那黑暗的中心,一个孤独的轮廓逐渐成型笔挺的肩线,紧绷的背部线条,深蓝色的布料质感……一个穿着警服的背影。